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集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时间】1701——1707年,康熙四十——四十六年,
石涛,60——66岁。
曹钰,46——52岁,
曹寅,44——50岁。
朱赤霞,43——49岁,
【1】辛巳年(1701)年,康熙四十年。两年前为了接待康熙第三次南巡,江宁织造府忙得不可开交,曹寅也感到心力交瘁。
曹寅心想:“织造这个差事真不是好做的,怪不得当年父亲疲于奔命,他还没有碰到接待皇帝南巡这样的大事呢!那些跟随皇上来的皇族、官员、太监,目光炯炯,都把织造府看成了一块肥肉了,谁都想分享一杯羹。”
“当年父亲去世后,自己很想子承父业,回到江宁织造府来,觉得离开京城那些满族官员远一些,能与江南风雅人士多一些来往,想不到满不是这回事。织造府不但要供应皇宫的一切绫罗绸缎,还要不时供应文物古玩,皇上还要我不断报告江南汉族官员的动态,甚至风土人情。我成了什么啦?……”
不觉想起了博尔都的‘东皋草堂’来:“博问亭虽是满洲皇室,但他却能藐视官场,爱结交文人墨客,并化腐朽为神奇,把一块不毛之地建成那么美妙的花园,我曹寅若能像他一样有一个自己的‘东皋草堂’该多有意思。”随手拿出纸笔,写上了五个大字:
东皋草堂记
【回放】曹寅与博尔都在东皋园边走边谈的情境。
正当曹寅沉浸在回忆中时,
李氏:“老爷一人在书房,是不是又在想写诗啦!喝口茶吧。”
曹寅:“没有,没有诗意。我想写一篇文章,《东皋草堂记》,”拿起茶杯:“
李氏:“老爷怎么想起写东皋草堂记啦?是谁约你写的吗?”
曹寅:“不是,我忽然想起博问亭的东皋园,我真想自己也有一个像他那样的田野园林,假如我真的建造了一个,辞官回去,漫步在东皋田野上,与知心朋友们一起杀鸡、作酒,在荒郊丛林中,嬉笑互谑,夫人你愿意与我到田野园林中去居住吗?”
李氏笑道:“嗨!嫁鸡随鸡,你到哪儿我跟到哪儿,你能建造起那样的东皋园吗?再说皇上能让你像博问亭将军那样悠闲吗?替皇家办事,实在是累。我也常常听我哥哥李煦抱怨累,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曹寅:“真是的,我哪有办法建造博问亭那样的一个东皋园?我只能纸上谈兵。”
李氏叹了一口气道:“那你就在纸上建造你的东皋园吧!不打搅您了。”说着就离开了曹寅回到自己房中去,一边轻轻地嘀咕:“真是个书呆子”。
曹寅暗想:“对呀,我何不在纸上建造一个自己的园林,提供给我想象中的男女主人公居住,对,就是这个主意。”曹寅想着想着又沉浸到自己的美妙想象中去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写我的《金陵十二钗》了,我老是凑不成十二个性格各异的裙钗!而且总不能让这些人物整天在厅堂里活动吧,我一定要构思一个园林,我笔下的这个园林一定要大大超过博尔都的东皋园,要如入仙境,要优美大观,对了,就名为‘大观园’。”
【2】在大涤堂中,白天,石涛不停地画着各种画,晚上,思考着《石头记》的内容,讲给曹钰听了后,曹钰就写了下来,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由于写《石头记》,免不了把过去的事情都翻江倒海似的出现在眼前,思念父母与家国的情绪越来越浓。这天,石涛应人要求画了一幅兰花,忍不住在上面题了一首诗:
顽石拈来点破瓶,飞狂奇形四时馨。
广陵客子无聊甚,终日劳劳手不停。
白发黄冠泪欲枯,画成花竹影模糊。
湘江万里无归路,应向春风泣鹧鸪
(注:这首诗是莱阳的虚丘闲人姜鹤涧(字实节)题在石涛《写兰集》第二幅画上的,我觉得这诗完全符合石涛此时的心情,因而戏说一下,作为石涛自己的题跋。)
曹钰看了石涛的诗,叹了一口气说:“先生,你这样白天黑夜地忙,我担心你身体吃不消。要么,石头记暂时不写了吧?”
