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柴大官人就开始计划怎么样安排林冲逃出沧州,先是安排庄客拿了林冲的行李过关,在前面等着,自己带上二三十个庄客,让林冲夹杂期间,伪装准备出去打猎,到了关口,见官军盘查的甚严,其中两个领队是柴进认识的,柴进故意问道:“二位官人缘何在此?”军官道:“沧州大尹行移文书,画影图形,捉拿犯人林冲,特差某等在此守把。但有过往客商,一一盘问,才放出关。”柴进笑道:“我这一伙人内,中间夹带着林冲,你缘何不认得?”柴进这一手有中生无立马就打消了官军的疑心,军官也笑道:“大官人是识法度的,不到得肯挟带了出去。请尊便上马。”你是当地有名的财主,断不会知法犯法,绝对不会和犯罪分子沆瀣一气的,大官人赶紧上马过去吧,别当误了你老打猎。柴进又笑道:“只恁地相托得过,拿得野味回来相送。”这么信任我,真是太感谢了,回头拿些打来的猎物给你们下酒,作别了,一齐上马出关去了。行得十四五里,却见先去的庄客在那里等候。柴进叫林冲下了马,换上自己的衣服,拜谢柴进而去,柴进这送佛到西的精神值得很多人学习了。
宋江因为救了晁盖等人,刘派唐带着一百两金子和书信去感谢宋江,没想到被阎婆惜发现,联合了自己的姘头张文远,告宋江通匪,宋江一怒之下就杀了阎婆惜,然后带着自己的弟弟宋清跑路,两人也是无处可去,宋清就说道:“我只闻江湖上人传说沧州横海郡柴大官人名字,说他是大周皇帝嫡派子孙,只不曾拜识,何不只去投奔他?人都说仗义疏财,专一结识天下好汉,救助遭配的人,是个见世的孟尝君。我两个只投奔他去。”宋江道:“我也心里是这般思想。他虽和我常常书信来往,无缘分上,不曾得会。”柴进和宋江以前就有书信来往,就是没见过面,两个商量了,径望沧州路上来。到了柴进的庄子上,庄客一听宋江的大名,就带着宋江兄弟找到了东庄,柴进正在这里收租,一听宋江来了,柴大官人引着三五个伴当,慌忙跑将出来,亭子上与宋江相见。柴大官人见了宋江,拜在地下,口称道:“端的想杀柴进!天幸今日甚风吹得到此,大慰平生渴仰之念。多幸,多幸!”宋江也拜在地下,答道:“宋江疏顽小吏,今日特来相投。”柴进扶起宋江来,口里说道:“昨夜灯花报,今早喜鹊噪,不想却是贵兄来。”满脸堆下笑来。宋江见柴进接得意重,心里甚喜。梁山上的两个重要人物第一次见面,都是十分欢喜,可见两人真是闻名已久相互仰慕,惺惺相惜。
柴进喝叫伴当:“收拾了宋押司行李,在后堂西轩下歇处。”柴进携住宋江的手,直接进了内堂正厅,两人分宾主坐定。柴进道:“不敢动问,闻知兄长在郓城县勾当,如何得暇,来到荒村敝处?”宋江答道:“久闻大官人大名,如雷灌耳。虽然节次收得华翰,只恨贱役无闲,不能勾相会。今日宋江不才,做出一件没出豁的事来。弟兄二人寻思无处安身,思起大官人伏义疏财,特来投奔。”柴进听罢笑道:“兄长放心!遮莫做下十恶大罪,既到敝庄,但不用忧心。不是柴进夸口,任他捕盗官军,不敢正眼儿觑着小庄。”宋江便把杀了阎婆惜的事,一一告诉了一遍。柴进笑将起来,说道:“兄长放心,便杀了朝廷的命官,劫了府库的财物,柴进也敢藏在庄里。”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柴进接待江湖上闻名的人物还是有区别的,就如林冲,虽说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也是天下闻名,犯罪之后听说追捕的紧,也就赶紧写书信推荐到别的地方安身,绝对不会冒险留在庄子上,见了宋江,直接拜倒在地,说即便杀官造反抢劫国库都可以藏在这里,兄弟担得起这个罪名冒的起这个风险,不怕落个藏匿罪犯的罪名,可见宋江在柴进心里的地位远远高于林冲。说罢,便请宋江弟兄两个洗浴换衣,然后进内堂深处吃饭喝酒,柴进殷勤招待,直喝到灯烛点起之处更。
