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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史(1--27)卷上

【宋】罗泌撰

路史四十七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罗泌撰。泌,字长源,庐陵人。是书成于干道庚寅。凡《前纪》九卷,述初三皇至阴康无怀之事;《后纪》十四卷,述太昊至夏履癸之事;《国名纪》八卷,述上古至三代诸国姓氏地理,下逮两汉之末;《发挥》六卷、《馀论》十卷,皆辨难考证之文。其《国名纪》第八卷,载《封建后论》一篇、《究言》一篇、《必正子》一篇、《国姓衍庆纪原》一篇,盖以类相附。惟归愚子《大衍数》一篇、《大衍说》一篇、《四象说》一篇,与《封建》渺无所涉。考《发挥》第一卷之首,有《论太极》一篇、《明易彖象》一篇、《易之名》一篇,与《大衍》等三篇为类。疑本《发挥》之文,校刊者以卷帙相连,误窜入《国名纪》也。泌《自序》谓:皇甫谧之《世纪》、谯周之《史考》、张之《系谱》、马总之《通历》、诸葛耽之《帝录》、姚恭年之《历帝纪》、小司马之《补史》、刘恕之《通鉴外纪》,其学浅狭,不足取信。苏辙《古史》,第发明索隐之旧,未为全书。因着是编。《馀论》之首释名书之义,引《尔雅》训路为大,所谓《路史》,盖曰大史也。句下注文,题其子苹所撰。核其词义,与泌书详略相补,似出一手,殆自注而嫁名于子欤。皇古之事,本为茫昧。泌多采纬书,已不足据。至于《太平经》、《洞神经》、《丹壶记》之类,皆道家依托之言,乃一一据为典要,殊不免庞杂之讥。《发挥》、《馀论》皆深斥佛教。而说易数篇,乃义取道家。其青阳遗珠一条,论大惑有九,以贪仙为材者之惑、谀物为不材之惑,尤为偏驳。然引据浩博,文采瑰丽。刘勰《文心雕龙?正纬篇》曰:羲、农、轩、之源,山、渎、锺律之要,白鱼赤乌之符,黄金、紫玉之瑞,事丰奇伟,词富膏腴。无益经典,而有助文章。是以后来词人,采摭英华。泌之是书,殆于此类。至其《国名纪》、《发挥》、《馀论》,考证辨难,语多精核,亦颇有祛惑持正之论,固未可尽以好异斥矣。

路史卷一

前纪一

初三皇纪

初天皇

初地皇

初人皇

事有不可尽究,物有不可臆言。衆人疑之,圣人之所以稽也。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老氏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而荡者,遂有天地权兴之说。(注:仪,匹也。不曰二仪者:二,有先后;两,无彼此。有相匹配之意矣。天一、地二者,此先后之言尔,地亦惟一,而云二者,言下已落第二也。李明之《衡山记》云:朱符谓火筋如两仪成变化,不可缺一。当有识者辨之。有太极说见发挥。)

夫太极者,太一也,是为太易(注:太初之始。)。列圉寇曰:「有形生于无形。」天地之初,有太易,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见气;太初者,气之始;太始者,形之始;太素者,质之始。气与形、质具而未离,曰浑沦。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循之不得,故曰易,易无形埒。易变而为一,一变而为七,七变而为九。九者,究也。九变复而为一。一者,形变之始也。清轻而骞者为天,浊重而坠者为地,冲粹而生者为人。天地壹縕,万物化醇,男女会精。万物化生,而庶汇繁矣。

虽然治故,荒忽井鱼听,近非所详言,而往昔载谍又类不融。正闰五德,终始之传,乃谓天地之初,有浑敦氏者出为之治,继之以天皇氏、地皇氏、人皇氏。在洞神部,又有所谓初三皇居,而以此为中三皇。盖难得而稽据。然既揄之矣,此予之所以旁搜旅摭,纪三灵而复着夫三皇也。闻罕漫而不昭晰,有不得而云矣。王充曰:「古之水火,今之水火也;今之声色,后之声色也。」鸟兽、草木、人民、好恶,以今而见古,由此而知来千世之前、万岁之后,无以异也。事可知者,圣贤所共知也;不可知者,虽圣人不能知也。非学者之急今一切隔之。

路史卷二

前纪二

中三皇纪

天皇氏

天地成位,君臣道生,粤有天皇,是曰天灵。望获强尊,颀嬴三舌,骧首鳞身,碧卢秃楬,首出庶物。

君有五期,实司元化,岁纪摄提。斟元陈枢,以立易威。秉籙司契,无文不怀。干曜迨元,像符合气。亭毒万有,风行焱逝。灵书八会,自然洞神。玉券十华,人风真淳,体真得极,提名旋复。无门无旁,神运四奥,被迹无外,无热之后。三辅九翌,为世亿龄。

地皇氏

天皇氏逸,地皇氏作。出于雄耳,龙门之岳,铿名岳姓。马踶妆首,十一君龙迭辟继道。

主治荒极,云章载持。逮天协德,与地侔赀。太始之元,上成正一,不生不化,覆却万物,得道之秉,立乎中央,神与化游。惟庸有光,鬼出电入,龙兴鵉集,钧旋毂转,周而复匝。爰定三辰,是分宵昼。魄死魂生,式殷月候。诸治径易,火纪周正。草荣木替,亦号万龄。

伯阳父曰:太古二皇,得道之秉,立乎中央,神与化游,以抚四方。是故能天运地墆,而轮转无废;水流不止,而与万物相终始。然不曰三皇者,岂非泰皇之世,人道大备,非复二皇之代,故退首乎十纪,而不遂与二灵参邪?予故从之,别纪二灵,而返泰皇氏于九头纪。

九头纪

泰皇氏

地皇氏逸,于有人皇。九男相像,其身九章,胡洮龙躯,骧首达腋。出刑马山提地之国。相厥山川,形成势集,纔为九州,谓之九囿。别局一方,因是区理,是以后世谓居方氏。

太平元正,肇出中区。驾六提羽,乘云祗车,制其八土,为人立命守一,得妙,人气自正。爰役风雨,以御六气。昭明神灵,光际无臬。挻挏万物,无门无毒。以叶言教,为天下谷。(注:言教如云言辞犹文教也。)廸出谷口,还乘青冥,覆露六幕,罔不承命。道褱高厚,何德之僣。其所付异,与人天参,离艮是仇。有佐无位,主不虚王,臣不虚贵。政教君臣,所自起也;饮食男女,所自始也。当是之时,天下思服。日出而作,日内而息,无所用已,頽然汔终。爲世之日,两皇并隆。

有天地,则有万物;有万物,则有男女;有男女,则有夫妇;有夫妇,则有父子;有父子,则有君臣道也。昔者太极泮,而浑敦氏职马;浑敦氏逸,而有初三皇君;三皇射,而二灵作。二灵后,乃有十纪:其六在巨灵氏之前,百七十有八姓;其四在巨灵氏后,三纪五十二姓,而疏仡之纪自黄帝始,其岁之远近,置而勿论可也。録条刺于右端。

其一曰九头,是为一姓纪,则泰皇氏纪也。

五龙二,是谓五姓纪,治在五方,司五类、布山岳。方是时也,世亟巢穴,日月贞明。盖龙德而正中者也,汉世祠之肤施。

摄提三,是谓五十九姓纪。太史公言「九皇氏没,六十四氏兴;六十四氏没,而三皇兴」是也。谓「六十四氏」,盖并五姓而言,而所谓三皇者,乃合雒之三姓也,在汉皆饩。

合雒四,是谓三姓纪。教人穴居,乘蜚鹿以理。

连通五,是谓六姓纪。乘蜚麟以理。

叙命六,是谓四姓纪。驾六龙而治。

右古六纪,在巨灵氏前。

循蜚七,是谓二十一姓纪。自巨灵氏而下纪也。

因提八,如辰放氏之衣皮,有巢氏之编堇,燧人氏之出穴,皆因其变而举之也。

禅通九,是谓十有八姓纪。史皇氏之通封禅者,十有八姓也。

疏仡十,自黄帝氏而纪。自泰氏没而尝无君矣,其于民也,聚生群处,无君亲之异,仁义礼智之所不用也,施报往来之所不行也。其有君者五纪,予不知几氏矣。司马贞曰:「九纪之间,岂惟数千百载、三二十皇而已哉?庄周之说易姓而王,封泰山、禅梁甫者,盖七十有二代,其有形兆整堮者,千八百余所。」(?)然则宇宙之揣握符登、纪为万物之主者,可胜记邪?予读易大传,而知天地之有初。翔于僻邑荒村,恍见大古之俗顾,岂俟身亲而后信哉?昔者成汤之问夏棘曰:「古初有物乎?」夏棘曰:「古初无物,今乌有得物使。后之人而谓今之无物可乎?」冉求亦问于仲尼曰:「未有天地可知乎?」仲尼曰:「古犹今也。」曰:「然则昔吾昭然而今昒然,何也?」曰:「昔昭然,神者先受之;今之昒然又且为不神者求也,祇裯新袭,虮虱生之州沼,创出虫鱼,産之一、气之易,万物自见。故虽天地必有初也,而况于人乎?」(注:谭薮云道言:天地之初辟,一日为鸡,二日为狗,三日为猪,四日为羊,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为人。贱者,易生;贵者,难毓。故今人以建寅之月一日起至七日为人日。其源于此盖不知也。〈PS:终于知道正月初七的人日的来历了,虽然不是十分确定的。不过,与《圣经》的《创世纪》有些相像,可是内容不一样。〉)

两间之物,彼亦一无穷,此亦一无穷,岂以不接而遽蔑断之哉?兹固存而不论。

路史卷三

前纪三

循蜚纪

巨灵氏

巨灵氏之在天下也,握大象,持化权,乘太极而跖灏淑,立乎无间,行乎无穷,揣九变化而与物相弊<釒煞>,出于汾脽。

挥五丁之士,驱阴阳,反山川,正流并生,神化大凝。惟无恒处,或云治蜀,盖以其迹躔焉。

予既得丹壶名山之记,又得吕梁碑获逆帝王之世,乃知天未丧斯文也。

丹壶书云:皇次四世,蜀山(亻逐)傀夷四世,九渠一世,狶韦四世,大巢二世,遂皇四世,庸成八世;凡六十有八世,是为因提之纪。仓颉一世,栢皇二十世,中央四世,大庭五世,栗陆五世,丽连十一世,轩辕三世,赫胥一世,葛天四世,宗卢五世,祝融二世,昊英九世,有巢七世,朱襄三世,阴康二世,无怀六世界;凡八十有八世,是为禅通之纪。可谓备矣。

而又有巨灵氏、句彊氏。自句彊而下,次谯明氏,次涿光氏,以次至次民氏;如下所叙,总曰循蜚纪,有号而无世。自是而上,亦惟有九皇氏、地皇氏、天皇氏,又上而乃有盘古氏,基之浑沌之说,其言混沌之初,所谓上无复色、下无复渊为说甚繁,非足贻训,故绌焉。自无怀降,所叙与名山记大同,此予之史篇所取(氵献)者也。巨灵氏之号,此世所闻焉者也,遁甲开山图云:巨灵与元气齐生,惟始气之先者,又曰巨灵胡者,偏得神元之道,造山川,出江河。神化之宜,岂非鶡冠子之所谓尸气皇者邪?予得是书,乃更为之不疑也。然上之五纪卒寂寥,而无诏系,不得而缀矣。兹亦可谓富也。谨阙之以俟。

以下辨论,本史成而立说,元不在正纪中。子姓楫客,凖例诸史将便观览取之,以附于逐篇之末,故其中所用字,俱在已所用有异,覧者知之。

句彊氏

谯明氏

涿光氏

伯益之书有谯明之山,涿光之山,而俱载于北经。谯明、涿光信其为继治者,乃知邃故之事非必无传。特恨幽介弗之究尔。予观于经,而信二书之足丁也。

钩阵氏

黄神氏

黄神氏,或曰黄祙,黄头大腹,出天参政。无易天生,无散太璞。按图正端,是致天极。四十岁(犭巨)神,次之号曰「黄神」。

(犭巨)神氏

人皇氏没,(犭巨)神次之。出于长淮,驾六蜚羊。三百岁五叶千五百。

犁灵氏

东荒经有犁灵之尸,犁灵氏之尸也,以不坏。

于予之路史亦异矣。凡孔圣之未尝言者,予皆极言之矣。予非好为异也,非过于圣人也。夫以周秦而下迄于今,耳之所纳,目之所接,其骇于听荧者伙矣。况神圣之事,凡之莫既者邪。是尧舜崇仁义,六经、论语,其理备矣。顾且言之,吾见焦唇干呃,而听之者愈悠悠也。是故庄周之徒骂以作之,意以起之,而后先王之道以益严。