石涛温情地看了看曹钰说:“钰妹,我让你受苦了。可是,石头记必须要写,不写出来我不甘心。钰妹,我已经想好了,用三姐妹的故事来痛斥南明政权。”
曹钰:“上次你不是与我说了姚二姐与姚三姐的故事,是两姐妹,怎么又变成三姐妹了?”
石涛:“姚二姐与姚三姐的故事只是暴露了弘光王朝的暴政,现在我想的三姐妹故事是叹息南明的终于失败。这三姐妹的名字要含着‘应叹息’三个字。”
曹钰:“那给三姐妹取什么名字呢?应叹息不像女孩的名字呀!”
石涛想了一想说:“这样吧,三姐妹的名字为:迎春、探春、惜春,‘迎探惜’不就是‘应叹息’的谐音吗!”
曹钰:“这好。”
石涛:“迎春象征着南明,让她的丈夫象征着弘光那个朱由崧,迎春嫁给他后,受尽了他的虐待,仅仅一年,就被虐待致死。”
曹钰:“世上真有这样的丈夫,没有人性。”
石涛:“世上就有朱由崧这样的禽兽,你可以尽你想象的坏来描述迎春这个丈夫。”
夜已深了,曹钰还在冥思苦想地描述迎春这个苦命女子如何受丈夫的迫害,石涛走到院子里,看到满天闪烁的星星,新月早已下山了。石涛不觉喃喃地吟道:
“化却江山梦,情怀故土灰。感诚无可说,一字一徘徊。”
(注:此为乙酉年石涛得到嚼公大师送给的一支笔时写的诗中的四句,我把它移植到这里来了。)
【3】两年过去了,到了癸未年,康熙第四次南巡,经南京时,又驻扎在江宁织造府,少不得曹寅家又大大地忙乱了一阵。由于接待皇帝的肆意铺张浪费,织造府已经债台高筑。曹寅有苦说不出,只有在与知心朋友一起饮酒赋诗时、或沉湎在自己创作的文学作品中时,才能消弭一些自己的烦恼。
朱赤霞整理好一些文件,到曹寅书房里把文件交给曹寅,见曹寅闷闷不乐。
朱赤霞:“子清,怎么啦,有什么事不开心哪?”
曹寅:“明知故问,我都快被逼债人逼得要跳河啦!”
朱赤霞:“船到桥头自然直,愁他干什么,向皇上诉诉苦,恭请皇上给您想想办法,你的债还不是因为接待他而落下的。”
曹寅:“谈何容易,也怪我自己书呆子气十足,有些明明是向我索贿,我就拉不下面子,有求必应。唉,不说这些烦恼事了,有什么好玩的,让我开心开心。你手里拿着的一卷纸是什么,给我看看。”
朱赤霞:“是我画的一张画,请您给我题词。”
曹寅张开纸一看,画的是一个文人在对着牛弹琴,笑着说:“是你画的吗?你的画技大有进步了,画得太好了。”
朱赤霞:“你别管是谁画的了,你题不题词?”
曹寅:“这样精美的画,我当然要题。好像这位弹琴者把我比喻为牛了,我这条牛可是最爱听琴了,也最懂琴声了。我可以猜出,弹琴者有不可告人的心事要我理解与帮助。”
曹寅一边磨着墨,一边构思,最后一挥而就,在画的右上角空白处题上了一首七古长诗。
曹寅:“你该告诉我是谁画的了吧!”