宋江喝得有八分醉了,就出来躲酒,没想到在走廊上就碰到了正在这里养病的武松,宋江一个琅跄打翻了武松取暖的火锨,武松吃了一惊之后,所患疟疾竟然就好了。这武松初来柴进庄子上时,柴进也是十分殷勤招待,都留了一年有余,武松脾气太坏,但吃醉了酒,性气刚,庄客有些顾管不到处,他便要下拳打他们。因此,满庄里庄客没一个道他好。众人只是嫌他,都去柴进面前告诉他许多不是处。柴进虽然不赶他,只是相待得他慢了,可见柴大官人接待江湖人士还是分三六九等的,好相处懂规矩的那就好好招待,不懂规矩的那就众人视之,这就引起了武松的极大不满,一听这打翻自己火锨的矮黑汉子竟然是柴大官人最尊敬的客官,心里怨愤道:“客官,客官!我初来时也是客官,也曾相待的厚。如今却听庄客搬口,便疏慢了我。正是人无千日好,花无摘下红。”这一顿抱怨,还要跳起来打宋江,刚好柴进找了过来,介绍两人认识,武松一听纳头便拜,柴进招待你白吃白喝一年也没见你这么感激人家,还在大肆抱怨,武松这里可有点忘恩负义了,宋江只是个江湖上传说什么及时雨宋公明,仗义疏财,扶危济困,是个天下闻名的好汉,还说什么宋江是‘有头有尾,有始有终,我如今只等病好时,便去投奔他。’你只是听说又没有真的见识过,当面打柴进的脸,果然不是个好客人。柴进听这武松当面打自己的脸,竟然也不生气,还介绍两人认识,可见柴进的气度还是恢弘宽大的。
宋江一听这个大汉竟然是江湖上有名的武二郎(就是不知道名声从何而来?),宋江道:“江湖上多闻说武二郎名字,不期今日却在这里相会。多幸,多幸!”柴进道:“偶然豪杰相聚,实是难得。就请同做一席说话。”宋江大喜,携住武松的手,一同到后堂席上,便唤宋清与武松相见。柴进便邀武松坐地。宋江连忙让他一同在上面坐,武松那里肯坐。谦了半晌,武松坐了第三位。柴进教再整杯盘,来劝三人痛饮。这里就可以看出柴进确实会做人,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人,自己也就喜欢起来,以前对武松的种种不满也就消失不见了。
数日之后,宋江要拿钱给武松做衣服,柴进哪里能让他出钱,直接拿出一箱绸缎,给宋江宋清,武松都做了合身的衣服,武松病好了要回清河县,柴进置酒相送,又拿了些银两给他做盘缠。柴大官人有钱任性,对自己的朋友真是没得说,那宋江出去送武松,送了十几里路,柴大官人牵着马跟在后面,专门为了迎接宋江回来,柴进对宋江的这个礼节真是太高了。回来之后,天天好酒好肉招待,自此,宋江两兄弟就在柴进的庄子上住了下来。半年以后,宋江借口自己的徒弟孔明孔亮兄弟派人来接,就离开了柴进,去了孔家庄不提。
后来美髯公朱仝追杀李逵,来到了柴进的庄子上,迎出来的正是小旋风柴进,问道:“兀是谁?”朱仝见那人人物轩昂,资质秀丽,慌忙施礼,答道:“小人是郓城县当牢节级朱仝,犯罪刺配到此。昨晚因和知府的小衙内出来看放河灯,被黑旋风杀害小衙内,见今走在贵庄,望烦添力捉拿送官。”柴进道:“既是美髯公,且请坐。”朱仝道:“小人不敢拜问官人高姓?”柴进答道:“小生姓柴名进,小旋风便是。”朱仝道:“久闻大名。”连忙下拜,又道:“不期今日得识尊颜。”柴进说道:“美髯公亦久闻名,且请后堂说话。”两人闻名已久,惺惺相惜,柴进自然要好好的招待一番。朱仝随着柴进直到里面道:“黑旋风那厮如何却敢径入贵庄躲避?”柴进道:“容复。小可平生专爱结识江湖上好汉,为是家间祖上有陈桥让位之功,先朝曾敕赐丹书铁券,但有做下不是的人,停藏在家,无人敢搜。近间有个爱友,和足下亦是旧交,目今见在梁山泊做头领,名唤及时雨宋公明,写一封密书,令吴学究、雷横、黑旋风俱在敝庄安歇,礼请足下上山(杀了一个四岁的小孩子作为礼请的大礼吗?),同聚大义。因见足下推阻不从,故意教李逵杀害了小衙内,先绝了足下归路,只得上山坐把交椅。吴先生、雷兄,如何不出来陪话?”只见吴用、雷横从侧首阁子里出来,望着朱仝便拜,说道:“兄长,望乞恕罪!皆是宋公明哥哥将令分付如此。