然则予之所摭正,亦不得而不异尔。予悲夫习常翫正,与夫氛氛日趋于奇者之不可以虚言格也,于是引其暱而景者着之,此亦韩将军学兵法之义、而萧相国作未央宫之意也。虽然,訞诡乱惑犹弗荐焉覧者知。夫让王、胠箧、渔父、说剑之惜,则吾知免矣。

大騩氏

大騩氏,见于南宻,或曰泰块,昔者黄帝访泰块于具茨。一曰大騩,盖设于无垓坫之宇,而台简以游泰清者。后有傀氏、大傀氏。

鬼騩氏

鬼騩氏,后有嵬氏、饶氏、攘氏、剎氏、鬼騩氏。

弇兹氏

泰逄氏

和山者,实为河之九都。吉神泰逄司之于贫山之阳,出入有光。

子曰:「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昔者宰我请问鬼神之名,子曰:「气者,神之盛也;魄者,鬼之盛也。合鬼与神,教之至也。」故无鬼神,则鬼神至名不立矣。奈何季路之问事鬼神,则曰「未能事人」;既问死,则曰「未知生」。说者往往以生死、鬼神为性命、道德之外事有不可以致诘,而子路未可与言,故夫子不与之言。夫若是,则夫子既不诚于人之子矣。

圣人之言,未尝不自尽也。鬼神生死人事之大,奚为而不语邪?盖能事人,则能事鬼;知生,则知死矣。生死者,特性命、道德中之一事,而鬼神者,特性命、道德中之一物尔。岂复外乎?虽然,神者,天之徒;鬼者,物之徒也;惟人之初,与天为徒,孰不具此神哉?惟生之后,开闭之不谨,而好恶之偏适从而蔽之也,古之圣人惟其然也。是故开天之天,而不开人之天;闭人之窦,而不闭天之窦。

开天者,德生;开人者,贼生。德生者,阳明胜;阳明胜,故识性。用贼生者,阴浊盛;阴浊盛,故物欲行。识性用,则归于神;物欲行,则归于鬼。归于神者,与天为徒;归于鬼者,与物为徒;亦天地之理也。今夫天阳而地阴,魂阳而魄阴,是故智气归天而体魄则归地。神阳而鬼阴,君子阳而小人阴,是故正直为神,而憸险则为鬼。德阳而欲阴,男阳而女阴,是故德盛成男,欲盛成女。禽阳而兽阴,老阳而释阴,是故释误多毛、老误多羽。君子于此,岂可不毖又毖而自堕于鬼物之区哉?

三五之时,人聪明而渊懿,纯天而不人,是以黄帝、太、少、神农、颛顼专享乎其上,句龙、芒蓐、祝融、玄冥作配乎其下,其事然也。帝喾而来,不能纪远,然而禺强、阏伯、玄枵、诸稽、实沈、骀台、咎陶、伯益、豕韦、夔、稷之流秩,犹不迁之祀,横穷卓偏刚毅一真,乌往而不神哉?叔末之人,占侸僋俕,綦溪利跂正直之道,消而憸险之行,多是以不能神明而归于物。诗云:「三后在天,王配于京。」本贤愚也。「孔填不宁,降此大厉。」逢吉凶也。「三涂六道,其僣有自。」来矣期,期区畛,亦予之热,热肺也。

冉相氏

冉相氏,得其环中,以随成与物,无终无始,无几无时,日与物化者,一不化者也。此之谓真人。

中之为道,帝王之心,即治天下之正道、而圣人所以示世入德之大方也。自成世以来,未有不本是以为政、而能驯致于大治者。今夫率意而射,则终日无所中;率意而视,则终身无所与,必也。质的设,而后天下之手无异乡;日月揭,而后天下之目无异属。圣人之道,独立乎中,而后天下之心无两从,盖中也者,极之,则世人之日月质的,衆见之所宗,万手之所会。

理之至,义之尽,配天地而不可以复进。是故道得之而为太一,天得之而为天一,帝得之而为帝一。帝一者,立乎环中,浑兮如有容,泊兮如未始出其宗,茫兮无所终穷。自伏羲氏以之传炎,炎帝氏以之传黄,无异付也。尧帝氏以之传舜,舜帝氏以之传禹,无异语也。降及汤、文、伊尹、周公,而中之所以为变者,尽矣。

春秋之世,惟皇不极,而厥庶民,亦失其所以保极之道,以故上慢下暴,王室如燬,数千百年而不之复,则极之不建,其祸正如此也。

嗟乎!皋谟、箕范中极之说备矣。此家所有也。大易之书,明言中者,五十有五,所不言者,否、剥、屯、颐、咸、革、贲、遯、明易九卦而已。内之中,六十有四,外之中亦六十有四。得其中,动罔不吉;失其中,动罔不凶。是故,否、剥之五亦获其吉,而复、泰之三不免乎凶。惟其中之不可失也,虽然,中庸之德,民鲜,久矣。自汉诸儒取过不及之说,类之孔伋之书,世遂泥于过与不及之中,求之亡其统矣。夫君子之于中无过也,有不及而已,致广大、极高明,夫孰得而过邪?

冉相之道,兹其所以寂寥、希阔而不继之,岂不(上制下心)欤?圣人人伦之至也,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尽伦尽制,岂过不及之云乎?而彼伧者,附诚明、假权变、缴绕呫嗫,以绸其婟而济其奸,岂惟无忌惮哉?其不至于幸小人、而病君子亦已矣。此予之所以赞冉相氏而为中庸泚也。

盖盈氏

若水之间,禺中之地,有盖盈之丘,盖盈氏之虚也。

大敦氏

云阳氏

云阳氏,是为阳帝。盖处于沙,亦着甘泉,以故黄帝以来,大祀于甘泉,云丹徒绛北者非也。

遁甲经云:沙土之福云,阳氏之虚也,可以长往,可以隐处。云阳之山,哉衡山之阳,只今茶陵之云阳山也。予游衡山湘,道其麓,见山川之灵秀、土膏水沉,彷徨不忍去,亦意尝有异人者,自之西首山阜丽倚,皆西面而北上朝衡岭矣。然考之皇甫纪,实为少昊之封。云阳氏之踪,固在甘泉,甘泉之山,本曰云阳,以故黄帝以来,每大祀于甘泉,则长沙之地,其亦为始封乎?虽然,丹阳曲阿,亦秦世之云阳岭也。吴地记录曲阿正秦代之云阳岭。太史时言:东南有天子气,在云阳间。秦人于是发赭徒三千,凿云阳之北,罔曲之,因曰「曲阿」,则今之丹徒也。昔吴岑昬凿丹徒至云阳杜野小卒间,而陈勋屯田凿句容中道至云阳西城,则今之破罔渎也。故杜佑以丹阳为古云阳,而学道传谓是者,盖知其异也。

巫常氏

泰壹氏

泰壹氏,是为皇人,开图挺纪、执大同之制、调大鸿之气、正神明之位者也。是故九皇传授以索其自然之所生,复自然之解与天地之所始。而黄帝、老子皆受要于泰壹元君,盖范无形,尝无味,要会久视,操法揽而长存者。

有兵法杂子阴阳云气黄冶及泰壹之书兵法,云气书传间出,而黄冶杂子汉后不复见。其书言:『黄帝谒峨嵋见天真皇人,拜之玉堂曰:「敢问何为三一之道?」皇人曰:「而既已君统矣,又谘三一,无乃朗抗乎?古之圣人,盍三辰、立晷景,封域以判邦国,山川以分阴阳,寒暑以平岁,道执以卫衆,交质以聚民,备械以防奸,车服以章等。皆法乎天、而鞠乎有形者也。天地有启闭,日星有薄失,治乱有会,阴阳有期数,贤愚之蔽、寿夭之质、贵贱之事、吉凶之股,一成而不变,类气浮于上、而精气萃于下,性发乎天命,成乎人使。圣人以为之纪,是以圣人欲治天下,必先身之立权以聚财,葵财以施智,因智以制义,由义以出信,仗信以着衆,用衆以行仁,安仁以辅道,廸道以保教,善教以政俗,从俗以毓质,崇质以恢行,勤行以典礼,制礼以定情,原情以道性,复性以一德,成德以叙命,和命以安生,而天下自尔治万物,自尔得神志,不劳而真一定矣。予以蕞尔之身,而百夫之所为备,故天和莫至悔吝。屡生杀,失寒暑之宜;动静,戾刚柔之节;而贪欺终无所用,无乃已浮乎。」黄帝乃终身弗违,而天下治,其为教也至矣,水火大渊之事,其所言哉!』

予所叙古之帝王,其世治寿考无以稽矣。计其年,皆不乏三数百岁。黄帝曰:『上古之真人,寿蔽天地。』盖天真全而天一定,不滑其元者也。又曰:『中古之时,有至人者,益其寿命而强者也。』亦归于真人而已。盖乘间维而基七衡,陵罔阆而隘八落者也。又曰:『后世有圣人者,形体不蔽,精神不越,亦可以龄逾数百。虽有修缩之不齐,亦时与数当,然尔未有不死者。』释氏有所谓无常,经云:天地及日月时至,皆归尽。此言虽陋,以台观之物,莫不有数,故虽天地,莫能逃,山亡、川邕、郡陷、谷迁、沙漠遗旧海之踪、崖险着蜯之甲、晋殿破榏昆明劫灰,则所谓地屡败矣。土石自天,星陨如雨,或夜明逾昼,或越裂崩地,则天有时而毁矣。故曰:乾坤毁,则无以见易;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宛首(宛首,道君之号)亦曰:天墬运度,亦有否终,日、月、五星,亦有亏盈。而况于人乎?奈何封君世辟不知此乎?此蔽于方士之言,以求不死;不死邈然,而小者乱贻天下、大者丧身失国,不可胜数矣。稽之其徒,初无是说,许玉斧言黄帝铸鼎以疾崩,葬桥山。庄周言:老子之死,秦佚吊之,三号而出。而师旷亦谓周太子晋色赤不寿,后三年而死。孔子闻之曰:惜哉!杀吾君也。是老子初无青鹿上陞之事,黄帝初无苍龙高蹈之言,而子晋初无彩凤空骞之语,皆方士之徒设辞以愚弄其君而取宠,亦自其教之害焉。且物壮不老,是谓不道。阴阳固有终变,偓佺千岁,彭祖七百,亦必死而已矣。而荒君乱主,方仆仆信事之,以至于败乱而终不悔,岂不哀哉。昔班生谓道家本出史官,历记成败、存亡、祸福、古今之道,然后知秉要以自守,清虚以自持。君人南面之术,而老君亦令冠,尽去三张伪法,盍气秽事,谓大道清虚,颛以礼度为首,岂有兹事?窃究其要,与世礼正翓,而尤以信行,为輗軏。初无不死之言,子贡有云:『死生有命。』而孔子亦曰:『衆生必死。』自古皆有死,使孔子而非圣人,则斯言为不可信。予悲夫世主之甘心于其聋瞽、而不悟也。故愽观死生之际而极论焉,尚其晓然知之而不蹈于悔也。

空桑氏

空桑氏以地纪。空桑者,兖卤也,其地广绝,高阳氏所尝居。皇甫謚所谓『广桑之野』者,或谓穷桑,非也。穷桑哉西,小颢之君。若乃伊尹之生,共工氏之所灌,则陈留矣。

空桑在东,穷桑在西。归藏啓莁云:『空桑之苍苍,八极之既张,乃有羲和,是主日月,职出入以为晦明。』盖指隅夷之地。故记孔子生于空桑。春秋演孔图云:『征在游于大冢之陂,梦黑帝谓己「汝産必于空桑」。』而干宝所记『征在生子空桑之地』,今名孔窦,在鲁南山之穴,说者指云空桑,而言之鲁南山穴之说正自戾矣。乃若共工氏之振滔鸿水、以薄空桑,则为莘陕之间。伊尹,莘人,故吕春秋古史攷等俱言尹产空桑。空桑故城在今陈留,固非鲁也。故地记言:『空桑南杞而北陈留,各三十里,有伊尹村。』而所谓穷桑则非此矣。拾遗记言:『穷桑者,西海之滨也。地有孤桑千寻。』盖在西垂,少昊之居,梁雝之域,故周书?尝麦云『帝命蚩尤宇于小颢而远游』章句。西皇所居,西海之津。西皇者,少昊之称;而小颢者,少昊之正字也。宜为咸阳,故咸阳曰云阳,而少昊一曰云阳氏。云阳县,今隶曜。汉甘泉宫,记武帝之太畤也。颛顼,继少昊者,故世纪『颛顼亦自穷桑迁商丘』。事可知矣。而杜预遽以穷桑为在鲁北,至释例?地名乃云地阙。故颖达云言鲁北者,相传言尔,盖以定四年传封伯禽于少昊之虚,逆之而乐史之所记乃在曲阜。此又因预而妄之也。太昊在东,少昊在西。予既言之拾遗?远游,穷桑既在西极,则鲁曲阜之说得非太昊之虚乎?郡国志云『少昊自穷桑登帝位』,非空桑也。

神民氏

天地开辟,爰又神民。民神异业,精气同行,都于神民之丘。一曰神皇氏。驾六蜚鹿,政三百岁。

倚帝氏

都倚帝山。

次民氏

次民氏,是为次是民。次是民没,元皇出,天地易命,以地纪,穴处之世终矣。

丹壶之书其不缪欤。今既阙着,而或者有不厌命历之叙,其亦有所来乎?胡为而多盍也?贵人云:『何子之好言?』古曰:『有是哉。今古一也。』『若以古为见邪?』荀况有言:『诈人者,谓古今异情,是以治乱异道而衆人惑焉。彼衆云者,愚而无知,陋而无度也。于其所见,犹可欺也,况千世之上乎?彼诈人者,门庭之间,犹挟欺也,况千世之上乎?以心度心,以类度类,以说度功,以道观尽今古一也。』类不孛,虽久,同理,故往缘,曲而不迷也。五帝之时,无传人;非无贤人,久故也。五帝之中,无传政;非无善政,久故也。虞夏有传政,不如商周之察也,而况次民、倚帝之时乎?以今观今,则谓之今也;以后而观,则今亦古矣。以今观古,则谓之古;以古自观,固亦谓之今也。古岂必今特自我而观之,千世之前、万世之后,亦不过自我而观尔。传近则详,传久则略;略则举大,详则举细。愚者闻其大,不知其细;不知其大,是以文久而惑,灭节族久而绝,曷古今之异哉?

