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不能食: 吴⨯⨯,男,32岁。
病为不能食,强食则胃脘胀满、呃逆连发不能控制,经常口咽发干、尤以睡醒之后为显。热象虽甚而大便反泄。中医认为脾虚不运,投以人参健脾丸不应。两胁胀满,夜寐每有“梦遗”。视其舌红如锦、脉来弦细。辨为胃阴不足而肝气横逆之证,治当滋胃柔肝。刘老用自拟的“滋胃柔肝汤”:
沙参15g、麦冬15g、玉竹10g、生地10g、枇杷叶6g、荷蒂6g、川楝子6g、白芍6g、佛手9g、郁金9g。连服十五剂,其病告愈。
[按语] 本案之不能食、胃脘胀满、呃逆连作,为胃阴不柔,肝胆气逆之所致。其辨证要点:一是口咽发干,睡眠后尤甚;二是舌光红如锦而无苔。吴鞠通云:“舌绛而光,当濡胃阴”。胃阴既虚,则肝不得柔,势必横逆乘侮,而使胃阴受伤。叶天士曾一针见血地指出:“胃为阳土,以阴为用,木火亢制,都是胃汁之枯”。肝火内迫肠胃,灼阴迫液,则大便作泄;若下劫肾阴,相火煽动,精关不固,则病“梦遗”。综观全部脉证,总为胃阴虚,肝阳鸱盛为重点。治当养胃柔肝,即叶天士所说的:“通补阳明以制厥阴”之法。用药只须甘平、凉润以养胃汁;酸甘化阴,佐以凉平而不香燥之味以疏肝解郁。方用沙参、麦冬、玉竹、生地以滋养胃阴,而制肝气之横;枇杷叶、荷蒂肃肺胃之气,以降呃逆;白芍柔肝养血;配伍川楝子、郁金、佛手以疏达肝气之郁。本方对胃则滋,对肝则疏,药在轻灵,别有洞天。服之能使胃阴得复而使厥阴风木不亢,肝胃之气调和则愈。李明之用燥药治脾,叶天士用润药治胃,两位大家之学相得益彰。
【91】泄泻1 张⨯⨯,男,33岁,北京人。
腹泻腹痛有月余,经用卡那霉素等西药治疗,也服过理中汤、保和丸等中药治疗,未见减轻。刻下:腹部胀满疼痛,痛则欲泻,泻则痛减,每日泄下便溏7~8次,大便中带有粘液。有时反酸、恶心、舌淡红、苔薄腻、脉弦见于右关。此乃木旺土虚,肝木乘脾所致,急以平抑肝木,培脾扶土。选用痛泻要方治疗:
陈皮10g、白芍30g、防风10g、白术12g
药服三剂,痛泻减其大半。续服三剂而愈。
[按语]本案泄泻为肝强脾弱,木旺乘土。其辨证眼目有二:一是痛泻并见,吴昆《医方考》云:“泻责之脾,痛责之肝;肝责之实,脾责之虚。脾虚肝郁,故令痛泻”。二是脉弦见于右关,右关候脾,弦为肝气太过,肝实乘脾,故脾部反见肝脉。其治疗理应抑木扶土,首选痛泻要方。方中重用白芍酸敛阴柔,以平肝之横逆;陈皮理肝气,醒脾胃,和中焦;防风既疏达肝木之气,又有风胜湿,升清阳之义;白术燥湿健脾,以扶中土。四药共奏调脾以止痛泻之功。本方为《景岳全书》引《刘草窗方》,原名“白术芍药散”,因张氏称之为“治痛泻要方”,遂有“痛泻要方”之名。
【92】泄泻2(慢性肠炎)黎某,男,24岁。1993年6月30日初诊。
患者常年大便溏泄、每日三四行,少腹疼痛、一痛即泄、而有不尽之感,虽泻而其腹痛不减,大便带有白色粘液。西医诊断为“慢性肠炎”。患者面色晦滞、胁肋胀满、口虽干而不欲饮、舌质暗红、苔白腻、脉弦小涩。此证为肠有滞热,热灼津液下注为利,又兼有肝气郁滞,疏泄不利,气郁化火等证情,而非一般腹泻之可比。治当用泻热破结,“通因通用”,散结理气之法治之,用大黄牡丹皮汤和四逆散加减:
大黄3g、丹皮12g、冬瓜仁30g、桃仁14g、双花15g、柴胡12g、枳壳10g、木香10g
