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的《治心经》,讲心、身并治,口、体兼防。他认为“治心之道,先去其毒”,表面的毒是愤激,没有涵养,有一点长处即向人炫耀,有一点不顺就勃然大怒,这都不是“有厚福之人所为”。有襟怀、有气量、有品格的人,心如鼎镇,志如磐石,任何力量都不能动摇(《养心篇》)。他还主张“胸襟广大,宜从‘平’‘淡’二字用功。凡人我之际须看得平,功名之际须看得淡,庶几胸怀日阔”。
“进步处便思退步,着手时先图放手。”进的时候要多点见闻,多些懵懂,退的时候要找好时机,留有余地。范蠡何以成陶朱?张良雪夜读《素书》。“六根清静方为稻,退步原来是向前”。曾国藩晚场善收,却谦称自己有“画蛇添足之嫌”。“弓不拉满,势不使尽”,曾国藩赞服范仲淹,对人生“进”“退”别有解读与体悟。
进退篇(上)
【原文】
国家委用我辈,既欲稍稍补救于斯民,岂可再避嫌怨?须知祸福有定命,显晦有定时,去留有定数。避嫌怨者未必得,不避嫌怨,未必失也。古人忧馋畏讥,非惟求一己之福也,盖当其事,义无可辞,恐谗谤之飞腾,陷吾君以不明之故。故悄悄之忧心,致其忠爱之忱耳。至于一身祸福进退,何足动其毫末哉?语云:进步处便思退步,庶免触藩之祸;著手时先图放手,才脱骑虎之危。
【译解】
国家任用我们,就是打算对灾难深重的百姓稍稍有一些补救,我们又怎能够回避别人的猜疑和怨恨呢?要知道祸福是命中注定的,显达、倒霉有一定的时候,去留也有定数。躲避猜疑、怨恨的人未必就能如意,不避猜疑、怨恨的人,不一定会失去什么。古人忧虑小人的谗言,害怕别人的讥讽,并不是仅仅为了自己的私利,大概是因为他们身当其事,义不容辞,担心谗言、毁谤沸沸扬扬,会使君主视听不明的缘故。所以说,他们暗暗地忧心,正是他们忠君爱民的热忱。至于自己一身的祸福与进退,他们丝毫也不会感到忧虑。俗话说:当事业顺利进展时,就应该早有一个抽身隐退的准备,以免将来像山羊角夹在篱笆里一般;把自己弄得进退两难;当刚开始做某一件事时,就要预先策划好在什么情况下应该罢手,不至于以后像骑在老虎身上一般,无法控制形成的危险局面。
进退篇(中)
【原文】
立身不高一步,如尘里振衣,泥中濯足,如何超达?处世不退一步处,如飞蛾投烛,羝羊触藩,如何安乐?余斟酌再三,非开缺不能回籍。平日则嫌其骤,功成身退,愈急愈好。余决计此后不复作官,亦不作回籍安逸之想,但在营中照料杂事,维系军心。不居大位享大名,或可免于大祸大谤。若小小凶咎,则亦听之而已。
【译解】
立身处世假如不能站得高望得远,就好像在尘士里抖扫衣服,在泥水中清洗双脚,又如何能超凡绝俗出人头地呢?处理事物假如没有多留一些余地的打算,那就好比飞蛾扑火,公羊用角去顶撞篱笆角被卡住一样,哪里能够使自己的身心摆脱困境感到安乐愉快呢?我反复考虑,不辞职就不能回老家。平目里就嫌这样做太急促,成就功业以后引退,则越快越好。我已决心以后不再做官,也不想回原籍去享受安逸,只在大营中处理杂务,维系军心。不居高位,不享大名,或许可以避免大灾祸,避免严厉的毁谤。如果是小小不吉,小小灾祸之类,也就随它去了。
进退篇(下)
【原文】
建非常之功勋而疑谤交 集,虽贤哲处此亦不免于抑郁牢騷,然盖世之事业既已成就,寸心究可自怡而自慰,悠悠疑忌之来,只堪付之一笑。吾常言:“天道忌巧,天道忌盈,天道忌贰。”若甫在飨用之际,而遽萌前却之见,是贰也。即与他人交 际,亦须略省己之不是。
【译解】
建立非常的功勋而又怀疑、诽谤交 织而来,遇到这种情况虽然是贤哲之人也不免要发生牢騷,并有抑郁不快的心情。但盖世之事业既然已经取得,完全可以告慰自己而且能怡然自得,对那些猜忌的事只应该付之一笑,不要认真。我常说“天道忌巧,天道忌盈,天道忌贰”,像弟弟你在朝廷方用之时而骤然萌生退意,这是不真诚啊。即使与他人交往,也应该省检自己有不对的地方。
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