右循蜚纪二十二氏、六十余世。

路史卷四

前纪四

因提纪

辰放氏

辰放氏,是为皇次屈。渠头四乳,驾六蜚麐,出地郣,而从日月上下天地,与神合谋。

古初之人,卉服蔽体。次民氏没,辰放氏作。时多阴风,乃教民木、茹皮以御风霜,綯发閐首以去灵雨。而人从之,命之曰『衣皮之人』。治三百有五十载。

事之始未有不善,其末未有不弊。服、舍、器用,王道之本也。生民以来,至黄帝而大备,创修增革,更几圣而后至。盖天下之事,因乎时,不因则不立,不时则不成。时至所未厌,虽圣人不能以强去;时至所未安,虽圣人不能以强行。若兴若废,特顾其时而已矣。始古淈沈鸿而致之海、殴虵龙而放之菹,然后人得平土而居。天地之间沧热,而萧藾之下足它恙,于是教之巢穿以避之,此百姓之所以兴也,犹未艾也。生者有所需,故多寒也,为之羽皮以御之;多伤也,为之火食以遂之;多疾也,为之医药以济之;多滞也,为之泉币以行之;不疏也,为之歌舞以道之;不通也,为之舟楫以邮之;相倾也,为之符壐以信之;相夺也,为之权衡以平之。无爪牙以自卫也,然后为之城郭;羽皮之不给也,然后为之布帛;木处而颠,土处而病,然后为之栋宇。为之祭祀以致其报;为之刑政以率其坏;为之车舆以佚(?逸)其体;为之棺椁以厚其终。以至为网罟、为耒耜、为杵臼、为弧矢、为鲲鮸、为茵幄、为澧洛,笵金合土、竃泄井、黼坐鼎食、鞲牛乘马、兜矛剑戟、重门撃柝,各以智巧变而通之。害至而为之备,患生而为之防。因其时而极其用,生生必具,然后夫人知有生之为贵;养生送死无憾,然后人得安其生而乐其化——此教治之大基也。是岂有不善邪?

降及它时不原其故,乃至穷耳目之好,以徇人生民之脂,以自奉倾宫璇台不足处,则更为之万户千门;合宫龙鷁不足乘,则复侈以锦颿、珠两、南河、西苑,猎车千乘,织金铺翠,费动万计,撞万石之钟,伐雷霆之鼓,穷日卜夜有,不足以既其懽,弗闻天下之叹嗟,而施施自以为乐。天道恶盈,蜉阙阅而何能以久生乎?桀、纣、幽、厉、秦政、石虎、高纬、叔宝、齐昏、隋炀之流,亦可以鉴矣。唶哉!夔、龙、稷、、伊、周、孔、孟分,则人臣而安时处顺,不失天下显名;夏癸、商受、鲁桓、齐穆,人君也,而清虚者,犹商,其有禽兽之心,惟其见善不明,恣人欲、灭天理,物至而人化物尔;物至而人化物,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远也。呜呼!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受用无尽。若以为足,今固不啻足;若犹未也,虽万,此其足邪?顾是,数主之所尽力,又奚足为美好哉?逐物丧我,特不思而已矣。然则如之何曰:吾不为奢,亦不为俭,使为俭,则齐鸾永泰之间,分里蒸余,皁荚泺梁,衍大同之际,豆鬻布帐,虽唐虞何以加诸?吾无取焉,必也。当其分,适其数而已矣。

蜀山氏

蜀之为国,肇自人皇,其始蚕丛、拍濩、鱼鳬,各数百岁。号蜀山氏。盖作于蜀。

蚕丛纵目,王瞿上。

鱼鳬治导江,逮蒱泽俾明。时人氓,结左言,不知文字。

上至蚕丛,年祚深眇,最后乃得望帝杜宇,实为捍,盖蜀之先也。自丛以来,帝号芦保,其妻曰妃,俱葬之。

昔黄帝为其子昌意取蜀山氏,而昌意之子干荒亦取蜀山氏继其后叶。及高辛氏,以其少子封蜀,则继之者也。秦文元年,蜀人来朝;八年,伐灭之,始降侯云。

呜呼!山川设险,此天墬之所以限疆界也。嗟人之生,虽圣且智,其精神固有限剂,而洞地之不可极,今古同也。奈何多欲之君,溪心壑志,贪以取败,然后百罅啓,而天墬闭矣。予读扬雄蜀纪,而感夫蜀之所以通中国者,夫蜀之为国富羡饶沃,固自一天壤也。西番、东汉、北秦、南广一障之隔,自生民以来,君君世绍蜀,不知有中国;而中国亦莫知有蜀。五帝以来,羁縻服外,蜀固然不为中国少,而中国亦不为蜀之不足也。逮安王时,蜀王贪惏、求欲无厌,故秦得以图之,餙妖饶之子、怪诞之牛以诱其衷,而后褒余之路栈矣。以故秦人得蜀之赀,而遂并天下,自是蜀山不闭,莫有其有,至于今为中州。则贪求之所致也。

一自中国之有蜀也,固不可谓之无利也,然而风动之辰常先他国,而缀灵府或入保,则无复中国之所有者,是其为国,固鬼神之所作也。予既读蜀纪、而感夫蜀之所以通中国者,及读陈子昂之疏,而又幸蜀之不通于吐蕃也。夫吐蕃之于蜀,犹昔日之秦于蜀也。方其拏唐之兵,大战则大胜、小战则小胜几十载矣,未尝亡一旅也。以薛仁贵、郭待封彪武之将,屑十万之衆于大非之川,一甲不归;以李敬元、刘审礼廊庙之宰,辱十八万衆于青海之上,竟不能俘一丑。而陇为墟,可谓彊矣。然其垂羡全蜀之珍如是之久,而不得食者,徒以山川之阻绝、而障塞之不通也。胡为议者欲以梁凤、巴蜓之兵,开蜀道、繇雅州以讨生羌而袭吐蕃。夫羌人固未易讨,而昔者东汉之所由丧败者也。呜呼!其亦幸而不成欤?万一生羌可破,而蜀道遂开,则蜀之瑶库自此转而西矣。使我而得吐蕃,其财固不足以裕国,其地不固不足以穑也,而徒戮无辜之民。竭有常之帑以狥之尔,其或得之而得以穑,亦何异于近熟而创远业乎?又何异于舍己之田而耘人之田者也?况己之田舍矣,而他人之田未及耘邪?昔者汉之武帝好大而喜功,使者张骞乃反夸以西域之富,于是嘬兵以争之,四十年间,中都之财赋、夏国之生灵略尽于西域矣。非不得其地也,得朔方之郡,而自不能以耕也;非惟不能耕也,得朔方之生,而弃上谷造阳之熟以予胡矣。其所以危士臣以缔怨者,得大宛良马数十而已。使齐楚之臣擘怨而交讼,所争亦不啻使一,何默邪?

嗟乎!武之辙既覆于前矣,而隋之裴矩又以西域之图,荡炀帝之侈心,于是亲出玉门,置伊吾,且未而右。萧然始盛恃彊,卒归狼狈。此魏公之所以伤之者也。顾不韪欤?予尝言之溟渤、涨洋,此天墬之所以限东徼也;恶溪、沸海,此天墬之所以限南徼也;陷河、悬度之设乎西,沙子之设乎北,此天墬之所以遮西而制北者也。激障雾于东维,界黑水于南极,泄流沙于西陲,决弱水于北,此天墬之所以界四维也。八荒之内,奚有奚无;八荒之外,何穷何止。古之圣人一视同仁,为吾臣与为狄人臣,奚以异。是故人得其君,则已矣。请试举一隅以宪之。方升明之二年,倭王奉表以条其祖之勛,谓东西之所服者,二百九十有六国。是故海东之国也,倭王之所服者也;其所不服者,几什佰君,其尽制欤?支显西游道其所记亦数百国,此于甸以西国也。支显之所知者也,其不知者又不知其几也。智猛法盛之录,昙勇道安之传审至之国,不下三四五百,大延四域之使,魏氏四道之宾所奏国者,固俱乐土也,其地可谓远矣。而其人亦未尝有能道天之涯、地之角者,恶乎贪而不已邪?虑乱者,穿其颐志,远者,刺其目。黄帝、尧、舜非不能服远也,而所守者,域服之外,一无所事。其在周公,亦不过曰诘尔,戎兵,陟禹之迹而已。夫禹声教暨于四海,而其制中国若是截也。伊尹四方之令,狗国、豹胡亦不过三十有六国,来者不可距,往者不尔追,又曷尝劳吾萌、宣吾府而奉之哉?噫!先王之政教,其施于中国者,盖详矣。惟先王之政教以治中国,则禹之所制,不为少矣;不由先王制政教,则禹之所制,犹将不异于戎狄:彼以远略夸后世而不详乎?其内者是,岂禹之心也哉?末世之君,不知古者之所以为国,而以贪求速败,岂不甚惑邪?呜呼!其亦不闻蜀汉、隋氏之事则已矣,少有所知——有不为之寒心哉?

豗傀氏

豗傀氏,后有豗氏、傀氏。豗傀氏之迹,学者必以不着,每以属之皇神农,后世遂谓神农为豗傀氏,失之。

浑沌氏

浑沌氏,是为浑敦,后有浑氏、沌氏、屯氏。若至于所谓盘古氏异矣。

予尝议三坟之伪,浑沌氏岂太昊之佐哉?六韬之书:浑沌氏哉昊英氏前。及班固表古今,始列之伏羲之下。应劭作书,遂以为太昊之良佐。三坟、姓纂一,皆因之失其本矣。昔者孔子谓子贡曰:『浑沌氏之治,若予与汝。』奚足以知之,浑沌氏岂太昊之佐哉?此班生之失也。虽然,浑沌氏之治,于今果何如邪?老儋子曰:『古者被发而无领,以王天下。其德生而不杀,予而不夺,天下之人非其服而同怀其德。当是之时,阴阳和平,万物无息,蜚鸟之巢可俯而探也,走兽可撃而从也。盖执中、涵和。除日、无岁、无内而无外者,此浑沌氏之治也。至其衰也,鸟兽虫虵皆为人害。』是故迫其难则求其便,因其患则操其备。故常不必循器械、不必因后世、因时而有变易,亦以辅万物之自然而已矣。七十九代之君,其为法不同,而俱王于天下,由此道也。食也、息也何久、近之殊哉?嗟乎!旧国旧都之怅然,虽使丘陵草木之緍入之者,十九犹之怅然,况见见闻闻者乎?夫有盛必有衰,而衰者必复;有冬必有夏,而冬者必开。此天墬之化气也。今也觐古之人被画冠服而企止者,质厚魁伟、重视深息、气象固已殊矣,况三代之时乎?三代之世,圣贤自多,而况出于其上者乎?然则君子何独于浑沌氏疑之哉?彼将怃告赐之言者,吾不怃也。

东户氏

东户氏之熙载也,绍荒屯遗美好,垂精拱默,而九寰以承流。当是之时,禽兽成群,竹木遂长,道上顔行而不拾遗,耕者余饩,宿之陇首。其歌乐而无谣,其哭哀而不声。皆至德之世也。