若到山寨,自有分晓。”朱仝道:“是则是你们弟兄好情意,只是忒毒些个!”你们欣赏我老朱想请我上山入伙我很感谢你们,可是你们他么的这个设计也太歹毒了些,是啊,连一个几岁大的孩子都不放过,你们这帮人真他么是畜生,一点人性都没有啊。柴进一力相劝。朱仝道:“我去则去,只教我见黑旋风面罢。”柴进道:“李大哥,你快出来陪话。”李逵一出来,朱仝就要和他玩命,以报杀害小公子的仇,可见这个朱仝还是有些人性的。众人死死劝住,各种的道德绑架情感诱惑江湖义气说教,朱仝知道今天是杀不了李逵了,就说道:“若要我上山时,你只杀了黑旋风,与我出了这口气,我便罢。”李逵听了大怒道:“教你咬我鸟!晁、宋二位哥哥将令,干我屁事!”李逵虽然会直接的杀人凶手,可是这都是奉命行事,有本事你找晁盖宋江两位哥哥去算账,管我鸟事,把责任全都甩锅给晁盖宋江两人了,可见这个时候的梁山已经成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彻头彻尾的黑恶势力了。朱仝怒发,又要和李逵厮并。三个又劝住了。朱仝道:“若有黑旋风时,我死也不上山去!”朱仝知道,自己要找晁盖宋江二人算账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个责任得由李逵来负,我和你这样毫无人性的混蛋不可能成为兄弟。柴进道:“恁地也却容易,我自有个道理,只留下李大哥在我这里便了。你们三个自上山去,以满晁、宋二公之意。”柴进的这个主意就是暂时把两人先分开,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仇怨慢慢的也就化开了,先把朱仝弄上山,这次行动的目的就达到了。
只说李逵在柴进庄上,住了一月之间,忽一日见一个人赍一封书急急奔庄上来。柴大官人却好迎着,接书看了,大惊道:“既是如此,我只得去走一遭。”李逵便问道:“大官人,有甚紧事?”柴进道:“我有个叔叔柴皇城,见在高唐州居住。今被本州知府高廉的老婆兄弟殷天锡那厮来要占花园,呕了一口气,卧病在床,早晚性命不保。必有遗嘱的言语分付,特来唤我。想叔叔无儿无女,必须亲身去走一遭。”李逵道:“既是大官人去时,我也跟大官人去走一遭如何?”柴进道:“大哥肯去时,就同走一遭。”李逵愿意跟着去,是一个免费的打手,似乎也不错。柴进即便收拾行李,选了十数匹好马,带了几个庄客。次日五更起来,柴进、李逵并从人都上了马,离了庄院,望高唐州来。在路不免饥餐渴饮,夜宿晓行。来到高唐州,入城直至柴皇城宅前下马,留李逵和从人在外面厅房内。柴进自径入卧房里来,看视那叔叔柴皇城时,一条命只剩下半条不到了,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魂归西天,柴进放声恸哭。皇城的继室出来劝柴进道:“大官人鞍马风尘不易,初到此间,且省烦恼。”柴进施礼罢,便问事情。继室答道:“此间新任知府高廉,兼管本州兵马,是东京高太尉的叔伯兄弟,倚仗他哥哥势要,在这里无所不为。带将一个妻舅殷天锡来,人尽称他做殷直阁。