朱赤霞:“偏不告诉你,其实你已经心知肚明了,还装傻问我,画我拿走了,下次再与你细谈。”朱赤霞笑着卷起画走了。
曹寅已经猜着画是石涛的手笔,心想:“这两个前朝的宗室,在搞什么鬼把戏!”
【4】丁亥年,石涛因昼夜劳累,身体已经显得衰老了许多。博尔都托织造府人带给石涛一些仿宋刻丝图卷,有《蓬莱仙境图卷》与《德辉丹集图卷》等,曹寅让朱赤霞亲自送到石涛处。石涛看了爱不释手,下决心一定要临摹出来。
红梅看到石涛在画室里又要开始临摹《德辉丹集图卷》,摇摇头走进画室。
红梅:“阿长弟,你是不是先把盐商向你要的兰花图画好,送去后可以得到一些润笔费,家里又没有钱啦!”
石涛:“诺诺,那边有一张,你让人先送去,明天再画,我今天一定要把德辉丹集图中的鸟的羽毛画好。红梅姐,你知道,刻丝画有天然优点,鸟的羽毛绒绒地像真的一样,要用笔在纸上画出这效果,很不容易,我一定要想法一笔画出来。”
红梅:“想到的一定要做到,你还是这样的孩子气。”
曹钰听到红梅与石涛对话,也走进了画室。红梅向曹钰苦笑了一下拿着画走了出去。曹钰见石涛的额头上已经沁出汗水。
曹钰:“先生,你歇歇吧,看都满头大汗了,昨夜您还嚷嚷手腕子疼,说明儿不画了,让手腕休息休息,怎么今儿却又拼命地画起来了。”
石涛:“钰妹,没有事。这是博问亭送来的画。”
曹钰:“您不是早已给博问亭将军临摹了仇英的《百美争艳图》了吗,还要替他临摹这些?”
石涛:“钰妹,博问亭是我的好友,没有他,我就去不了北京;没有他,我就攒不起那么多钱来盖这个大涤堂;没有他,我们就不能厮守在一起。”石涛停顿一会儿接着说:“钰妹,我这辈子在世上有几个愿望,第一个,很想有生之年到我的故乡去看看,这个看上去已经无法实现了。第二个,就是要写一本书,痛斥南明的腐朽,这在钰妹您的帮助下已经完成了。第三个,就是尽我力量报答知己,我为博问亭临摹这些他喜爱的画就是为这个,何况在临摹中也有创造的乐趣。”
曹钰眼含着泪水说:“我知道,但先生一定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5】石涛的《石头记》手稿早已经在朱赤霞手中,朱赤霞作了细致的润色与加工,并且很想把书名改成《风月宝鉴》,一时犹豫不决。他把书交给曹寅,请曹寅看看能不能帮忙印出书来。过了几天,朱赤霞来找曹寅。
朱赤霞:“子清,你看了书稿了吗?怎么样?看懂意思了吗?”
曹寅:“嗨!故事写得很生动,但我想‘醉翁之意不在酒’,石公要写这书,肯定不是为了写些故事,主要是在故事后面隐藏着真意,他是在吊明之亡!隐藏他悲凉的一生。否则怎么要唤出‘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这样的话来。”
朱赤霞:“子清真是知音人。表面的故事只是假语村言,真事隐藏在背后,具体说,隐藏在一些不合理的地方,以及一些预言人物的诗词与图画上。”
曹寅:“石公真是聪明人,用诗词以及图画来预言人物的命运,又隐藏了写书人的辛酸泪,真是巧妙之甚。这种手法很值得我学习。”
朱赤霞诧异说:“怎么?值得你学习?难道你也要写书?”
曹寅:“不瞒你说,我早在京城当差的时候,百无聊懒,已经在写书了,不过写写停停,始终不能完成。我写的是《金陵十二钗》,但我只写了两、三钗还有点样子,要凑成十二钗很不容易。这好了,有你们的《石头记》,可以把你们写的女子都加到我的十二钗中,你不会反对我把你们写的书融合到我的书中去吧?”