前世之史患乎略,后世之史患乎详。予述此书自遂人而下益详。盖法之始、礼之初政治可,则不得而不详也;遂人而上,虽复着之有不得而详者,若夫上之号氏、世姓,多得之外书与夫封禅之文,于儒书无所见,虽或有之连蹇,其文蒙澒其说,如风俗通之列僊氏?始学篇之须氏,皆诞谬无鞅者也。又有得以仅存者,如氏谱之吉夷氏,庄子之冉相氏、狶韦氏,皇覧之巫常氏,王潜夫之神民氏,子思子之东户氏,亢仓子之几氏,风俗通之帝畴氏,和菟史之太嵬氏、鬼嵬氏,命历叙之黄神氏、神氏、辰放氏、皇谈氏,然皆不得攷其上下,独夏后氏之书注山水之所,自多有谐其号氏者。岂其人之所自出而迹之所丽邪?以此谛其不诬也。故予得以详择焉。

皇覃氏

皇覃氏,一曰离光氏,兊头日角,六凤凰出地衡,在而不治,官天地府,万物审乎无假。是故死生同兆,而不可相陵。治二百五十载。

至政之谓时,至变之谓世时,政再而僿世变三而复三变,则百年矣。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胜残去杀,宜若小。然今也,善人为之,犹有待于百年。何邪?世变之道然也。男子生三十,壮有立,于是始室父子相及。是故古者三十年而成世,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盖一世则变矣。天时、人事皆一更矣。

变极乱而为极治、无生而为无杀、至残而为至安,岂一朝一夕哉?残之胜、杀之去,故必三变而后复也。五帝无杀者也,三王无残者也,而吾伯则无生也、无安也。伯一变而王,王一变而帝,帝则皇,皇则道矣。由无安而至于无残,无生而至于无杀,必有渐也。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风移世革,宜必百年而后可也。

今夫五月旱熯,人知为暑也,而阴实生之;十月水霰,人知为寒也,而阳实始之。治乱之变,亦阴阳与寒暑也。寒暑之期三月而移,治乱之势百年而复。善岁之家知寒暑之必至,故在暑而裘成,在寒而絺成,是以终身无寒暑之忧;善世之君知治乱之不常,故在安而图危,在治而图乱,是以毕世无阽危之患。居今之世不变今之道,虽与之以天下,不能一朝居矣。

嗟乎!自有君汔于尧,如辰放、皇覃、遂人、有巢为世之期,皆逾二百,正所不论;而羲、炎若黄帝、颛顼、唐、虞且不下于百年。天下大治,由尧而来,三千年间,百世矣。纪载之不可明纪者,盖亦时有之矣。四海之内,或合或离,或治或隳,或唱或随,或强或羸,一二世而其风已替,固未有世而能一其风俗者,虽有名世继世,而兴犹必化之一洽,教之一浃,而后民之情始可以一变。其继周者,苟能不替,则虽民如夷狄,三变而帝道可期矣。观时会通,岂欲速之功哉?奈何国无百年之世,世无百年之道,以其代有贤、不肖,奚啻相洒。兹文王所以望而未见,时之难。此治世所以常少乱,世所以常多先王之治,所以不务广地而务详其政,教诚以天下之治难乎?其变复也。

子曰:『博施济衆,尧舜其犹病诸。五畆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班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斯先王之政也,五十者帛、七十者肉,则少者有不帛而不肉矣。班白者不负戴,则少者不免于负戴矣。圣人之心非不欲少者衣帛、食肉、不负戴也,而所养有不赡,此病施之不博也。内无怨女、外无旷夫,则江汉之民无鳏寡矣;老有所养、幼有所长,则江汉之民无孤独矣。数罟不入汚池,则鱼鳖不可胜食矣;斧斤以时入山林,则材木不可胜用矣。斯先王之政也。然江汉之域鳏寡孤独无失养,则远人有失养者矣。九州之内鱼鳖、草木无不若,则远物有不若者矣。圣人之心非不欲九州之外鳏寡孤独皆得养,鱼鳖草木咸若也,而所治有所不及,此病(动词)济之不衆也。

博施济众,此尧舜之所以犹病之也。惟易有言:『既济,亨小。』无欲济世而不至于大,则吾之仁有不尽矣。仁有不尽,则吾之施有不可得而必矣。施不可必,则天下之寒、饥、屈、枉、厄、穷、而无憀者何时已邪?见其生,则不见有弗及矣;闻其声,则不闻有弗及矣,况其远邪?是以先王不务广地,而于吾之所制,每致其详;于吾所制,苟致其详,则四海之内,将有闻风兴起,视则而视效矣。然则修己以安百姓,是必胜残、去杀而后可也。而者曰:『竢河之清。』,夸者又曰:『日月冀尔。』是故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三四年,不至于大败,极乱丧亡相仍不止,则其视羲、炎、黄帝、辰放、皇覃也。何啻朝菌与螟蛉哉?今而匹之,不亦悲乎?此予所以赞古人之久治、而每为之三太息也。

启统氏

启统氏,别无攷,见独起居舍人章衡运绍纪。若通载有之,而乃序之尊卢氏之后。观衡自言历观四部古人图籙,其亦有所取矣。呜呼!治古盛德之君,未有闻焉者多矣,岂非地宁天澄、物无害生、万庶涵泳春风之中,而不知所以为称邪?草木以土为生,而不知土;鱼鳖以水为命,而忘其水。是故圣人父母万物,泽及天下,而不知其谁氏。上清玄格曰:大道似不肖,盛德若不足。韬光晦迹,自翳其身而人不知。其启统氏之谓乎?

路史卷五

前纪五

因提纪

吉夷氏

吉夷氏,后有吉氏。

几遽氏

几遽氏之在天下也,不治而不乱,狥耳目,内通而外乎?不知其父,鹑居鷇饮而不求不誉。昼则旅行,夜乃类处。及其死也,槀舁风化而已。令之曰:知生之民。天下盖不足治也。

天下莫难于无事,莫险于有为。然为治者多幸有为之成,而鲜知无事之为贵。夫以一体诹之,药石具而无所用,用之曰安。至于天下,虽有圣智无所用之,谓平;及夫万金之方、着千人之能,亦已几矣。故善摄生者,无已急之功;而善治世者,无致平之效。彼几遽氏之治,盖以无事治者也。是以后世罕俪焉。

狶韦氏

昔庄周訏道之大,神鬼帝生天生地,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而首言狶韦氏得之,以擎天地;伏羲氏得之,以袭气母。此所谓神帝也。传者谓是。文字之前,帝者之号得道,以驭群品、提挈两仪者也。仲尼曰:『狶韦氏之囿,黄帝氏之圃,有虞氏之宫,汤武之室。』曰囿、曰圃、曰宫、曰室,谪世簿也,是则黄帝氏之前矣。而或者疑即商之豕韦。夫所谓挈天地者,岂区区伯据之雄所能克哉?且昔夫子尝问于太史大,攷陌常褰若狶韦矣(?),岂亦商之豕韦哉?今丹壶书『继诸几遽氏之后四世』,则古固有同名而同氏者,岂得谓其有一而废一哉?

有巢氏

太古之民,穴居而野处,搏生而咀华,与物相友,人无妎物之心,而物亦无伤人之意。逮乎后世,人氓机智,而物始为敌。爪牙、角、毒、不足以胜禽兽,有圣者作楼木而巢,教之巢居以避之,号大巢氏。其为民也,登巢椓蠡、惰食鸟兽之肉。若不能者,饮其血、嘬其臑、茹其皮毛,未有火化。捆橡栗以为食草楼木末。令之曰:有巢氏之民。

先是时,民稔血食而有争心,有剥林木而战者矣。胜者以长,长犹不足涖之,则就其无欲者而听令焉。又不足以定之,于是刻木结绳以为政。木皮未委于复塞,其羽革、紩衣、挛领、着兜帽以贲体。民之葬者,犹未详焉。过者颡泚,于是厚衣之薪,而瘗之不封、不植也,掩覆而已。丧期无数也,哀除而已。

其政好生而恶杀、节上而羡下,故天下之人不归其服,而归其义。治三百余载。

天宝七载,诏有司于肇迹之地,置庙,春秋二享,与遂人氏同。

天下有自然之势,其未至也。必至,而其既至也,不复清轻之必上、重浊之必下,此天地必至之势也。世之日僞、俗之日浇,此势之必不复也。彼有血气者,必有争,争则,而不胜,必至于剥林木;林木未利,必至于造五兵。五兵之作,其可复乎?有甚而已。自剥林木而来,何日而无战?大旱之难七十战而后济;黄帝之难五十二战而后济;少昊之难四十八战而后济;牧野之师,血流漂杵;齐宋之战,龙门溺,延于春秋;以抵秦汉,兵益以炽、战益以多。而儒者之谈必曰『去兵』,谓仁义之君无事于兵而自治。

呜呼!是欲祸天下于兵戈者也。夫国无大非兵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是故古之圣王有义兵,而无偃兵。昔者魏武侯欲为义而偃兵,徐无鬼以为不可,曰:『为义偃兵,是造兵之始也。君自此为之,则治;不成,西夏非兵而废祀于陶唐。』徐偃非兵而殄世于满楚,晋讳战而国弃于刘聪,梁讳战而籙亡于侯景。一夫作难,万衆溃弊。天下无兵汔未见无祸者,是可去邪?传曰:『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废一不可。』谁能去兵?兵者,先王之所以威不轨、而昭文德也。几微之权,死生之地,而圣人之所谨焉者,今而曰『俎豆干戚可以为矣,何事鱼丽?』夫如是,则消锋镝、铸金人足以为治,而司马炎不生事于晋萧俛,段文昌之俦不生事于唐矣。作易者曰:『此毒天下而人从之,吉。』岐雷、俞扁不惟葠苓之养性也,而劫痼攻积巴菽、殂葛,犹不得,而后之以毒攻毒有至仁焉。是故善去兵者,不去兵。道、德、仁、义素着于躬,礼乐、教化日渐于民,其所以为万世帝王之业者,固自有然。然一罅隙之或阙,则固将有乘之者出,此卒伍之法。搜阅之时,击刺之具、侵伐之典所以必修明于闲暇之日,谓之有政。俎豆之中,有军之容,固非徒俎豆也。干戚之内,有兵之僃,固非徒干戚也有军之容。是故莱人不得以兵劫有兵之僃,是故苗民不敢以势抗。今顾曰舜孔未学,岂书生所知哉?成安君号儒者,称义兵者无事诈谋、奇计,卒为韩信斩之泜水之上。是以圣王以战去战,非好兵也,不得已而后动。不敢为主而为客,非去兵也。不得已而后应,而汉祖平城之困、唐宗安史之屈,失于黩也。陆机河桥之败,房琯、陈涛之奔,失于易也。惟非兵之咎也,主以仁义扰,以信礼不得已,然后用。如舜文之当,然范蠡之审,谛马服之不敢。易言『王,忠嗣之本,不生事』,如是可矣,又何必去之?然后为仁义,与若蚩尤之斩乂、秦赵之阬夷,曾不足为齐晋道,又乌足以言兵邪?彼光武之欲三十年不言,盖有为而发也。

遂人氏

不周之巅,有宜城焉,日月之所不届,而无四时昏昼之辨。有圣人者,游于日月之都,至于南垂,有木焉,鸟啄其枝,则然火出。圣人感之,于是仰察辰心,取以出火,作钻燧,别五木以改火。

上古之人,茹毛而歃血,食果蓏、,膻腐馊漫,内伤荣卫,殒其天年。乃教民取火以灼,以炳,以熟臊胜,以燔黍、捭豚。然后人无腥之疾。人民益伙,羽皮之茹有不给于寒,乃诲之苏冬而炀之使人得遂其性,号遂人氏,或曰燧人。顺而不一,于是穷火之用,而为之政。春季以出,樵终以纳,异其时也,以济时疾。郁攸之司,九变七化,火为之纪,谓木器液。于是范金合土为釜,作烓高瓯瓿成物化物,而火之功用洽矣。

当是时也,天下多水,教人以渔,雒出四佐,以代天理物,乃大臣职天皇辅有三名,故皇帝象天文以制官。贾公彦谓伏羲之前虽有三名,未必其立官位,至黄帝时名位乃具尔。命明由政乎陞级,毕旈辨乎方色,成博受乎古诸,陨录乎延嬉。四后职,而天道平、人事理。龙图呈瑞,龟字效灵。以时占建而正方,握几矩表计寘,指天地以布躔而齐七政,始注物、虫、鸟、兽之名,通国至轻重以转民至赀。

人滋反醇,情欲蠢动,好嗜外迫,则冒礼而忘形,以贱其神。乃制男子三十而取、女子二十而归,以息其民为之进退,以耻其凡。是故父老而慈,子寿而孝,着之世姓,而法自是作,礼由此显矣。治律嵩高之石室,以火着记。百有三十载。

赞曰:

