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世家趣谈：姑娘，小心那个和你讲“文明”的男人
小说《金粉世家》里，如果要说“时尚”最大的一幕，多半要算下面这段：
金燕西无意中从二哥金鹤荪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一沓小照片，上面都是一个叫做“倩云”的女子的私房写真照，而且是相当私人的那种。
鹤荪见弟弟发现了自己的小秘密，不仅没慌，两个人还一本正经地欣赏讨论了半天。
隔天金燕西在咖啡店与两个女性朋友聊天，无意中得知照片中的倩云竟然是她们的朋友，而且据说他二哥还亲自給李倩云拍了更私房的照片。
更有意思的是，这些私房照片，这些男男女女的朋友们不仅能公开传看，此刻也依然能够态度坦然地讨论。
——是不是很想感叹：民国那时候，人们都这么时尚了吗？在大庭广众之下，朋友聚会之间，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讨论某个朋友的私房写真？
也许，不少现代的人都未必能够接受，但是《金粉世家》背景下的人们，却真的接受了。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是一种“文明”的表现。以“文明”二字开路，很多问题都不成问题。
今天咱们就以此出发，聊聊《金粉世家》里关于“文明”、关于“男女社交公开”的那些趣事！
01 少爷小姐们的“文明”红利，不仅在生活，更在于男女社交
说起“文明”两个字，在如今的人们看来并不复杂也不深奥；但是在《金粉世家》的故事背景下，这两个字却带仿佛着某种神秘的高光，有着尚方宝剑一样神奇的力量。
那时候的“文明”，更多意味着西方文化、西方思想，甚至是西方的生活方式。在少爷小姐们看来，这种“文明”在中国传统文化面前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俯视感，几乎人人都以“文明”为荣，迫不及待地加入其中。
诚然，“文明”确实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很多便利。
比如减少了一些繁冗的礼节。在“金燕西过生日”的情节就写到，由于金家是吸收了西洋文明的家庭，所以磕头礼早已免除，不必拜寿，不必行礼，只要大家送送礼物就好了。
这样，寿星只管开开心心收礼物，大家只管开开心心玩，皆大欢喜。
再比如，“文明”也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拘束与麻烦。最明显的就是“给女眷看病”。
书中，大少奶奶吴佩芳不舒服，金家请来私人医生梁大夫诊治。梁大夫说“请大少奶奶宽一宽衣”，要用听诊器听一下肺部。佩芳的反应也很配合，因为“金家是文明人家，对于袒身材袒肩这一层，并不认为困难”。
有人可能会说：这有什么特别的呢？现在看病不都这样看吗？
但是在尚未“文明”之前，男医生给女眷看病可麻烦得很。别说“宽衣”听听肺部，就算诊脉都是各种小心翼翼。
还记得《红楼梦》里太医给晴雯看病么？晴雯在帐子里只露出手来，手上有几根红彤彤的长指甲，医生见了都得马上扭过头去，等旁边的老妈子“拿手帕掩了”这些长指甲，才能回过头来给诊脉。
还有一次太医给贾琏的二房尤二姐看病，也是隔着帐子诊脉；后来为了看一下脸上的气色，医生专门申请“请奶奶露一露金面”，而旁边的老妈子们“不得不”将帐子“掀起一缝”。
这些遮遮掩掩的规矩，对医生的诊断肯定会有影响。相比之下，《金粉世家》时代的“文明”，在求医问诊方面着实是方便多了。
再比如，“文明”还成了姑娘们追赶时髦的理由。
当时上流社会的太太小姐、学校里的女学生们很流行“剪发”。她们不再梳发髻，而是剪成“半月式”、“倒卷荷叶式”等各种造型的短发，以此作为“文明人”的时尚标志。
冷清秋刚出场时是梳着“双鸦髻”的，后来与金燕西交往，因“金家太太小姐们都剪发了”，于是也以“文明”的理由说服了母亲，加入了剪发大军。
不过，上述种种还只算皮毛，书中还给了“文明”一个更重要的作用：改变男女社交的状况——这才是对当时女人影响最大的。
有的女人，因此而得以纵情绽放；有的女人，却因此而毁了半生。
02 真正文明的男人，不会故意将少女的矜持与羞涩视为文明的“对立面”
《金粉世家》里，“文明”二字在社交方面的直接体现，就是少爷小姐们常常挂在嘴边的“男女社交公开”与“淡化男女界限”。
当一个男生想要追求一个女生时，往往一开始就先祭出“文明”这件法宝，一来给自己壮壮胆，给自己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二来也堵上女生的逃避之路，暗示“别不理我，你不理我就是不‘文明’”。
连柳春江这种被广大读者喜欢的谦谦君子，在第一次给“金晓莲女士”（小怜的化名）写情书的时候，也忙不迭在开头写上“你是落落大方的态度，一定是站在潮流前面的，是赞成社交公开的”句子，以此淡化自己“唐突冒昧”的形象。
