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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氏易林》——邓荣继 注


《焦氏易林》——邓荣继注


焦氏易林

——邓荣继 注

《焦氏易林》的作者问题

传《焦氏易林》(下文简称《易林》)。为汉昭帝时焦延寿所作。《汉书·京房传》载焦延寿为梁人,字赣。“赣贫贱,以好学得幸梁王。梁王共其资用,令极意学。既成,为郡史,察举补小黄令。以候司先知奸邪,盗贼不得发。爱养吏民,化行县中。举最当迁,三老官属上书愿留赣,有诏许增秩留,卒于小黄。”

关于《易林》的作者问题,大约自明朝起,陆续有易学家论证《易林》并非是焦延寿所作。大约四种说法:

1、认为作者是汉昭帝时焦延寿。

2、认为作者是王莽时的崔篆。

3、认为作者是许峻。

4、顾炎武则认为东汉以后的人所作。

认为作者不是焦延寿,比较有“影响”逻辑有两条:

1、“不见经传”。如明朝进士郑晓《古言》云:今考《汉书·儒林传》、《艺文志》及荀悦《汉志》,皆不言焦氏着《易林》,疑今之《易林》未必出于焦氏。”因为某些书不曾记载,就心生怀疑,纯熟“多疑(余)”而已,立论与论据之间并没有必然关系,因而这种观点一般都不为世人所信。

2、“论易风格”。如清代牟庭(1759年-1832年)认为焦氏“长于灾变,分卦直日用事,以风雨寒温为候,而京房奏考功法,论消息卦气,皆传焦氏学,殊不《易林》”,而《易林》“乃观象玩辞,非言灾变者”,由此推论出“何以为焦延寿之书?”牟庭首先从“形式”上论证《易林》不是焦延寿所作,他先认定焦延寿只会“灾变”而不懂“玩辞”,而《易林》纯属“玩辞”并非“灾变”,由此推论出《易林》不是焦延寿所作的结论。

单论“形式”,牟庭的立论似乎很有逻辑,很有说服力。但他对“阴阳灾变”的本质的认识却是错误的,他认为“阴阳灾变”与“观象玩辞”是两回事。其实这种观念自周代开始就已经存在。“气学”与“象学”一直是上古时代了解自然的两大形式,连体同枝,不分彼此,但自周王室那么一拨弄,“象学”就身价百倍成了“官学”,成了“正统”,而“气学”则成了低声下气的巫、医之“九流”学问。故“气学”一直独立于六十四卦符之外,而“象”则一直伴随着六十四卦符一起出现。直至汉代,“阴阳灾变”之说才附会于六十四卦符,成为汉易的主流学说。但此时,“阴阳灾变”之术在学者的主观意识里边,已经成为一套独立于“象学”之外的学问。所以出现“观象玩辞”不是“阴阳灾变”之类的言论也就不足为怪。

另一方面,无论是“唐宋易”、“明清易”、还是“当代易”,都是“弃卦说理”,并不是“阴阳灾变”或“观象玩辞”的行家,从这一层讲,他们已经失去了对“秦汉易”评头论足的资格。

焦氏易与孟氏易的渊源

焦延寿称其《周易》出自孟喜,但孟喜正传的弟子却不肯承认。《汉书·儒林传》云::“京房受《易》梁人焦延寿,延寿尝云从孟喜问《易》,会喜死,房以为延寿《易》即孟氏学,翟牧、白生不肯,皆曰非也。”大概认为焦延寿“其说长于灾变,分六十四卦,更直日用事,以风雨寒温为候”,与观象玩词的章法不同,故成帝时刘向说“诸《易》家说皆祖田何、杨何、丁将军大谊略同,唯京氏为异党,焦延寿独得隐士之说,托之孟氏不相与同。”

孟喜师从田王孙,除了“正统易”,他还另外学了“灾变”之术。但这“灾变”之术他的同学并不承认是田王孙教的。《汉书·儒林》:孟喜字长卿,东海兰陵人也。父号孟卿,善为《礼》、《春秋》,授后苍、疏‍广。世所传《后氏礼》、《疏氏春秋》,皆出孟卿。孟卿以《礼经》多、《春秋》‍烦杂,及使喜从田王孙受《易》。喜好自称誉,得《易》家候阴阳灾变书,诈言师‍田生且死时枕喜膝,独传喜,诸儒以此耀之。同门梁丘贺疏通证明之,曰:“田生‍绝于施雠手中,时喜归东海,安得此事?”

以“文王易”为宗的“孔易”五传至田何一代,“嫡传”弟子一直恪守“师法”不敢有丝毫怠慢,唯独孟喜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正统易”的圈子里面说阴阳灾变之术,其性质与“背叛师门”几乎等同,加之阴阳灾变之术并非“正统”,与今天我们所说的“旁门”相差无几,孟喜学了这些“有辱师门”的东西,当然要遭到排斥,

从诸多场合中可以看出,“孔易”嫡传一脉一直坚持“正统”,总是有意无意地“遮掩”其系中夹杂“旁门”,如此才能获得更多的利益。孟喜学有阴阳灾变之术已经成为不可辩驳的事实,那么他传授给了谁呢?肯定不是少子、翟牧,此二人就是因为没有更改师法才得为博士的。“上闻喜改师法,遂不用喜”,“台面”上的人谁肯学呢?即使学了,又有谁敢明说出來呢?除非他肯自断前程。但孟喜的阴阳灾变术肯定没有失传,肯定是传给谁了。