粤有大圣,游于南垂。别火渗代,违其羽皮。以炮以燔,与人遂性。占建握机、方躔,以正式通轻重。远近化居,四佐受职,小大以孚。男取女归,以息以耻。父老子寿,礼由显矣。

颜子将之齐,孔子有忧色,子贡问焉。子曰:『善哉问。昔者管子有言,丘甚善之:「褚小者,不可以怀大;绠短者,不可以汲深。」故命有所成、而形有所适者,不可以损益也。吾恐回与齐侯言黄帝、尧、舜之道,而重之以遂人、神农之言。彼激昂内求诸己而不得,则惑矣。不得而闻矣。舍者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而已矣。』圣人之道,造端乎夫妇,夫妇正而天下定。是故遂人之制男女,必致其详。纡观乎此,然后知后世婚娶之道生也。夫元气之所孕,始于子,立乎巳。子者,字之始;而巳者,包之始也。自子推之,男左行三十而立;于巳,女右去积二十而合。于巳,正阳也,阴实从焉。是故圣人因是而制礼。三天两地,自然之数。妃也,自巳而壬之,男十月毓于寅,女十月毓于申。申为三阴,寅为三阳,故年运起焉。日生于甲,月生于庚,日月西东,夫妇之象也。甲统于寅,庚统于申,是故阴阳之合必以正、将以顺性命之理尔。

嗟乎!斧斤以时入山林,则木得其性而材不可胜用矣。先王之制得其时,故人皆迪智而寿命长。及下之世,不知乎此,动违其时,是故残其生、贼其性,而每至于夭折。韩稚有言:钻火变胜之下,父老而慈,子寿而孝。羲轩而降屠屠焉,以相诛灭淫于礼、乱于乐,嚣薄浇伪,淳风礈矣。而或者谓南地薄残,婚宦及早,而王肃之徒遽取经,谓三十、二十,孔子以为礼之极矣。圣人之制法哉,虽然,景公胡为而不足语邪?彼受弒兄者之立也,而遂相之爱荼之世也,而遂立之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有一乎。此其所以发为政之问,而孔子告之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者,诚以景公于此有所不至故也。然则景公果足以遂人之道告乎?至彼妄士不知其君而夸焉者,又多矣。孟轲氏之欲齐王汤武宜也,而公孙鞅遽以帝道说秦孝公,何邪?抑不知孝公之不足以帝道说邪?亦鞅之所说之帝道贋邪?握巨而兼金售,皆穿窬之盗也。若人者非惟不足以知,颜子亦不足以知孟子。

庸成氏

庸成氏,庸成者,垣墉城郭也。群玉之山,平阿无隘,四彻中绳,庸成氏之所守先王之册府也。册府所在,庸成是立,故号曰庸成氏。云容成者,非也。方是时,人结绳而用之。其民僮蒙,莫知西东;摩唇蓐食,而莫知其止息;托婴巢中,栖梁陇首,虎豹可尾,虺虵可蹍,而人无有相媚之心。

实有季子,其性喜淫,淫昼于市。帝怒,放之于西南。季子仪马,而产子,身人也,而尾蹏马,是为三身之国。

庸成季子之事,何其怪邪?商书曰:『五世之庙可以观德。』凡事在大,故地大,则有堂祥、岐母、群怪、大翟;不周山大,则有虎豹、熊罴、螇蛆,而况又有大者乎?无物不有,而后为天地;无事不具,而后成世道。由是而究之,则非常之故、不虑之变,皆适然而已矣。是以太公有云:『天之为远矣,地之为垢矣,人生其间,各自利也。』何莫之有乎?夫使世俗而能常有其有,是乃涬鸿蒙世以为主莫之有七十六圣矣。

呜呼!天地之间,信何莫之有乎?奚物而为常,奚物而为怪?通之,则物我一也。不然,吾值我非怪邪?天下之物,固不以自怪也,必值我而后怪。始未常识,遇之,皆可为骇惑。怪固在我不在物也。昔叔山无知,且以孔丘为梏于淑诡眩怪者,而况于凡乎?凡人之情易放而难求于,子不语怪,岂不言邪?正自难言之尔。申生之托狐突,彭生之蛊,齐侯与夫秦谍七日尔。苏荀偃视不受含,晋柩牛吼,伯有介驰,先民纪载良不少矣。四海之下,两头、四臂、九首、六足、两口、独目、三身、二体、旁口、反唇、交胫、反踵、马首、狗蹏、三瞳、四舌、四耳、三角、结胸、岐踵、半体、聂耳、毛身、玄髌、贯胸、离耳、无肠、蜚颈、羽民、尾濮、豕啄、狗头、厌火、流鬼,野外义落、剎充牣其间。北方有不释之冰,南方有不死之草,东方有君子之域,西方有残刑之尸。寝居直梦,人死为鬼,岂得谓之无邪?圣人虑天下之狃,于惑也。是故穷天下之故,事物之变,推至道开迳庭以引之正。然而祥桑蜚雉,有蜮载鬼之类尚笔于经,是岂以夸世哉?此其有以见天下之,知鬼神之情状者也。而世之人以其惛惛,乃复邈邈,务怪,不已殆乎?夫不极其变,则常,固不可名不尽其故,则心固不可保极天下之异,而归之正,则正者不能以复异矣。伯益之所记、齐谐之所识,予正愁其未广也,使世人知物我之不殊,同异之一贯,则怪亦常矣。又奚俟于屦而大息哉。荀卿子曰:『可怪矣,而未可畏也。』圣人以为常,而衆人以为怪,是不可不谏也。未信而谏,则人不与。兹故因之以怪焉。

右因提纪,凡六十有六世。

路史卷六

前纪六

禅通纪

史皇氏

仓帝史皇氏,名颉,姓侯冈。龙顔,侈哆,四目灵光。上天作令,为百王宪。实有睿德,生而能书。及受河图绿字,于是穷天地之变,仰观奎星圆曲之势,俯察龟文、鸟羽、山川、掌指,而创(刱)文字形,位成声具,以相生为字,以正君臣之分,以严父子之仪,以肃尊卑之序。法度以出,礼乐以兴,刑法以着,为政立教,领事辨官,一成不外。于是而天墬之蕴尽矣。天为雨粟,鬼为夜哭,龙乃潜藏。文字备,于以存乎记注,乃着绩,别生、正名、孚号,而升封于介丘,纪文字以昭异世,而文乱日昌矣。

乱百有一十载,都于阳武,终葬衙之利乡亭南,书,人禋之。后有仓氏、史氏、侯氏、侯冈氏、夷门氏、仓颉氏。

呜呼!图出河、书出洛,天墬之所以畀圣人也。而其末流祸天下亦深矣。三代而上,用而不恃,文字之所用,坟典、鼎之外,亡施焉;三代而下,有说命,有政典,然后文字亡所不用。既著文字,而六经托。六经之托,圣人之不得已也。降至后世,句连、苦窳、牢苫毕,而后淫辞詖说始蔓。羡霄块间矣。奇它至目如秋荼,而民亡所措手足。章句之学,如凝脂,而士不知所税。驾文者侮俗,而奸者舞文,至于读易,卜奸、诵诗、抇冢,亡所不至,人皆陲之,而不至所陲者。彼市祅夜哭,谓鬼亡知。吾得信诸。

栢皇氏

栢皇氏,姓栢,名芝。是为皇栢。出搏日之阳,驾六龙,以木纪德。为而不有,应而不求,于正阳之南,是为皇人山。其后为栢、有栢氏,常为皇帝地官。栢亮,又为颛顼师;栢昭,为帝喾师。尧治天下,有栢成子皋,立为诸侯。尧授舜,舜授禹。栢成子皋辞为诸侯而畊。逮周之世,有栢囧为太仆正。又有栢侯氏、栢常氏、白侯氏。

学者皆言五运尚矣。自伏羲以来,以斗精受命者,七神得间气而生者,又二十有八。所谓三十五际者也。而终始之传,乃谓大庭栢皇,悉有所纪,何邪?天墬之大者,在阴阳,而五行为之次。同符合证各象其类,兴亡之籙以次相代,岂偶然哉?是以皇天眷命,必先几见于下民。圣王感运而兴,必求合德以为之表。

昔者黄帝之世,天先见大蝼大,黄帝曰『土气胜』。『土气胜』,故其色尚黄,其事则土。及禹之时,雨金栎阳,禹曰『金气胜』。『金气胜』,故其事用金。然其受命荷帝、玄玉,故其色尚黑。下至汤,代金刃,先生于水,汤曰『金水胜』。『金水胜』,故其色尚白,其事则水。及夫武王,火乌流社,武王曰『火气胜』。『火气胜』,然其衰在木,火生于木,故其色尚赤,其事则木类。固相召,箕丽而风,毕动而雨,云从龙,风从虎。其气炎,则有以取之矣。伏羲、高辛俱感巨迹,神农、唐尧俱感赤龙,黄帝、有虞咸因大虹,少昊、伯禹咸繇流星。与夫摇光贯月、而颛汤若,有同于券钥者,殆叵信邪?抑又取之刘季断虵而遂感赤龙,叔达继水而复惊灵迹,顾岂有司之者哉?往哲遗疑,然物之来固可得而知邪。苍姬祖弃,既本迹瑞。偰先汤,修嗣嬴俱膺,玄鸟之祥孰难见哉?喓喓草虫,趯趯阜螽,鼋鸣泮隰,鳖应渊中,马氂截玉,梧桐断角,承石取铁,毒冒噏,娠临门彩,味蔑媍在,军皋鼓噎,嫛婗号,母乳泏,匏血动,痼疾发,蚕饵丝,而商弦绝,缘类而升,固有不期然。而然者,狼狥齿、鹤矢中,汇汇使虎、伸虵、令豹止搏劳施,虵守宫、弭蠇,螳螂捕蝉,即且甘带,故曰:『道之制,在人;物之制,在气。』

其生以是,乃或闇乎其数矣。若夫距王而兴,不能复禹之迹者,非道残百年之命,则五神之余气也。纬以八元三百四岁为德,运七百六十岁为代,轨千五百二十岁为天墬,出符四千五百六十岁为七精,反初以文命者,十九而哀,以武兴者,六八而谋。天人相应,若合符节,而正统之论烦结,至于相承失次,共工、嬴秦俱不得簉,而魏、隋、五代仍去仍留,遂使应运之王,当南反北,人符天瑞不得其时。稽之作者之猷,不如太上之无也。

中皇氏

中皇氏,封禅之帝也。当是时,人结绳而用之,居皇人山之西,是为嶅鄗山。一曰中央氏,后有中央氏、中黄氏。

封禅有矣。古者五载一巡狩,而每姓一封禅。封禅帝王易姓,告代之大典也。一箪之饎,鞠人之养也,受之于旅,且犹有谢,而况得天下乎?然则历世而来,开山命历、握河登纪者之所以攀嵩缘岱,而对越乎清极,岂苟然耶?固所以告成功也。是故皇非创业,则巡告而不展。三代八十四王,历年千九百三十,其行之者,禹汤成王而已。他君曾未之行,武宗、中宗、宣王亦未之行,岂惟惩国度戒诬哉?继世守成,顾无得而谢也。一自夷吾设祥瑞之说歫齐君,诸儒为必俟泰平之言。难秦帝而后,中材之主,误其美称,不原其本。苟存华观至一代而数封,中间妄引昌辉,假称蓂萐,隲肃然除蒿里以诬渎乎?清宁者,武接于中馗矣。孽臣艷后,秽挺嵩岱,先王之礼意果安在邪?咄哉!末世之君不知夫礼,而必欲行封,拘儒辟苟,当平世讲礼戒费行,其所谓代一之举,则嗣君无事于袭为矣。君欲行之,则盍反其本乎?惟母致羊皮、杂貂裘之讥可也,不然,无重发陈庄伯之叹。

大庭氏

大庭氏之膺籙页,适有嘉瑞,三辰曾辉,五凤异色。都于曲阜,故鲁有大庭氏之库。昔者黄帝于大庭之馆,兹其所矣。治九十载,以火为纪,号曰炎帝。后有大氏、大庭氏。

大填为黄帝师,大山稽为黄帝司徒;唐代勃海尚其世也。唐勃海姓大、太山稽,世音为泰误。

量莫大于齐人,而彼苍为窄。圣人在上,情欵通乎人德,惠加乎物,则欣欣焉,为之不可致之祥,下甘露、出醴泉,三辰曾辉,五星循轨,歉歉然为圣人延禧而永卜。及有失道,则先出灾患以宪示之,不知自省,又出变异以恐惧之,尚不知变乃弗复告,而谴极以随之,是何数数然邪?