朱赤霞:“这太好了,能与子清写的书融合在一起,我们的《石头记》就有可能面世了。但我奇怪,子清身边并没有很多女子,也没有听说你有红颜知己,你怎么会想起写《金陵十二钗》呢?”
曹寅:“你猜不着了吧,我把我敬佩的明遗诗人都写成妙龄女子了,不要怪我,你也是我书中的十二钗之一,还是一个与我这个男主人公从小就很要好的朋友呢。”
朱赤霞:“啊呀呀,不得了,你把别人都写成女子,你自己却是男子,太不公平了。”
曹寅:“别生气,我认为,‘女子都是水做的骨肉,男子都是泥做的骨肉,’意味着女子是汉人,男子是满人,我让男主人公以此为信念,并且深感自己是个浊物。”
朱赤霞:“这真有点意思。你写的故事是满清朝的事,石公写的是南明朝的事,合在一本书里,可以处理为兄弟两个对峙的大家庭,两个公侯府或两个王府的故事。”
曹寅:“你这主意不错,慢慢改吧。”
【6】丁亥年秋,石涛身体越来越差。但还是每天要到画室去作画,有时把过去的画翻出来写个题跋。曹钰一刻也不离开他。
石涛:“钰妹,我现在常常做梦回到故乡去,梦见我的父母,但其实我对父母的样子并不清楚,有时候父亲有点像老师喝涛的样子,老师离开我们已经有两年多了,会不会他在招我去了?”(喝涛在两年前已经去世。)
曹钰:“先生你别乱说,先生你每天作画,太累了,今天就别画了,我们去河边走走,晒晒太阳。”
曹钰扶着石涛往河边走。
石涛:“钰妹,我这辈子有幸遇到你,你给了我一个家,可是…”
曹钰不让石涛说下去:“先生你看,那边划来一条打渔船,我们招他们来,看看能不能买条鱼,回去给你熬汤喝。”
渔船看到曹钰招手,划到岸边,这里的老百姓几乎都认得石涛,很敬重他这个大画家。
渔家:“
曹钰:“赶明天我让赵嫂给你送钱来。”
渔家:“不用给钱,拿条鱼算什么呀!
【7】石涛在丁亥年初冬与世长逝,消息传到江宁织造府,曹寅与朱赤霞黯然落泪。
曹寅:“我不能在石公生前将书整理好,实在对不起石公。我还想有空闲去看看石公,与他谈谈修改书的计划,现在好了,一切都成泡影。”
朱赤霞:“子清别懊恼,织造府那么多事,你有多少时间能安下心来写书呀!”
曹寅:“真是的,我们的皇上一次次的南巡,今年春天的一次已经是第六次了,每次南巡,织造府都有招待皇帝的殊荣,别人眼里,我曹寅多么荣华富贵,多么受皇上的的宠爱!其中苦恼,只有我自己知道。”
朱赤霞:“的确。不是亲身经历,是很难体味的。”
曹寅:“石公写的三姐妹‘迎探惜’,我准备给她们加上一个大姐元春,‘元迎探惜’,成为‘原应叹息’。这是个皇妃,人人羡慕的皇妃,但她却内心非常痛苦,我让她一次回家省亲见到亲人时泣不成声。”
朱赤霞:“这真是旷古未有的创造,这样的人物恐怕只有你子清能写得出来。”
【8】深夜,曹寅还在书房里写他的‘皇妃人物’,他用织造府迎接康熙的场面化作皇妃省亲的场面,他把原先已经写就的大观园改写为专为皇妃省亲而建。
写着写着不觉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大字: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字幕】
五年后,曹寅去世,包含《石头记》在内的《金陵十二钗》没有最后完成,稿子留给了曹寅的孙子曹霑,曹霑经过认真的加工与修改,最后完成了中国伟大的文学巨著:《红楼梦》。
全剧完
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