孟喜之后,唯独焦延寿深谙阴阳灾变术,“延寿尝云从孟喜问《易》”之言想来不假,但也不会是正儿八经的师生关系,因此知道的人会很少。翟牧、白生认为焦氏易不是孟氏易,一是不承认焦延寿是孟喜的学生,二是二人根本就没有学阴阳灾变术,当然不知那具体是什么东西。

“师门”一直被中国文化人视为扬名天下的一个重要“资本”,拜得名师成为名师高徒,甚至粘衣挽带,仿佛就等于拿到了跻身“大师”之列的签证,利益攸关,自然凭空生出诸多拉扯不清的公案。

《焦氏易林》导读

当代易学者普遍认为《周易》仅仅是“人文”层面上的论述,与自然之道无关。他们以为一定要以人之外的事物做为论证的主体才算是自然之道。这些认识的基本出发点是将人的行为与自然绝然划分开来,认为人的行为并不不属于自然形态。这是毫无辨证的结论。所谓“人”即“物”。“人文”即“人际关系”,而所谓“人际关系”则是“交互关系”。无论是“有想”交互还是“无想”交互,就其性质而言是没有区别的。因此从“人文”的层面描述自然“万物”的交互关系并没有脱离自然之道。《周易》、《焦氏易林》的文辞,都是以卦爻的交互以及卦爻的交互规则作为基础,从人文的层面,通过举例自然现象、历史事件(现象)等形式,描述卦爻之间的交互关系。

《焦氏易林》文辞精炼,古雅玄妙,语言功夫非同一般;常识丰富,家珍文史,学贯古今非谗儒所比。但它的使命不在文学,不在历史,而在象学。所谓象学即时空之学,是一套以卦画的形式记录太阳与地球相对运动空间的方法。太阳与地球的运动形成了四季变化,因此卦画在记录太阳与地球的相对运动空间的同时,实际上也记录了四季即“万物” 的自然形态。这是三画卦(八卦)的作用。而六画卦(六十四卦)则是推演铺陈“万物”在不同的时空里面如何相互制约与发展的具体形式。“万物”的相互制约与发展即卦爻的交互形式。

《焦氏易林》在原来六十四卦的基础上复演出四千零九十六卦,恢宏浩瀚,宽广博大,其用象规则无一不与今本《十翼》吻合,深得“孔易”之精髓。但卦爻的交互关系也变的更为繁博错杂。这就要求除了对六十四卦卦爻的交互规则有一个熟练的把握外,还需要高超的归纳能力以及深厚语言技巧,才能将这种错综复杂的交互关系清晰精准地描述出来。《周易》的卦爻交互相对简明,简单借喻就可交以待清楚。而《焦氏易林》则要兼顾“主卦”、“之卦”以及“主卦”与“之卦”之间的交互关系,从繁杂纷扰中归纳出一条清晰的脉络。两者有点差别,但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能清晰精准地描述卦爻之间、卦与卦之间的交互关系。

象学的一个基本内容是卦爻之间的交互关系,然而卦爻的交互关系自王弼后就已经不见经传,故而自唐宋起,说《易》者除了观赏其文学价值外,或望文生义平铺直叙“人文”,或模糊大概论之以“占卜”,或干脆将文辞视为“占卜手册”。这些都是暴殄天物的理解,甚至不能归类为“学问”。

此外,《易林》有两个特点需要特别注意的。

一、任何事物都可以有两个相互对待的观察、思考角度,比如“春蚕到死丝方尽”换一个角度看就是“作茧自缚”;失败的积极一面是积累经验,故说为“成功之母”;小人之凶则为君子之福,君子之凶则为小人之福;横看成岭侧成峰,换一个角度结论就不同。屯难利于建侯,蒙杂而著,咸以虚受人,恒不易其方,《周易》体现的就是这种两个相互对待的观察、思考角度。《焦氏易林》取义有时故意与《周易》相反,道理就是这样。如《乾·坤》曰“招殃來螫,害我邦國。病傷手足,不得安息”,坤以顺为义,以载物为德,焦氏只字不提。阴阳交媾万物生发,对于万物而言,阴阳交战才是“正道”,但对于阴或阳而言,彼长则己消,是关乎盛衰存亡之事。焦氏四句故意以灾病说事,其义如此。

二、《焦氏易林》中的文辞,很多都是列举具体的历史事件描述主卦与之卦的交互情形。主卦、之卦的交互是基础,更要兼顾主卦与之卦之间的交互关系,从而在繁杂纷扰中归纳出一条清晰的脉络,并不仅止取义于主卦或之卦。如《家人·谦》:“尹氏伯奇,父子生离。无罪被辜,长舌为灾。”伯奇,古代孝子。相传为周宣王时重臣尹吉甫长子。母死,后母欲立其子伯封为太子,乃谮伯奇,吉甫怒,放伯奇于野。伯奇“编水荷而衣之,采苹花而食之”,清朝履霜,自伤无罪而见放逐,乃作琴曲《履霜操》以述怀。吉甫感悟,遂求伯奇,射杀后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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