昔者泰皇、仓帝、大庭、无怀之时,清明之感上行而际、浮下行而极,故天不爱道,地藏发泄,而人化神。伏羲、神农之世,其民侗,瞑瞑蹎蹎,不知所以然,是以永年。黄帝、唐虞之代,其民璞以有立,职职植植,而弗鄙弗夭,是以难老。末世则不然,烦称文辞而实不效,智谲相诞而情不应,一惛于上而群有忮心者,旋攻之于外,是以父哭其子,兄服其弟,长短颉,百疾俱起,盲秃狂伛,万怪偕来,变不虚生,缘应而起。而中材好大之君,乐休祥而昧致戒已,未有善而詹詹惟瑞之言,又不思所以应之而因以自怠,是以称善未几,而昭士已于域门之外。故儒老先薄言其事,乃至诋符瑞为无有者,皆过激之论也。

夫天人之相与,特一指也。日月星辰之丽,风雨明晦之变,即吾心之妙用;而饥食渴饮,利用出入,即天墬之机踵也。拱生之谷,同頴之禾,雊鼎之雉,退风之鷁,果何与于丘哉?而孛食星陨,霖震木冰,山崩地震,蜚蝝麋蜮,春秋悉与人事杂而识之,是诚何意邪?岂非四灵、三瑞、五害、十煇,靡不萌于念虑之初,天道若远而念虑之至,则象类之见,有不可而遮乎?

君高其台,天火为灾;多其下阵,淫水杀人;贱人贵物,豺虎横出;孽嬖专政,谷果不实;膻致螘臭,引蝶亘古;犹是。故治世不能,必天之无灾而能使灾之不至于害;圣人不能,使天之无异而能使异之不至于灾。雷电以风拔木发屋,而岁以大熟;日食震电,川冢崩,而周以东播惟戒之。不戒尔身,有丑梦,不胜正行,国有祅祥,不胜善政。是故变异而怵者,未有不兴;稔休祥而怠者,未有不亡。

汉之武帝放意杀伐,天下愁苦,其治效苟,不至大乱则已矣。然在当时,旱暵(原文为“”)弥年,孛彗数见,顾乃以为偶然,而景光、嘉祥、芝鴈、金马,史不旷纪,则历代之事可知矣。今岁旱矣,而曰天以干封,星孛矣而曰天报德星,是则果自欺也,何惑乎?速化希旨者之为欺邪?恶戏孰能翊翊、夙夜警戒如楚庄者而从之乎?若昔楚庄之涖域也,见天之不见祅、地之不出孽,则祷于山川之神,曰天墬或者其忘不谷乎?若楚庄者可谓上畏天、戒谨于厥躬者矣。是以虽夷君而主盟诸夏,方域大治,子孙长久,此其效焉。行之非人,何伤而自绝哉?

栗陆氏

栗陆氏,是为栗睦,敖昏勤民,愎谏自用,于是乎民始携。东里子者,贤臣也,谏不行,而醳之,栗陆氏杀之。天下叛之,栗陆氏以亡。后有栗氏、睦氏。

陈灵公不君,泄冶谏而死,而传称孔子援诗以罪之,予以为非父子之志也。夫春秋书曰『陈杀其大夫泄冶』,盖以章灵公之恶,悼冶之贤,而死不以罪也。迷于传者,乃以为父子罪其直言于淫乱之朝,而以累上书之,失之远矣。窃尝言之,春秋之书可以义推,而不可以例解也。圣人之予夺若权衡,然一参一累自有轻重,权随之而移尔,恶可胶权而求其分两之当哉。称国为讨为累上,此二传之独见,非经意也。

诸侯之臣书之策者,无非大夫也。书曰『杀某』,则是杀大夫矣。是故会聘涖事、若盗杀,俱不书大夫。书『杀大夫某者』,明大夫之不当杀也。葵丘之会,齐小白为载书而盟诸侯,其四命曰毋专杀大夫,书杀大夫于春秋,岂复有是者哉?古者诸侯之大夫,一偕命于天子,及其有罪,则请之天子命之杀,则杀诸侯不得而专之。周衰,诸侯专恣,大夫之罪未登于杀而辄杀,故未有不书大夫者,惟栾盈良宵不书大夫,以其绝于国也。虽然,书杀大夫亦固非一律矣。有盗、有人、有名、有国,书名者三,书人者七,书国者三十有二。称国以杀者,君杀之;称人者,衆杀之而其名贼,则大逆者也。苟非弒君则不名贼,三大夫者皆由君弒见及,故及其贼之名,二百四十二年之间,固未有称某君杀一大夫者,则称国杀,为君杀明矣。亦未有衆杀之,而书国君杀之。而书人者,泄冶之死,孔宁仪行父实杀之,而书国杀,曰君实杀之也。书曰『大夫是不当杀也』。夫冶致谏其君,而二子请杀之,灵公不禁,是不曰君杀之乎?予以是知圣人婉笔书之深见,其惜之之尤也。而辩者执左氏之说,而求之春秋,至有夫子怀宠不去、乱朝之语,是胶权而求分两者之见也。是后世不忠于君、谋一己之利,而不顾民社存亡者之言也,圣人岂有异于人乎哉?

昔者夫子之言:不谏则危君,固谏则危身;与其危君,宁危身。固当不义,臣不可不争与君。纣之不道,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而夫子俱谓之仁。躬丁衰委之代垂老作书,以示劝沮。若冶之忠君死,谊方褒嘉之不暇,而且罪之恶在其为,孔子也;且冶在陈,何宠之足,至于后世有曰『良史』,而佐谬圣人之意,以诬墓鬼者,予于班固见之矣。京房以忠愤死,则以为不度浅深,危言讥刺;晁错以忠谋死,则以为知小谋大,祸发如机;之遇翟义倡义讨贼,则又以为不量力,以陨其宗。是则仗节死义,皆固之不取矣。是则人臣之事其君,必如无口匏、立仗马、不鸣雁,然后为明哲欤。王凤以戚里善政,王章力争以死汉忠也,而曰不量轻重以陷刑狱;王嘉争董贤以死何武谋,王莽以死死忠也,乃曰『区区以一篑,障江河用,没其身』。夫为人臣,而量轻重以进者,全躯择利之徒也。嘉武身乎将相,可以区区自处哉?故非圣人而率肆诋短,鲜有不害名教者。昔范晔谓固下死节、否正直,不叙杀身成仁,而予且不得以固为良史。

赞曰:

上天作令,皇辟迭王。穆穆圣仓,四目灵光。受河之图,仰观俯察,立我文字,创制垂法。朝廷之上,以正君臣。闾党之间,以肃尊亲。着绩别生,升中于岱。文治以兴,布祅奚怪。

路史卷七

前纪七

禅通纪

昆连氏

昆连氏,一曰厘连氏,一曰厘蓄氏。昆连者,昏晦之谓也。

自生民以来,君有宇宙者多矣。十纪之辟不胜计,予绎路史仅得其五,其五纪则遂亡之矣。有或杂出传记如焱氏、泰氏着于庄子,成氏、素皇氏、内峏(原文“”)氏之着于鶡冠子。虽间存一二,而政迹无、灭沕穆稽。然又惧没厥号,因复着之,庶来者得以观焉。易曰:『过此以往,未之或知。』子休曰:『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信矣。

轩辕氏

轩辕氏,作于空桑之北,绍物开智,见转风之蓬不已者,于是作制乘车,轮璞较,横木为轩,直木为辕,以尊太上,故号曰轩辕氏。权畸、羡审、通塞,于是擅四方,伐山取铜以为刀货,以衡域之轻重,而天下治矣。

赞曰:

禅通着纪,伊予握旋,秉数稽功,一德乘干,地不爱珍。乃权畸羡,制彼货刀,与民通变。称物平施,有无以迁。皇上由尊,大号轩辕。

轩辕氏,古封禅之帝也。在黄帝氏之前,承学之士乃皆以为即黄帝氏,失厥所谓莫此甚焉。昔蒙庄氏论至德之世,轩辕氏后乃有赫胥,而尊卢、祝融次之,又后乃有伏羲、神农、黄帝,其明着若是。讯诸币欵有黄帝金,而又有轩辕金;封禅文识有轩辕氏,而又有黄帝氏,则轩辕自为古帝,信矣。后世惟见史迁纪黄帝名轩辕,更弗复攷,于古失之。

赫苏氏

赫苏氏,是为赫胥。赫胥氏之治也,尊民而重事。方是之时,人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鼓腹而游,含哺而嘻。昼而动,夕而息,渴则求饮,饥则求食。莫知作善而作也。出三入一,惝怳如遗。光曜赫奕,而隆名。有不居,即以胥而自况。九洛泰定,爰脱洒于潜山。

后有赫氏、赫胥氏。

甚矣。人欲之不可从也,求以从其欲,未有不失其所欲者也。是故求为乐者,失其乐;求为富者,丧其富;求其存者,先得其亡;求荣者,必至于辱;求以为大,未有不先获其小者也。昔者穆王从欲,而既失其欲矣;秦皇继之,秦皇失其欲矣;汉武又继之,汉武复失其欲矣;而明皇又继之。是何邪?夸与几而已矣。几生于所无,而夸出于不足,皆欲也。

位禄名寿,四者人之所大欲也。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则既有其位,又有其禄矣。其不足者名,而所无者寿尔,且名之所难及者远,而寿之所不能致者,僊也。于是事四夷,将服远以夸名,而治愈卑。礼方士将求僊以几寿,而身愈乏,尽心力而求之,而名与寿愈不可得也。虽然,服远难也,犹人之所为也,而其所谓僊者,则尤人之不能致者也。彼以为致人之所能,未足为至,必于人之所不能致者,致之然后足夸也。是以中材之主,好名之心常卑于欲寿,而求僊之志尤重于服远也。

嗟夫!道在迩而求之远,事在易而求之难,惟精惟一,此白昼蜚升法也。羲以是传之炎,炎以是传之黄,尧传舜,舜传禹,小颢、颛顼、高宗、文王、夔龙、益稷、周召、箕盘与孔子之所共得也。穆王之伦不知出此,而乃区区外驰以求之是,之燕而南辕,两騑愈疾,自谓即至而不知其日远也。善乎!周隐遥之告随文曰:『帝王修道速于人臣。』一言之善,万域蒙福。臣之所学非万乘所修,而刘知古亦谓明皇『人主长生与庶人异』。欲得长生,当先道化,人和气洽则僊自致矣。若为庶人之事,臣所未悉二子之言,可谓知所本者,代之能因是而求。夫所谓精一者,则自得之矣,又何必敝精神、苦筋骨而与死祸邻哉?虽然,黄帝之所为不在是,赫胥氏之所为亦固不在是也。且以秦皇愎祸不悟,卒至陵迟沙丘,身首不敛,为天下笑。乡使穆王遗祭公之谏,则不获没于祗宫;明皇稽至德之,则不得崩于神龙;武帝苟非狠狈自悔、易危为安,则龙渊之庙不立矣。方东方生之荐药石于帝也,固以为僊者得之,自然非可躁求,若其又道不忧、不得、不然,虽之蓬莱见僊人犹无益也。而帝且不悟既晚,因大鸿言,于是悉罢方士候神人者,每对群臣自叹曩之愚惑,为方士之所欺,则不知道而已。伊尹有言:『天子惟不可彊为也,必先知道。知道,则人欲轻而民事重矣。』如是则脱洒,曜迹不为难也。赫胥氏之果僊乎?予不得而知也。予悲夫求僊者之丧其欲也,故绅之学者毋谓太谩,将有嘿而识之者。

葛天氏

葛天氏,葛天者,权天也。爰旋穹,作权象。故以葛天为号。其为治也,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汤汤乎无能名之,其及乐也,八士捉扴投足、掭尾叩首,角乱之而歌八终。块柎瓦缶,武喿从之,是谓广乐。于是封泰山,兴货币,以制数会,故沈滞通、而天下泰矣。

后有葛氏、权氏。

赞曰:

旋穹苍苍,孰测至极。不有圣人,伊谁轨则。无言而信,不化而行。垂法葛天,荡荡难名。载民玄鸟,临物之极。八阕兴谣,莫知帝力。

治者致之道也,无非事也,亦无非教也。梦有占戎,有卜灾,有祈信,有盟,圣人未尝废也。是故无常祀,则淫祀不可胜举矣;无中声,则淫乐不可胜用矣。凡民之不可去者,圣人不废也。抑为之节文尔已。古者未尝无乐也,洪荒之世,圣人出道以应世,各有一代之业,则必有一代之乐也。虽然,乐者治之章,而礼者治之文也。文生而章出,礼先而乐后,不可易也。

八士八终节未尝无,则礼未尝废也。而世之人蔑礼节、隳形体,洿蔑以为行,疃怨以为贤,托音乎聚偻之傍,而罗嗊乎父师之侧,曰:『吾为达也。』吾闻无怀、葛天不如是之荡无度也。予尝学论语矣,及微子之篇,见其着周公为鲁公之语,而遂知孔子与三仁八士之心,然后三叹孔门弟子善述圣人之志,而扬雄、王通皆不足以知之也。夫微子一篇,论出处之大致,以仕为通者溺而不止,以隐为高者往而不返,然而特杂是章于间,何哉?彼周公之言,上以为君人者而下以为事君者,发也。

