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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流感下的上海中年男人

三月二号这天是周六,天出奇的阴冷,在公司忙到傍晚到家,母女两已经先回来了,饭菜已经做好,小丫头的数学网课已经开始,IPAD放在饭桌上,边吃边听老师开讲。丫头昨天课外班到晚上十点才到家,今天又是大半天的高强度英语辅导,网课也只能掐着饭点匆匆吃完,回房间里继续听课。

山雨欲来

眼看时钟都指向9:30了,我打开她的房门,课还没有结束,心疼她从中午到现在都没个喘气的机会。好容易等到下课,洗漱上床已经十点多了,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她,又把我叫进去,父女俩的晚间保留环节:给她按合谷催眠。脑子明显过于兴奋的她,时不时地跟我开玩笑,得她妈妈进来怒目金刚,才总算消停睡下。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看到丫头进来,推开我们的房间门说:妈妈我头晕。她妈妈赶紧让躺到我俩中间,顺手摸了她的额头,额头有点发烫。

“妈妈,我的脚没力气”这是她的第二反应。

“不好”,我脑子一下闪过“中流感了”的念头,连忙起床给她查看。脉跳的很快,额头和脖子后面很热,两个脚也热。常规手段,先耳尖放血给邪气以出路,再用针疾刺肺经一路、散刺风池风府不留针。从去年年底,先后几次流行感冒,都是这样在萌芽阶段就及时用外治或外治配合中成药过关的。

但这次,有点反常。

首先耳背(且没明显瘀络)放不出几滴血,虽然两耳开始热得发红,再就是散刺风池风府,通常会在脖子后面能沁出一片潮潮的水气,这是人神激发排邪于太阳的表现,而这一次也没反应。

看着脉搏跳得很快,里热偏盛,于是让丫头坐起来,在左曲池,右合谷各下了一针,留针约3分钟,眼看着额头及双手的温度慢慢凉下来,才起针让她睡下,这时看表已经凌晨五点多了。但是摸着她的两脚内侧,热度还是很高,照海和太溪还有滑数的脉在跳动,我心里嘀咕,估计这次的病不是那么简单。

果然,次日清晨7点多,她又开始烦燥喊热,不愿盖被子,全身依然无汗,头上脖子上的热势又起来了,脉变得浮且滑数,只好先用成药对付:浮滑则热盛,症急且应天时不正为疫病,用莲花清瘟,无汗且右脉更盛,太阳阳明,加葛根汤。顺便又她在耳轮对应反应点、耳垂放出几滴黏稠的血滴,让她把药喝下继续躺下,大人也人困马乏,卧在一旁昏昏睡下。

病势加重

一睁眼快到中午,眼看着她温度依然没有降下来的迹象,人开始烦燥,不愿盖被子,我挣扎着起来,在餐桌前定了定神,必须得用汤药了。

无汗,表闭严重;

舌红苔淡,脉滑数,里热盛,大便昨晚刚排,热不在腑而在气分。

仍当开表兼清里热,越婢加术汤以辛凉法当可解,但是表闭严重,里热盛且有烦燥,最后还是决定给她上大青龙汤,再加苍术草果以芳香除湿。

然而,药喝了一个小时过去,还是没有任何起色。

人睡得昏昏沉沉,脉还是洪滑数,两个小脸通红,再摸两脚太溪照海,滑数更甚,耳朵对应下焦的三角区也开始涨红。依然无汗!上下如此热盛,邪却无出路。脉浮,邪仍在表,洪滑为里热盛,右脉虽稍大却无结聚之象,还不能用下法。此时,我才意识到还是应当从温病去想出路。

既然是疫病,必中太阴,且“温病忌汗”。“太阴温病,恶风寒者,服桂枝汤已,恶寒解,余病不解者,即禁辛温法,改从辛凉,银翘散主之。”,“太阴温病,脉浮洪,舌黄,渴甚,大汗,面赤,恶热者,辛凉重剂白虎汤主之”。