从旧时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到彼时的“提倡男女社交公开”，仿佛一扇大门訇然打开，将花花世界呈现在姑娘们面前。很多女人的人生由此发生了巨大变化。
第一种女人，是主动选择了加入这种“文明”。不过这种人也分为两类。
一类是豪门世家的小姐们，比如金家的四位小姐，比如白家小姐白秀珠。她们留学、交际，充分享受着健康自由的成长环境，活得生机勃勃、充实而富足。
另一类是交际场上的交际花。比如开头提到的“倩云”小姐，比如乌二小姐（我之前有写过，这里不重复，感兴趣的话请翻一下以前的文章）。她们以“文明分子”自居，挥霍青春，游戏人生，用出格的方式张扬着自己。
第二种女人，则是被动地卷入了“文明”之中，结果成了男女情感关系中的牺牲品。最典型的代表就是女主冷清秋。
很多读者都看出来：金燕西与冷清秋关系发展得太快了，第一次单独约会就表白，第二次单独见面就订婚，再下次出门游玩就彻底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
而细看原著会发现，在这个“光速发展”的过程中，金燕西一直在用“文明”给冷清秋洗脑。
在第一次单独约会的时候，面对金燕西突如其来的表白，冷清秋羞涩惊慌，下意识地想回避，结果金燕西却说“你这人很开通的，还害臊吗？”
——这“开通”的大帽子扣上来，将少女原本很自然的警觉、矜持、羞涩都放在了“文明”的对立面上。明明是金燕西草率鲁莽，却变成了冷清秋的错：接受我，你才是文明；犹豫或者考虑，你就是守旧，就是不文明。
在后来“过家家”一样的求婚闹剧后，金燕暗示一直暗示冷清秋：自由的婚姻，就要完全效仿欧美；他们在订婚之后，还有一项很重要的“手续”要办……尽管冷清秋这次没有答应他的“手续”，但却已经给她的思想带来了很大的冲击，为后文埋下伏笔。
中秋节的西山秋游，金燕西继续念叨：你是中了旧书的毒了，自己约束自己。冷清秋一开始还能用“来日方长，我们何必着急”来抵抗，但机缘巧合、夜宿西山旅馆之后，终究还是让金燕西得手了。
这个原本矜持稳重的姑娘，在并未彻底搞懂什么才是“文明”该有的样子之前，就被纨绔子弟忽悠着，半推半就地去做所谓“文明”人。结果，晕晕乎乎，未婚先孕。
也许她曾天真地以为这是“上流社会文明人”不在乎的事，但讽刺的是：未婚先孕的真相暴露之后，从婆婆、到妯娌、到对手，这些“文明人”却个个都显露出震惊而不屑的反应。
白秀珠甚至鄙夷地表示：先闹出笑话来，再不得不被别人娶，这种手段，我们姓白的清白人家可干不出来。
尽管读者们对于冷清秋与白秀珠各有所爱，然而在“做个文明人”这一点上，白秀珠确实比冷清秋理智多了。
白秀珠主动选择“文明”，为的是多彩的生活、开阔的视野，基调都是“爱自己”，她很清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而冷清秋则将“降低底线”误以为是文明，为了“文明”而“文明”，稀里糊涂成了草率爱情的牺牲品。
03 金家老爷子的清醒与智慧，纨绔子弟不懂
其实，“文明”并没有错，只是凡事皆有时尚，过犹不及。
金家的老爷子金铨在这方面，属于清醒理智的代表。
在外人看来，金家作为上流豪门、“文明家庭”，肯定是要将传统的、“旧式”的一切都摒弃掉的。然而在金铨当家的时期，金家不仅有时尚、文明的一面，而且也不乏对“旧式”精华的保留。
比如挑选儿媳妇。别人以为金铨肯定更看得上“洋气”的儿媳妇，然而金铨却对冷清秋这个“新旧合参”、“华丽之中带着一分庄重态度”的儿媳妇十分满意。
比如年节习俗。那段时间，很多人家不过农历年，以此彰显自己的“文明”。但金家却在金铨、金太太的授意下，热热闹闹地迎接除夕。
新媳妇冷清秋为此还专门问四姐金道之：我们这样文明的新家庭，怎么还看重旧年？
四姐回答：大家同乐，热热闹闹，这并不违背文明啊。
是啊，真正的“文明”，并不是将新旧完全对立起来，而是各取其长，恰到好处地找到一个“平衡”点。
一味因循守旧固然不可取，但凡事都拿着“文明”做挡箭牌、遮羞布，也绝不是“文明”该有的样子。
这一点，金铨等一部分人看懂了，金燕西、李倩云等人却不懂。或者，金燕西等人根本不想懂，因为他们想要的，仅仅是“文明”所带来的新鲜有趣的生活与快乐。
04 结语与启示
说了这么多，当然不是说文明有什么问题。毕竟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特色，即使《金粉世家》里有些“文明”让人觉得有点可笑，但也不失鲜活有趣。
不过这些趣事，也让我们看到：不管什么时代，都不要为了赶潮流而赶潮流，不要因为随波逐流、而乱了自己的节奏。
潮流里不差你一个，但你的选择却足以影响自己的一生。
看明白，想清楚。
在大环境风起云涌的时候，别慌别急；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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