为君难,为臣固不易,君臣之间微矣哉。于其所厚者薄,则无不薄矣;亲而可施,则何有贤士大夫哉?二世之残骨肉,六朝之戕宗室,此可仕其朝邪?大臣不以则,必愎狠信任小人矣。剥丧元良,而信崇虎;贼虐谏辅,而任尹谐;与夫信石显,而疑萧传;任裴龄而绌陆贽,此可仕其朝邪?非是二者,圣人不去邪。是故子言卫灵公之无道,犹且徬徨于其域,知此则三仁之或去或死,栁惠之或绌或处,孔子之去齐去鲁,乐师之适齐适楚,八士之着于是列皆可知矣。故旧无大故,犹不可弃,则君非有大故,而可去乎?朋友且不可求备也,一人或过,其可求备而去乎?知是,则接舆、沮、溺、晨门、荷莜有可得而议矣。于戏山林之士,岂止于不知反哉?而世又有无故宅岭,称慕巢许,以达者。中南、少室,皆为捷径,大有佳趣,岂特岑岑之中南邪?巢许之事,予无信焉,且不仕无义可也,长幼之节如之何其废之夷?俟之态骨,尝见于原壤矣。

然则数之贼而叩之杖,是乃圣人之隐也,彼阮籍、韦高、王澄胡母辅之之徒,复何为邪?讥山甫、姗文王,謑髁无任而笑天下之尚贤,纵脱无行而非天下之大圣,庄周不如是也,而况无怀之与葛天氏乎?晋室之为夷,南北之纷更,皆由此徒出矣,而何任达之足云?是故先王之治,先其礼而后其乐。乐者混澖之竟,而礼者人之城也。礼胜则愚,故乐以生之;乐胜则流,故礼以守之。礼也者,所以严分而防泆者也。苟严矣,何慢之足忧?苟防矣,何乱之足病!彼箕躆、裸裎、托言为达其祸已,不可胜言矣,非直圣人病之,俾门役,莫不以为病也。诗云:『野有死麕,白茅苞之。』夫麕既死矣,在所可弃矣,而犹苞以白茅,何耶?死恶其污于地也。夫茅之为物,薄而用,可重也。易曰:『藉用白茅,无咎。』苟厝诸地而可矣,藉之用茅,何咎之有?此其礼之所以不可以已,而流遁者之所以获罪于圣人也。

路史卷八

前纪八

禅通纪

尊卢氏

尊卢氏,是为宗卢。其立政也,官天墬、府万物,莗天下之故,惟以币行。无所甚亲,无所甚疏。抱德扬和,以顺天下,而世用宁焉。治九十余载,位台之阳,葬于浮肺山之阴。

后有尊氏、尊卢氏、氏。

自余季甫志学遾通三经,且待且业,未尝终日三商不属意,于是史也。访博士、适异书、讯旅人、求金石之遗豫。是有益,虽奴、客必师。不知祈寒溽暑之为毒,于衡湘得云阳之从,于广都得盘古之祀,于冯翊得史皇之墓,于蓝田得尊卢之采,于衡山得祝融之,于长安得阴康之冢,于肺山得华胥之封,于黄龙得女娲之碣,于荼水得炎帝之陵,于峨眉得黄帝之窽,于雝得帝鸿之坋,于云阳得少昊之堬,于成阳得庆都之,于大山得有虞之文,于陈仓得娥盲之殔,于商于得女英之垄,于杼山得夏后之铭——一何多邪?独怪刘子政说汤无葬处,而崔駰、薛瓒俱云济阴亳县今有汤冢。皇覧云:『在亳城北郭,东三里,高七尺。』韩婴所谓帝乙墓者,何谓无邪?按伏韬北征,记愽望城内有汤、伊尹及箕子冢,今悉成丘。而杜征南亦云梁国蒙县北、薄伐城中有汤冢,其西有伊尹、箕子冢,今城内有故冢,方城宜其为是,而记乃称王子乔墓。亳之汤冢,已氏之伊尹冢,顔籀亦固疑之,爰求征地,则又别有汤冢。汉建平元年,大司空史御长卿按录水灾行汤冢者,于汉隷扶风地,有汤池征陌,何谓无邪?然汤之都亳,与葛比,似亦不在兹土。及攷秦宁公本纪,『二年伐汤,三年与亳战,亳王奔戎,遂灭汤』,则知周穆桓之时,别自有汤,亦号亳王,为秦所灭,乃西戎之君,葬于征者,而非成汤之墓。继观圣贤成冢记,则汤之冢后魏天赐中已圯矣。铭言二千年困于恩,其明器悉为河东张恩之于河,是知成汤之窆久矣。无没至是,已不复存,子政之言为不苟矣。于戏太古尊卢、祝融、阴康、华胥之陵尚犹历历可知,如此,而成汤之臧不寿独何欤?良可叹也。

祝诵氏

祝诵氏,一曰祝龢,是为祝融。未有耆谷,无所造作,师于广寿,以毓其德。刑罚未施,而民劝化三纲、正九畴序,是以天下洽和,万物咸若。

于是听弇州之鸣鸟,以为乐歌,作乐属绩,以通伦类、谐神明,而和人声,是以耳目为之节文也。以火施化,号赤帝。故后世火官因以为谓。

都于会,故郑为祝融之墟。其治百年,葬衡山之阳,是以谓祝融峰也。

后有祝氏、融氏、宗氏、祝龢氏。

赞曰:

伊古祝融,人萌揄乐。刑赏未施,何所造作?弇州之声,庸致乐歌,乐希属绩,是为祝龢。以谐人神,以通伦类。顺火开祥,肇称炎帝。承师毓德,三纲以平,万物自若,天衢总清。

为治而至于乐,然后可以为僃矣。乐者,治之至也。夫人之生天墬同体,莫不有神明之性,湛然中,足不自外入,一蔽于物,则浸淫畔肆,滑丧其天,以至穷人之欲,而不能反其性命之朔,何哉?有血气心知之性,而哀乐喜怒之无常,五綦六凿坏之于外,无以为之节也。

是以先王因其性之所,自有索其天和,而作为之节,以乐其所自生。而反其朔乐者,人之节,而性之所自有者也。其感人也,深其化人也,着金石、丝竹,无自鸣之声也;羽旄干戚,无自动之容也。藏之于无,出之于虚,必有所缘者矣。声嗟气叹,此天籁之自鸣者也;手舞足蹈,此天机之自动者也。具之于心,作之于气,必有寓者矣。人藏其心,不可测度,而忧喜忿鬰感发于外者,有不可得而抑。是故圣人难免,而治天下本之于心,律小大之称,比终始之序,作乐以应天,深入教化于民,循数以召之,因器以迎之,而乐之伦合德矣。随之以节义,达之以事业,起居视听,事从兄,凡所以行而乐之者,一不外是。夫然。

故至龢日以积,而乖争之念消;至顺日以积,而拂戾之气冺。五官七体毕,顺其正,而君臣、父子、兄弟、夫妇、长幼、朋友莫不相和,而不相倍。诗以志之,书以着之,易以通之,礼以体之,春秋以守之,本末相从,五者道,故得阴阳序次,声动气随,而物,而乐成矣。情深而文明,德盛而化神,旁魄,渢渢驿驿,而庶物之露生。天墬之德产,莫不诱然,皆作动荡,血脉流通,精神浃于骨髓之间,而固其肌肤之会,鼓舞品汇,陶冶姓族,而不自知。故中声发越,而塞于天墬之间郊焉,而天神格庙焉,而人鬼享凡以出乎素,有之龢中声,自至而然也。中声者,一性之龢,而与天墬八方之气相为;流通者也,人为之主,而情为之本,律为之用,而器为之居。六间六始,所以为之用金石、丝竹、陶匏、革木,则所以为之居也。

陞歌下筦,贵人声也,歌钟在左,歌磐在右,人声之佽也,而五声以为之。侑宫肩信,而意;征肩礼,而神;龣肩仁,而魂;商肩义,而魄;羽肩智,而志。宫弘一舒,征以疾,龣防而约,商散而明,羽展而虚。变宫生征,变征生商,变商生羽,变羽生龣,变龣生宫,而五音之气协矣。五音协,而五运之气平,五纬之行正,黄钟以生之,中正以平之,而四六之气得矣。黄钟者,律之本,而中正者,历之源也。在律为声,在历为气,以故律历同起。冬至声生于三始,而历原于三统,以故黄钟之律,本于三寸;三吕之为,三十有六三,律之为,四十有二,而黄钟之本立矣。六始为律,六间为吕,律准干,吕准坤。是故六阳乘位,而始于复;六阴乘位,而始于垢。阴成于坤,阳成于干。干卦巳,而位亥;坤位申,而卦亥。

亥者,乾坤之交,阴之极,而阳之所繇始也。引于申,该于亥,是故亥为阳,月水之位也。人之孩,草之荄,皆自始矣。干为大赤,坤为大黑赤,入黑以成玄,玄中生白,造化出焉。孩于亥,根于艮,而三白之化寓矣。赤黑配于干,而三白生乾坤,媲于亥而三统出。是故乐由阳来,而水化律,有五声十二律之变,既而六十卦之合。得六十卦之合,得而十日十二辰之数制矣。因而六之当,期之日致矣。

气不顿进,律无独成奏,黄钟歌,大吕奏,大簇歌,应钟以合声也。听乐均权,土灰度晷,景候钟律,以谐气也。声合,而后神示之降出可期;气谐,而后阴阳之进退可效,相生相化。轻者,黈之;重者,溓之;畸者,我之;譌者,削之;而五运、六气、九宫、四治之难去矣。体用相权,弥纶布,于以退乎不正之气,而召乎不及之气。是故春宫秋律,而百卉凋;冬宫夏苓,犹寓之造化而取之也。

声生于日,律生于辰。日纪六甲,辰纪五子,八卦纳甲,而土日通焉。五子居律,而八卦隐焉。是故以声召气,以律定历,取八方之全声,而寓之八方之全器,于以察天墬之龢命,乖别之妖,而敌情之胜负、马步之多少,悉未逆而知之。

同声相应,物之情也。是故杀气并而音尚宫,武王徯,纣之必败;南风委而死声至,师旷必楚之。无功七六之丝合,而爱国之气成四寸之管来,而八方之风至充之者,足以移民风、而化民俗。闻之者有以攷其德,而知其治,英茎弗得弗弗古。探五行之妙用,竭万物之英华,着其素而直其情,以之节事而治容,彻志之孛,解心之缪,去德之素,达道之塞,是以阳不究而阴不密,刚气不怒,柔气不慑。在内者皆玉色,在外者皆金声。貌正而气得,气得而肌安,肌安而色齐,色齐而天下化。

空窾之窒,厝胃之伏,关鬲之拟,浑涵冰结之处,随其元而充之无,细微之不入,七始既定,九奏具成,至于鸟兽之声,犹悉关于乐律。大昭、小鸣四时迭起,而协气熏蒸,嘉生殖祉,地纪天瑞,诸福之物皆不约而自至。若方诸之水圆,鐆之火缘,类而生,有不期然而然者,又岂复龡歛衍、郁振窕竭怒者患哉?

祝诵氏之属绩,朱襄氏之来阴,阴康氏之来龢,伏羲氏之立基,神农氏之扶犁,黄帝氏之云门,少好事之九渊,高阳氏之承云,高辛氏之六厉,尧之章,舜之招,禹之夏,是皆得天墬之中以发人之抑。道人之伏,达人之慧,而为政之平,则凡以得乎人声之龢而已。故清龣一奏,而凤凰翳日;箫韶九成,而百兽率舞。其然也。

三五以降,醇浇而伪,璞散而器,而人始狙诈,与物敌矣。天墬之元,时至之气始,离次而不安其所矣。其所谓乐,不过留意钟鼓巢产之声,缀兆疾徐之文,纪铿锵,着节奏,俶诡殊瑰为弥文,烦饰而已。逻镗,进俯退俯,欲其召龢气而致柔嘉,服人心而固寿命,是为齐讴而希楚,和吴歈而几越,应不已难矣。下迨列国,曹奢魏,陈汰唐忧,无足言者。桑间濮上,流连荒亡之音,作而君骄,而政散、民流、官坏,而不可系止。烦等淫声,慆心闉耳,而哀痛生之。春秋之际,干戈日寻,魂为燕氛,魄化魏土,而凄怨之声入于匏管,轻生败伦,贼君弃父,而变逆之音出于金石,三纲沦,六纪坠,遯情伤化,惟不能当于天心,是以祅沴灾眚,百济俱起,而鼓师三饭寄,遯河海至,不可以为国。千锺作大吕铸,而内益乱。新声兴,巫音起,而君愈卑志,惟焦杀,求其所谓一唱而三叹,何可得邪?