那厮年纪却小,又倚仗他姐夫高廉的权势,在此间横行害人。有那等献勤的卖科,对他说我家宅后有个花园水亭,盖造的好。那厮带将许多诈奸不及的三二十人,径入家里,来宅子后看了,便要发遣我们出去,他要来住。皇城对他说道:‘我家是金枝玉叶,有先朝丹书铁券在门,诸人不许欺侮。你如何敢夺占我的住宅?赶我老小那里去?’那厮不容所言,定要我们出屋。皇城去扯他,反被这厮推抢殴打,因此受这口气,一卧不起,饮食不吃,服药无效,眼见得上天远,入地近。今日得大官人来家做个主张,便有些山高水低,也更不忧。”柴进答道:“尊婶放心,只顾请好医士调治叔叔。但有门户,小侄自使人回沧州家里去取丹书铁券来,和他理会。便告到官府、今上御前,也不怕他。”继室道:“皇城干事全不济事,还是大官人理论得是。”看到这里,不由得后背冷汗连连,就连柴家这样的贵族,前朝的皇室正统血脉都被权势欺负成这个样子,想抢你的花园就抢你的花园,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了,可见当时的社会黑暗到了什么程度!普通的老百姓还有活路吗?柴进看视了叔叔一回,却出来和李逵并带来人从说知备细。李逵听了,跳将起来说道:“这厮好无道理!我有大斧在这里,教他吃我几斧,却再商量。
”柴进道:“李大哥,你且息怒,没来由和他粗卤做甚么?他虽是倚势欺人,我家放着有护持圣旨。这里和他理论不得,须是京师也有大似他的,放着明明的条例,和他打官司。”李逵道:“条例,条例!若还依得,天下不乱了!我只是前打后商量。那厮若还去告,和那鸟官一发都砍了。”李逵这样的浑人都知道这个时代律法已经没有太大的作用了,柴进还是抱有一丝丝幻想,觉得大宋朝还是会给他柴家几分面子的,老实说,抛开殷天赐非法抢夺柴皇叔的花园不说,就你柴进整天招待那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来说,你就是图谋不轨罪该万死了,你还知道什么叫律法吗?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地主,就无视法律的尊严,和那些犯罪分子沆瀣一气,给他们提供资金支持,窝藏杀人凶犯的时候你想到过律法吗?现在自己的利益收到了损害,你想起来有律法这会事儿了,何其双标也。柴进笑道:“可知朱仝要和你厮并,见面不得。这里是禁城之内,如何比得你山寨里横行。”李逵道:“禁城便怎地!江州无军马,偏我不曾杀人?”柴进道:“等我看了头势,用着大哥时,那时相央。无事只在房里请坐。”柴进不是不想杀人,而是教导李逵杀人要用脑子的,不能随随便便的就在闹市里杀人,大哥,你这么没脑子,朱仝都看不起你不愿意和你这样的粗坯见面,你就安静一点,到时候用得着的时候再大开杀戒不迟。
正说之间,里面侍妾慌忙来请大官人看视皇城。柴进入到里面卧榻前,只见皇城阁着两眼泪,对柴进说道:“贤侄志气轩昂,不辱祖宗。我今日被殷天锡殴死,你可看骨肉之面,亲赍书往京师拦驾告状,与我报仇。九泉之下,也感贤侄亲意。保重,保重!再不多嘱!”言罢,便放了命。柴进痛哭了一场。继室恐怕昏晕,劝住柴进道:“大官人,烦恼有日,且请商量后事。”这柴皇城的继室,也就是后老婆,见自己的老公死了,不但不伤心,还能劝解柴进这个大侄子,怕他哭晕过去,真是奇哉怪也,难道不是她先哭晕过去吗?柴进道:“誓书在我家里,不曾带得来,星夜教人去取,须用将往东京告状。叔叔尊灵,且安排棺椁盛殓,成了孝服,却再商量。”柴进教依官制备办内棺外椁,依礼铺设灵位,一门穿了重孝,大小举哀。李逵在外面听得堂里哭泣,自己磨拳擦掌价气。问从人,都不肯说。
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