1、
100多年前的1901年,厦门一户姓钟的人家抱养了一个男婴,取名钟世藩。
从此钟家有了延续香火之人。
钟世藩就是钟南山院士的父亲。
1917年,16岁的钟世藩入读厦门同文书院,五年之后,他考入北京协和医学院。
在北京协和医学院,钟世藩经过8年的专业深造后博士毕业并留校当助教(同期入学的40人只有8人顺利毕业,当时的大学教育把关之严可见一斑)。
也是在协和医学院,钟世藩遇到了同样来自厦门(鼓浪屿)的护理专业同学廖月琴,两个身在异乡的同乡人互相仰慕互为吸引,有情人终成了眷属。
钟南山院士父母的婚礼
1934年,钟世藩赴美国辛辛那提大学医学院学习病毒学,两年后回国出任南京中央医院儿科主任。
1936年,钟世藩和妻子廖月琴的第一个孩子钟南山出生了,他们成了同事眼中令人羡慕的幸福之家。
然而,幸福的时光很短,第二年,日本发动全面侵略中国的战争,1937年“八一三淞沪会战”,南京遭到日本侵略者疯狂的轰炸。
钟世藩的家不幸被炸塌,一岁多的钟南山被压在废墟底下,是死里逃生的母亲和外婆从瓦砾堆里把他扒了出来,多年以后钟南山回忆道:据我姨妈告诉我,当时我的脸已经发紫,再晚一步可能就救不活了,是外婆和母亲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淞沪会战之后,国民政府决定中央机关内迁,钟南山就这样跟着父亲和母亲开始了一段颠沛流离生涯,他们先是到长沙,之后又辗转进入贵阳。
抗战胜利之后,钟世藩出任广州中央医院院长,并在解放前夕拒绝执行国民党要他前往台湾的命令,把医院所有的一切移交给解放军。
解放后,钟世藩出任中山大学医学院教授,于1956年被评为一级教授,是新中国第一批有资格招录研究生的教授之一,他的妻子廖月琴则作为创建人出任广州肿瘤医院副院长,一家人的生活从此定格在广州。
在广州,钟南山完成了他的中学教育,1955年考入北京医学院,1960年毕业后留校。
然而没过几年,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降临到神州大地,钟南山一家不可避免地受到波及,他的母亲因不堪被羞辱而自杀,年仅56岁。
钟世藩和钟南山则都被停止了工作。
1971年,形势相对好转,钟南山回到广州,成了广州医学院一名内科住院医师。
那场浩劫结束之后,1979年,钟南山赴英国爱丁堡大学医学院及伦敦大学呼吸系进修。
1983年,他回国并担任广州医学院副教授,在一日复一日的看诊、教学、科研中,他一步步成长为我国呼吸内科领域的领军人物,于1996年5月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
2、
下面这张照片,是2015年钟南山院士回厦门到鼓浪屿医院调研医改时接受记者采访拍下的,前面穿黑色外套的是他的舅妈陈锦彩,他旁边则是周菡,小时候和他一起长大的小玩伴,他们钟家和周家,有一段不浅的渊源。
周菡是谁?
是我国著名内科专家,和钟南山的父亲钟世藩同时被评为一级教授的周寿恺的女儿。
周菡的母亲黄萱也是一位非凡的女性,她是当时鼓浪屿巨富黄奕住的女儿,后来成为国学大师陈寅恪最后一任助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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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晚从流落贵阳开始,钟世藩和周寿恺这两位从厦门走出的医学教授就成了莫逆之交,两家建立了十分亲密的关系。
可惜,同样是因为那场浩劫,周寿恺先生于1970年被折磨致死。
钟南山少年时期曾深受周寿恺先生的教诲,在一次纪念周寿恺先生的座谈会上,他这样说道:他给我讲故事,教我医学知识,我最难忘他的博学、宽容和爱国情怀,他是一个好朋友般可亲可敬的长者,一个为人处事的榜样和老师。
1973年,周寿恺的夫人黄萱以助教的身份从中山大学退休。2001年,黄萱身患重症住进广州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成了钟南山院士的病人。
2001年5月8日,黄萱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在母亲黄萱的追悼会上,周菡两次提到钟南山院士:
今天,我们在这妈妈最爱的鲜花丛中,与她告别,送她远行--与阔别三十一年的爸爸去相会。
……
感谢钟南山院士和他领导的广州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心血管内科和呼吸病研究所的医生和护士们。是他们精湛的医术和精心的护理,一次又一次从死亡线上挽救了妈妈的生命,使她在人生的最后旅途中有足够的时间享受“大人物”般的医疗和看护;
让她体会我们全家和所有亲友对她的挚爱以及她在大家心目中无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同时,有了这宝贵的时间,才使我们有可能细细地回味妈妈走过的人生道路。
……
一个普普通通妇女的一生,却与这许多事业大成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黄奕住的女儿、周寿恺的夫人、陈寅恪的助手、钟南山的病人……这也许是一种偶然?
但更可能是一种必然。
这告诉我们,平凡与伟大其实并不遥远,只要我们像妈妈一样认认真真地做人。
……
3、
上面这段往事,既是钟南山院士医者仁心,也是敬重长辈和故乡情怀的体现。
据厦门本土作家欧阳鹭英在一篇文章中介绍:
钟南山院士有三位姑妈,一位定居香港(钟明昭),另两位一直生活在故乡厦门(钟明秀和钟明贤),三姐妹都活过一百岁,钟南山院士只要回厦门,必定会去看望她们。
2015年,钟南山院士回厦门到鼓浪屿医院调研,记者问他是否还记得小时候在鼓浪屿住的地方,他不假思索就说出“漳州路64号”,那正是他母亲的娘家。
也是在这次调研中,钟南山特别郑重地在鼓浪屿“给这座岛留下最美承诺”的倡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回忆小时候在鼓浪屿的时光,钟南山如数家珍:
“过了70年了,我还记得外婆家五香肉的味道,还有舅舅(笔者注:
廖永廉医生)带我去沙滩游泳的情景。
我在鼓浪屿最长曾待了三个月,那是1948年的时候。
”
钟南山院士对故乡厦门的情怀,就是这么深情。现在故乡厦门不仅还有他的亲人,也是他父母的长眠之地(1987年他父亲钟世藩去世,按父亲留下的遗嘱,钟南山把父亲和母亲的骨灰合在一起撒到故乡厦门的海面上)。
有一年受邀回厦门举办讲座,结束时现场突然响起厦门人最熟悉的旋律《鼓浪屿之波》,原来是从钟南山院士电脑中传出来的,他把《鼓浪屿之波》作为讲座的结束音乐。
“我和老伴都喜欢这首歌,一听到它,我就能想起家乡的味道。”钟南山院士说。
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