五服都尽,少腹疼痛大减,大便次数减为每日2次,仍有粘液和下利不爽之感,此乃余邪不尽之症。又服五剂,少腹不痛,大便顺畅、每日一次、粘液不见。后以调理脾胃善后,数剂而愈。
[按语]泄泻一病,病因繁杂,寒热虚实宜仔细审求,切不可见泄即止,贻害无穷。本案泄泻,为实邪阻滞肠道所为,其辨证当抓住两点:一是腹痛泄泻,泄后其痛不减,大便不尽。此邪阻肠络,气机郁滞之象,与《伤寒论》所说的:“腹满不减,减不足言,当下之”,如出一辙;二是舌质暗红,脉弦小涩,表明肠有毒热,挟有瘀滞之物。正如《医宗必读》所说:“一曰疏利,痰凝、气滞、食积、水停,皆令人泄,随证祛逐,勿使稽留,经曰:'实者泻之’,又云:'通因通用’是也”。本方为大黄牡丹皮汤去芒硝,四逆散去白芍、甘草,加双花、木香而成。大黄能攻逐肠中湿热瘀结之毒,活血通络;桃仁、丹皮凉血散血,破血化瘀;冬瓜仁清肠中湿热毒邪;柴胡、枳壳、木香舒肝理气,疏通肠中气机;双花能清热解毒,止利。
【93】泄泻3 庞⨯⨯,男,28岁。
于1964年患腹泻,经治而愈。维持不久,大便又出现不调,每日少则三四次,多则十数次不等。所奇怪的是在大便之后,继下棕褐色油脂粪便,所下多寡以饮食肉菜之多少为凭,偶或矢气从肛门迸出油液。大便之色黄白而不成形,并有肛门灼热与下坠之感。虽然腹泻大便带油,但其饮啖甚佳,每日主食在半斤以上,犹不觉饱。视其人身体怯弱,而舌红苔黄,切其脉则弦大而数。刘老辨为肝胆之火下迫肠阴,劫夺肠脂之证。古人所谓的“解[什-十+亦]”之病,颇为近似。疏方:
生山药10g、麦冬30g、沙参15g、玉竹15g、生石膏15g、炙甘草6g、白芍18g、乌梅6g、黄连4g
连服五剂,病愈大半,效不更方。又服五剂而病痊愈。
[按语]本案腹泻油便伴肛门灼热、舌红苔黄、脉弦大而数,良由肝气疏泄太过,大肠传导失常所致。气有余便是火,肝胆有火,下迫肠府,则必劫夺肠中阴津油脂,故便下油粪。治应泻肝中之火而坚肠中之阴。刘老以“连梅汤”加减为之。方用乌梅、白芍,味酸柔肝,又能收敛止泻;黄连既清肝胆之火,又能坚阴厚肠;生石膏清胃泻热;生山药健脾止泻;沙参、麦冬、玉竹益胃肠之阴。此燥湿相济之用也。服之则使肝气平而疏泄有序,肠阴固而泄泻自止。临床对于气阴两伤之久泻,用本方加减,俱有效验。
【94】泄泻4 孙⨯,男,76岁。1993年8月4日初诊。
患者因大便秘结,医用“甘油”润通之法,服药后下油性稀便,一日三到四次,半月之久,不能控制。口干而渴,周身乏力。大便时肛门有酸胀之感。视其舌边红、苔白;切其脉弦而软。此乃损伤脾胃,升举无力,而使气津受损所致。治以收敛固涩,气阴双补之法。为疏:
乌梅10g、黄连10g、牡蛎30g、麦冬10g、沙参10g、白芍12g、炙甘草10g、党参10g。服三剂病瘳。
[按语]患者年高,气阴不足,不任滑利峻药,误用之则反致泄下不止,日久则气阴更伤,故伴见口渴、舌红等症。此为虚泄,治当收敛止泄,兼以养阴生津扶中,以防虚脱。方用乌梅、白芍、牡蛎酸收止泄,兼养阴津;黄连坚阴厚肠;炙甘草、党参甘温补气;沙参、麦冬滋养阴液。刘老用连梅汤气阴兼顾,消炎固脱,一方数义,颇具巧思。
【95】下利1(非特异性溃疡性结肠炎)林⨯⨯,男,52岁。1994年4月18日初诊。