加上两次放血皆较粘稠,上热下亦盛(太溪照海脉数甚)热盛神昏,恐热已入血分“太阴温病,气血两燔者,玉女煎去牛膝熟地加细生地元参方”,决定用这个白虎汤的变方合上银翘散。

于是拟方

金银花10,连翘10,桔梗6,薄荷6,竹叶4,生甘草5,淡豆豉5,生石膏25,知母5,元参5,生地6,麦冬6。

看她昏睡的样子,担心热入心包,再加水牛角8。

有点不放心的我再次询问老师,第一问“舌苔如何?”,这时我才发现,小丫头舌头前端热盛的草莓点还在,舌苔已经变成中后薄白稍腻-----寒湿裹热的迹象显现。

第二问“还有咽痛、流涕、鼻塞、咳嗽吗?”。“嗓子微微疼,无流涕、鼻塞、咳嗽”。

“脉浮、中、沉?”“浮数不紧,中取洪滑数”

“渴不渴?”“开始觉得渴了,口唇红有干皮。”

“用苍术白虎汤,加藿香。”

我把刚才开的方子给老师看,说了我的思路。

“那就挑出玄参、生地、麦冬、水牛角去掉”

最终确定方子为:

金银花10,连翘10,桔梗6,薄荷6(后下),竹叶4,生甘草5,淡豆豉5,生石膏25(先煎),知母5,苍术6,草果半颗(有存药,代替藿香)。2剂

先煎后下,细心煮好药,就在喝药前,她妈妈给她量了一下体温:42度!

转危为安

昏睡中的丫头,听话地咕咚咕咚喝下了大半碗。五分钟后,摸着脉象没有刚才那么洪大了,再量温度,降到了40度。

然而,热势很快再起,看着昏昏躺着的她虽然清醒,但是两个脸颊通红,最让人不安的是,胸口的衣服随着“砰砰”的心跳不断起伏。她妈妈也急了,跟我商量好,如果热仍不退,她要给她上美林了。我答应了,但我心中有直觉,这一次药,一定能见效的。

依然无汗,热势仍盛,只能听见小丫头的心在砰砰地跳。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再等下去,我只能第二次灌药了。

忽然丫头坐起身来,干呕欲吐,眼明手快的妈妈一手捧住,忙乱中我从厨房拿出洗菜的盆接住,哇的一声,吐出了几口昨晚和今天的食糜。

太好了!!!汗、吐、下三法,终于得一个吐来排邪了。

得吐胃中积聚,脉马上没有那么洪滑,热势马上降了几分。我心知这一仗终于有眉目了。虽然热度还在,那种天地痞塞的状态已豁然得解。小丫头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由她妈妈带她洗漱,脉已渐静,热度更减。

一夜安睡,再无波澜。

等早上睁开眼睛,发现丫头已经早早起来,跟没事人一样了。再用银翘散一剂善后,已无大碍。

这一次的战斗,前后延续了近20小时,但总算是化险为夷。

就在孩子退烧的当天早晨,收到老师的短信,当天班上就有8位孩子因高烧而请假。

同时,在朋友圈里,仍有许多亲朋好友的孩子这一场流感中承受病魔的折磨。而作为一个中年人,有幸在七年前开始接触并深入学习,当每一次孩子和家人的遇到病患,都能在山里各位老师的指点下,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让家人的病情迅速好转,自己也在帮助家人、朋友和同事的过程中,不断成长起来。

也正是在3月4号这一天,从诊所里领回了期盼已久的注册医师资格证,这一次女儿温病的治疗过程,让自己更能深刻体会到行医丝毫不可马虎、体会到作为病患之父母家人的担忧与煎熬,而这样的体验,正好可以当作自己从中医爱好者迈向专业医者的一个洗礼,让自己认识到自己巨大的不足,更需加倍努力,不断提高医术,才能帮助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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