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先提一个问题,日常生活中经常会收到账单,这个账单的“账”字,是用巾字旁呢还是贝字旁?这是一个长期困扰我们的问题。不信你到银行去看一下“账单、账本、结账、转账”,既有用巾字旁的也有用贝字旁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我们不妨从头说起。
这账单的“账”原来是写巾字旁的。在巾字旁之前是写弓字旁的,就是左边是个弓箭的“弓”,右边是生长的“长”。大家一定会说这不是弓长张的“张”嘛。对,就是这个“张”字。这个“张”字是一个多音字,它可以读zhānɡ,也可以读zhànɡ。读zhànɡ的时候,“张”的本义是“帐”,帐篷的帐。帐篷的特点是张开、支开、撑开,所以这个词汇义正是从读zhānɡ的“张”来的。《史记·高祖本记》说:汉高祖刘邦荣归故里,家乡父老非常热情,在他离开的时候执意挽留,“高祖复留止,张饮三日”。什么叫“张饮三日”?就是搭了帐篷再喝三天的酒。这个“张饮三日”的“张”字就是用的弓字旁。
随着汉字的发展,巾字旁的“帐”出现了。这个字是弓字旁的“张”的分化字,就是把读zhànɡ的“张”的词汇义分借过来。“帐”的本义是指悬挂在床上的帐子。由这个本义引申,可以泛指张挂起来的、有遮蔽功能的设施,比如营帐、军帐、幔帐、蚊帐、棚帐、幕帐等,全都用这个“帐”字。“美人帐下犹歌舞”也是用的这个“帐”字。它还有比喻义,可以特指在夏秋季节大面积种植的,人可以钻进去的高粱地、玉米地,大家知道,那叫“青纱帐”。
这是“帐”字的一个词义系列。“帐”字还有另外一个词义系列,它可以用在指来往的钱货记录,如账目、账本原本也用这个“帐”字。为什么经济活动和帐篷的“帐”字有关呢?有三种不同的说法。第一种认为和我们古代的游牧民族有关。游牧民族一家一顶帐篷,逐水而居,不断在迁移,所以统计人口的时候就以帐篷、帐子作为计算的单位。范文澜先生的《中国通史》里面提到少数民族小的部落数百帐、大的部落千余帐,因此“算账”就是由算篷帐的数目来的。
第二种说法认为和我们古人的生活习惯有关。古人把钱货的出入记在布上,然后把布卷起来挂到帐子上,这样既有利于保管又方便随时拿出来核算,所以来往的经济就和这个帐篷的“帐”字发生了联系,所谓算账就是算挂在帐子上的来往账目。第三种说法见于清人翟灏的《通俗编》,书中考察了这一用字现象,说:“运筹必在帷幄中也。”“帷幄”就是篷帐,算账的时候必定藏身于帐篷内,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一来,算账也就是在帐中算的意思了。这是三种不同的说法。
后来,由于“帐”字承担的任务太多,既可以指帐篷也可以指算账,容易混淆,就把这两个词汇意义分开来。考虑到汉字系统中和经济活动有关的字都是以贝字旁作为形符,所以贝字旁的“账”字出现了。但由于这个巾字旁的“帐”字早已深入人心,已经成了人们使用的首选用字和习惯。而这个贝字旁的“账”字尽管有它的合理性,但在社会上并没有得到认可。一直到清朝,贝字旁的“账”才开始流行,我们看到《红楼梦》和《儒林外史》中就有这个“账”字。不过它当时的身份仍然是一个俗字,没有取得正统的地位。后来情况在不断改变,1932年,国民政府审定的《国音常用字汇》就将“帐”和“账”分开了,既有巾字旁的“帐”,也有贝字旁的“账”,这说明政府承认了贝字旁的“账”是一个规范字。然而民间还是不认可,1960年代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四角号码新词典》仍然将巾字旁的“帐”作为正条,贝字旁的“账”充其量只是一个异体字。当然情况是在不断变化的,1964年《简化字总表》收进了贝字旁的“账”;1988年的《现代汉语常用字表》也收进了这个贝字旁的“账”。就算这样,“帐”和“账”还是没有真正分开。2001年《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发布,这个正式的官方文件明确了要以贝字旁的“账本”作为首选词条。但即使到了这个时候,2005年出版的《现代汉语词典》第五版仍旧坚持“帐,同‘账’”。这个现象到什么时候才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呢?那是到了2015年《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出版时,才把“同‘账’”改成了“旧同‘账’”。也就是说过去是同的,现在不同了。 “旧”字的增加宣布了“账”“帐”混淆的时代彻底结束。
今天我们用“帐”和“账”时,凡是和纺织品制成的遮蔽物相关的一律用巾字旁的“帐”;凡是和钱财出入有关的一律用贝字旁的“账”。“帐”和“账”不能再混淆了。
知识点
帐丨和纺织品制成的遮蔽物相关
账丨和钱财出入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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