患腹痛下利数年,某医院诊断为“非特异性溃疡性结肠炎”。迭用抗生素及中药治疗,收效不显。刻下,腹中冷痛,下利日数行、带少许粘液,两胁疼痛、口渴、欲呕吐、舌边尖红、苔白腻、脉沉弦。辨为上热下寒证,治以清上温下,升降阴阳。为疏加味黄连汤:
黄连10g、桂枝10g、半夏15g、干姜10g、党参12g、炙甘草10g、大枣12枚、柴胡10g
服药七剂,腹痛、下利、呕吐明显减轻,但仍口苦、口渴、胁痛。又用柴胡桂枝干姜汤,清胆热,温脾寒,服七剂而病愈。
[按语]本案为上热下寒之证。上有热,下有寒,寒热格拒,阴阳不交,影响胃肠的消化、传导功能,故见腹痛下利、伴有呕吐、口渴、舌红等症。治以黄连汤清上热,温下寒,交通上下阴阳,为正治之法。张仲景用本方治疗“胸中有热,胃中有邪气(寒)”的“腹中痛,欲呕吐”之证,与本案相符。黄连汤由半夏泻心汤去黄芩加桂枝而成,两方用药仅一味之差,而主治各有不同。半夏泻心汤主治寒热错杂于中焦,有心下痞满、呕吐、下利等症,故姜、夏与芩、连并用,辛开苦降,以解寒热之痞气。而黄连汤之证热在上,寒在下,上胸下腹,与中之“心下”无关。故用黄连清热于上,干姜散寒于下。妙在桂枝一味,下气降冲,温通上下,斡旋阴阳。后用柴胡桂枝干姜汤收功,在于寒热并调,肝脾同治之法。本案辨证准确,用药精当,故获佳效。
【96】下利2(慢性菌痢)王⨯⨯,男,46岁。
大便下利达一年之久,先后用多种抗生素,收效不大。每日腹泻3~6次、呈水样便、并挟有少量脓血、伴有里急后重,腹部有压痛、以左下腹为甚,畏寒、发热(37.5℃左右)、舌红、苔白、脉沉弦。粪便镜检有红、白细胞及少量吞噬细胞。西医诊断为“慢性菌痢”。辨证,脾脏气血凝滞,木郁土中所致。治法:调脾胃阴阳,疏通气血,并于土中伐木:
桂枝10g、白芍30g、炙甘草10g、生姜10g、大枣12枚
服汤两剂,下利次数显著减少,腹中颇觉轻松。三剂后则大便基本成形,少腹之里急消失。服至四剂则诸症霍然而瘳。
[按语]患痢日久,致脾胃不和,气血不调。腹泻而痛、里急后重,痛则不通,为脾家气滞血瘀之象。脾为土,肝属木,脾家气血不利,而使肝木之气不达,故其脉见沉弦。又因久利伤阴,气血郁滞,脾阴不和,故见舌红。治用桂枝加芍药汤以调和脾胃,疏通气血,益脾阴,平肝急,兼能疏泄肝木。本方用于太阴病之下利、腹痛,别具一格。正如李东垣所说:“腹中痛者加甘草、白芍药。稼穑作甘,甘者己也;曲直作酸,酸者甲也。甲己化土,此仲景之妙法也”。临床运用本方时,如能抓住脾胃不和,气血不利和肝木乘土三个环节,则用之不殆,历验不爽。
【97】下利3 姜⨯⨯,男,17岁。
入夏以来腹痛下利,一日六七次,后重努责,下利急而又排便不出,再三努责,仅屙少量红色粘液。口渴思饮、舌苔黄腻、六脉弦滑而数。此为厥阴下利,湿热内蕴,肝不疏泄,下伤于肠。唐容川所谓“金木相沴、湿热相煎”也。疏方:
白头翁12g、黄连9g、黄柏9g、秦皮9g、滑石15g、白芍12g、枳壳6g、桔梗6g
服两剂,大便次数减少。又服两剂,红色粘液不见,病愈。
[按语] 本案为热性痢疾,又称“滞下”。《内经》谓之“肠澼”,《伤寒论》称为“热利”。夫热性急而湿性缓,故有暴注下迫而又后重难通之状,这是湿热下利的一个主要特征。《素问·至真要大论》所谓“若呕吐酸,暴注下迫,皆属于热”也。湿热郁滞,腐血伤肠,损伤脉络,则下脓血,或见红色粘液。本案辨证当抓住两个主症:一是下利时里急后重;二是伴有口渴欲饮。故用白头翁汤加减治疗。陈修园说:“病缘热利时思水,下重难通此方诊”。本方既能清热燥湿,又能凉血清肝,临床上用治阿米巴痢疾,效果理想。对湿热下蕴之下利,服之即效。如果湿热下利兼有阴血虚者,可加阿胶、甘草滋阴缓中。
【98】口干 朱⨯⨯,男,52岁。1993年8月11日初诊。
一年前患湿热病,之后出现口干无唾、不敢多言、饮食必用汤水送下,夜间口干更甚,须饮水数次方能入睡。时有胁腹胀、大便干结。经医院多次检查,病因不明,特来求治。视其人舌瘦而质红、苔薄而少津、脉弦细数。辨为胃之阴液不足,不能上润于口。治宜甘寒生津养液,禁用苦寒而燥之药。为疏:
沙参15g、玉竹15g、麦冬30g、生地10g、白芍20g、佛手10g、香橼10g、蒺藜10g、丹皮10g、川楝子10g
其服十余剂,感觉口中津液徐徐而生,胁腹之胀消失,大便正常。
[按语]本案口中无唾,为胃阴虚不能濡润所致。在温热病过程中,热邪最易耗伤胃阴,胃阴一虚,则上不能润肺养心,中不能柔肝济脾,下不能滋肾润肠。本案口干伴有腹胀,脉有弦象,为胃阴虚,肝气劲急不柔之象。即叶天士所说:“胃汁竭,肝风鸱”之证。胃燥则阳明津亏,大肠失于润导,则大便秘而难通。故治疗以甘寒滋养胃阴,兼以柔肝理气。方用“益胃汤”加味。本方为叶天士先生方,由沙参、麦冬、冰糖、生地、玉竹组成。胃为阳土,喜润恶燥,胃阴一复,则脏腑之阴皆戴其泽。正如吴鞠通所说:“盖十二经皆禀气于胃,胃阴复而气降得食,则十二经之阴皆可复矣”。加白芍、佛手、香橼、丹皮、川楝子者,在于柔肝理气,治气而不伤血。
临床运用益胃汤,一定要抓住胃阴不足的辨证特点:口干、便结、饥不欲食、舌色红绛、少苔、,脉细数或见弦细。并可根据兼挟证候不同,灵活加减。如兼肝气不舒者,加川楝子、白芍;兼肺阴不足者,加百合、枇杷叶、糯稻根;大便作泄下坠者,加乌梅、白芍、黄连等。运用得当,俱获效验。
【99】口腔溃糜 伯某,男,15岁。1995年2月14日初诊。
患口腔溃糜三个月之久,曾服“三黄片”、“牛黄解毒丸”、“导赤散”等中药及西药抗生素类,不见好转。就诊时见口腔及下齿龈有多处小溃疡,糜烂疼痛,颈淋巴结肿大。伴头目眩晕、午夜潮热盗汗、心烦不得卧、口干,手足心灼热、欲握凉物为快,大便微干、小溲短赤。视其舌色红赤,切其脉弦细数。此乃肾阴不足,肝胆火旺,虚热上燔所致。拟“知柏地黄汤”加味以滋肾阴兼泄肝火。
知母10g、黄柏10g、丹皮10g、泽泻12g、茯苓12g、淮山药15g、熟地20g、山萸肉12g、玄参15g、板蓝根16g、夏枯草16g、浙贝10g
医嘱:忌食辛辣、油腻之物。 共服药十四剂而病痊愈,亦未复发。
[按语] 本案口腔糜烂,伴有手足心热、潮热盗汗、心烦不得卧、舌红、脉弦细数等症,实为阴虚火旺,虚火上炎所致。所以用治实火的三黄、导赤之类而弗效。《素问·至真要大论》指出:“诸寒之而热者取之于阴”。治疗之法须遵王太仆的“壮水之主,以制阳光”,则火自降而热自除也。故用知柏地黄汤主之。又因水亏不涵肝木,肝阳上亢发生头目眩晕,故加夏枯草清平肝火以潜肝阳。患者伴有颈淋巴结肿大,所以又加玄参、板蓝根、浙贝母以清热解毒,化痰散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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