汉魏而来,情文俱冺,人狃辞狎,而声匪纯懿匏不成,列舞不像,成陈郑声。于枫庭陞胡部,于堂上迎神带,邉曲宫案,次熊罴而房中之乐,则惟恐淫哇之不闻,变态之不新也。不中其声,名器随变,既声有余于数,则更从而分之。求五音而不得,则益之以二变。合十二律而不协,则载之以四清,立四通,制留尺,倚歌梵呗,娄罗悦般,而风雅进矣。夫以五日四分日之一不之减,六日八十分之七不可裁,而六十之八卦未尝增也。二变不得,而应声增;四清不合,而子声起;七五音,而八律吕,岂本尔邪?是则虽有黄钟大吕之声、商龣征羽之器以旋宫,则不得其变以迎气,则不得其平中声,何自而得哉?中声失,则律无当;律无当,则乐不比;乐不比,则情文俱冺;情文既冺,而旋宫之制、迎气之律,其能以独正乎?是使后世议者,见先王之所以为乐,古犹今也。陶匏革竹之器,搏拊嘎击之用,古犹今也。其所谓八风十二律,未必不与人齐;而其所谓麟凤龟龙,其去人也远也。是始疑先王之事为是夸言,盖不知理之宜然,而无足怪者。

夫有恢荡之音者,有荣怀之庆;有和平之声者,有蕃殖之财。淫厉而哀万宝常,所以知隋之不久。宫出不反,王令言,所以卜炀之无廻,宫离不属,商乱而暴,而子宪识明皇之播宫不召,商龣与征戾而嗣真,明章怀之废王,仁裕耳。黄钟有争鬭之事,裴知古聆庙乐,当庆赐之行,发于其声,害于其政,有不可而冺者。是故龙舟五更之声作,而国不可游;胡戎无愁之曲作,而君不可留;除爱水断苦轮之歌奋,而台城没,打沙锣、振铜钹之伎进,而屈茨卹。

故乐也者,天墬之合也。其形变者,心亦随其志变者,声亦绝发于芴,应于遐逖,虽圣人不能抑也。亡国戮民,非无乐也,而不乐其乐。盖出之中者不得其寓,而道之外者不得其所也。趋数傲辟,烦戾滥溺,此乱国之所好、而哀姓之所乐也。故孔子曰:『君子之音,象生育之气,忧愁之感不加乎心,暴戾之动不存乎体,此治安之风也。小人之音,象杀伐之气,中和之感不载于心,温柔之动不存乎体,此乱世之风也。』治世之君以道胜欲,故其音安以乐,雅颂之作政,其有不和乎?乱世之君以欲忘道,故其音怨以怒,郑卫之作政,其有不乖乎?世异,异音,音异,异政,然则亡国之君眩惑转易,刑政纷纠,岂惟哀以思哉?而其民亦困矣。

故君子之听声不徒,铿锵节奏而已,亦必有合成己之志也。天墬之间,温乎其和者,无非乐也。而得之者,异取夷则之羽不兴嘉庆i门黄钟之宫不作庶人之室是故必有盛德斯有备声必有大功斯可制乐,此先王之所恃以籞也。故有乐备制矣。而德薄功小,有不足以作者,岂惟不足乐哉?

鲁庄公国小钟大,而曹刿方请图之。齐桓公谋以大钟,而鲍叔且以为过,况不有功者乎?方晋侯之如宋也,享以桑林,晋侯惧而退入于房至着雝而病,卜之,祟在桑林。及平公登施夷之台,欲作淸龣,师旷以为黄帝所作。今君德薄,不足以作之,暝臣请辞,公弗听,作之,飘瀑总至,发屋乱豆,平公恐伏,晋国大旱。夫淸龣非固能变,而桑林非固真能祟也,盖先王所以持礼乐之分者,甚急而不可乱。故其衰也,邦君、诸侯一越用之,则魄夺气而不能以自止也。故曰乐也者,始于惧惧,故祟;次之以怠怠,故遁;卒之于惑惑,故愚。愚故道,道可载,而与之俱矣。癃病之生,赤地之变,将非恐惧之所致邪?故乐之足恃也如此。

夫国有饥,主不飱;国有冻,君不裘。有九年之稸,而后天子食备味日举以乐诸侯食珍不失钟鼓之悬是故草木未若则不烦钟鼓之声文德未敷则不必干羽之容钟鼓干羽,固饰龢之具尔彼杜诜之所言张文收之所请唐太宗每折而不许者亦以谓百姓安乐则金石自畅乐在人龢有不在乎声也。何后世不明乎此,乃复胶意思、于区区之累黍以祈中乎龢气不已乎?夫丝固不足以制声而黍固不足以稽律也久矣。蕤宾下声大吕,八八左旋,终于中吕,此班固之所本也。应钟声下大吕,十律而反高一均,此失不纪清浊之变也。其曰:黄钟未必,果非大吕也。其曰应钟未必,果非无射也。

萧条者,形之君;而寂寞者,音之主也。绳准无所施,而平直之运无所逃,此不共之术也;五音无所比,而二十五弦以声应,此不传之道也。游心乎衆虚之间,而与物为际者,父不能以诏其子;放乎事物形气之表,而形乎弦者,兄不能以喻其弟。三如干之铜,三如干之炭,同时鼓之,铸三黄钟,声不同也,而况尖圆肥瘦之不等者乎?故不神解嘿理,而恃器数以为正祗,以惑也,以至崇宁之初,魏汉津制指尺,于是上悼黍之非度,谋以声而定律,而典乐之臣莫能以也。

夫以神瞽定律,必攷中声,亦不过因其自然而道之,岂河内无真葭、而上党无真黍哉?高山流水固不在乎弦尔,虽然,天之自高,地之自厚,日月之自明,神不易也。黄帝、伯禹,冲正所合,是故律度出而幽显遂,若以齐纬、随广、叔宝之徒度之,固不能损荒陋而广正之也。凤鸣岗,众鸟从,鹤在阴,其子和。夫物固有,有其方而智巧,果敢不足以相宾;有其情而皮毛,色泽不足以相使者,必也。

以仁为恩,使天下无不亲;以义为理,使天下无不宜。残虐、暴横不见乎其上,忧愁、忿鬰不作乎其下,黄沙息送,元戎偃伯,而士农工商无或失所,然后本之性情,稽之度数,修五府,龢三事,以为之理,合生气之龢,道五常之行,取仁义道德之端,而倡之平澹、恬愉之韵。布挥而不泄,幽昏而无声,以为之用,应之以人,顺之以天,内以正其志,外以达其情。广不容奸,狭不留欲,而邪污淫辟之气无自而接上,以着泰始下,以善民心,异文而合爱,穷本而知变。故攷之于文,则文足论,而不諰;发之于均,则均足乐而不流听。斯喜喜,斯畅畅,斯达达,斯反莫不鲜然、寤犁然。契舍其故,而趣于新君子,以益厚小人,以无悔而治道,达矣。

举鼎移梁,乐以邪鄃。春畊秋获,休以聆。是故诸侯勤治,息以钟鼓;卿大夫卷治,息以竽瑟。马驾而不税,弓张而不弛,固非有血气者之所能也,圣王岂固不为乐哉?两君相见,揖让而入门,入门而悬兴,揖让而升堂,升堂而乐阕。入门金作以示情也,陞歌清庙以示德也,下管象武以示事也。故君子不必亲相与言也,以礼乐示之而已。重华聆钟石而传夏,伊贽在乐音而归亳。朱干玉戚,夏籥序典,岂徒乐而已邪?

韶用于齐,八佾舞于家庭,世之人无或非之,是徒见声音、节奏之可乐而已。至孔子,则不忍见而闻之,是盖不狥其情,不丧其心,知其德之不有,而作之不以礼也。雝者,天子之所以享元侯也,相为辟公,天子穆穆奚为而起。三家之堂,诸侯僭天子,大夫僭诸侯,其已久矣。设两观,乘大路,朱干设锡冕,而大武八佾,以舞大夏,宫悬而祭白牲。此天子之礼,子家驹之所以告也。而昭公不知,乃曰:『吾何僭然?』则臣下化之而动于恶,何尤乎?

故礼也者,乐之大本也。豢豕为醴,非以贾,祸也。而狱讼以繁,化蚕为祫,非以为夺也,而钳益众。是故钟鼓诚设,(疑为“笾”)豆有践,而百拜之不至,则宁酸而不饮;十献之不至,则宁干而不品。酒酣耳热,拔剑击柱,安知天子之尊?蹻脚弄目,筋斗祼逐,夫又安知名教之乐邪?当此之时,而乐几祸矣。是故君子穷其起,谨其示,哀乐之分,必以礼。故礼者,挈裘领诎,五指而顿之,顺者不胜数也。

礼作乎外、而生乎内者也,乐作乎内、而动乎外者也。礼以治外,则见而知;乐以反内,则闻而知。见而知者,观而化闻,而知者感而化。故礼乐者,观感之术,而不可以偏废也。礼交动乎上,乐交作乎下,而观感之道得矣。礼极中,乐极和,中和之本,率于吾心,非假它求也。亡国戮民,惟于吾心之所同。然者不致察而后外此身,以求礼乐而礼乐益远矣。故曰化不时,则不生男女;无辨,则乱成。化不时,为无乐也;男女无辨,为无礼也。夏殷之礼,吾能言之,而乐不及礼具而乐存也。鲤趋过庭,讯以学礼,而乐不告,乐必夫自得也。顔子为邦,终之韶舞。虞帝教冑,先之典乐,非无诗礼也,立于礼,则成于乐矣。

乐需礼,而立礼非乐不成。是故兴世则礼乐之形实,而人因器以达本。世不足以明道,则礼乐之用为虚;文而人不足以化。其上偏礼恃乐,伤天地损人民,所以悖理而害政者至矣。王德不下通,民欲不上达,而欲人之兴,让务本国富家给,是浊源而求清流,虽十舜不能矣。故曰节怒莫若乐,节乐莫若礼。是何有司请定法,笔则笔,削则削,而至于礼乐则云不敢?是敢于法杀人,而不敢于礼乐惠人也。必以俎豆、管籥之间,小不备绝而不事,是去小不备而就大不备也。此汉之礼乐之所以为可恨,而张奋之所以叹郁,可不惧乎?

路史卷九

前纪九

禅通纪

昊英氏

昊英氏,或曰子英。昔者昊英之世,以伐木与杀兽。人民少,而木、兽衆。人帝之世,不麛不卵,官毋共备之劳,而死不得用享。事不同而阶,王以时异也。伐木者,衣薪之世也。

后有昊氏。

太上无名,其次有为,而名从之;其次名先,而实后。名先而实后,名先实后而名实难矣。是故为善无近,名中失而事过当,名尊而实可泊,君子不为也。有为,皆善,而孰为善邪?温良恭俭,明允笃诚,人与我以是名邪?何朅朅然击鼓,而求亡子乎?故善不可以有心为也,有心则伪,而一失之矣。

上世亲死,则内之沟,它日过之,狐貍食之,蝇蚋蛄之,心与目会,而泚达于颡,于是反累梩而掩之。掩之诚也,非为俭,非为奢也。掩之矣而土亲肤也,于是厚衣之薪,而棺椁兴焉。盖孝子仁人之掩其亲,苟可以致其诚者,亡不至也。丧三日而殡,凡附于身者,必诚必信。三月而葬,凡附于棺者,必诚必信,勿之有悔焉而已矣。古者棺椁无度,中古棺七寸,椁称之:天子七种,诸侯五,大夫三,士二,庶人一。非直为观美也,彼藏千金之璧者,缇衣十袭,匣户九扄,斋沐而出之,犹以未也,况于亲?

伏羲人帝之时,非无供备之劳者,死皆用椁,岂固是弥文哉?而墨子曰『尧舜之丧,衣衾三领,窾木之棺,葛以缄之;夏禹之丧,桐棺三寸,蘧蒢以敛,余壤为坋』。吁可谓俭乎?尧、舜、禹不如是也,下铜三泉,上南山,金玉城阙,水银河海,固非君子之志,而孝子之心不如是之贫也。虽然,天子之丧动四海,属诸侯;诸侯之丧,动通国,属大夫;大夫动一国,属修士;修士动一乡,属朋友;庶人之丧,合族党动州里,古之数也。惟刑余罪人之丧不得合族党,独属妻子,棺椁三寸,衣衾三领,不以总,不以画,行凡缘而往埋之,反无哭泣,已事而踆,若无丧者,此之谓至辱。是则舜、禹若啓,以刑余罪人丧其君也。是墨子者,以至辱事其亲也。且吾闻之,君子不以天下俭其亲,墨之治丧也,以泊为其道也,恶足以为俭?中古之制,圣人固不欲速朽也,以璠璵敛,而孔子丽级,岂虑其墓之抽哉?而王充犹欲明死者无知,以降泊葬,古之人胡为而死其亲乎?

嗟夫!俭者,一善之名,圣人御世之宝也。在乎内不在乎其外,何说者之谭?尧舜举狥外,而反卑之也。且怵戒涂者,尉李野人之璞俗、土阶三尺者,由余穷邦之陋风,户不扉,葢茨不剪,此楚之交子、鲁之周子鄙习也。而尧居衢室之宫,垂衣襞幅,邃如神明,集五瑞而见群后,带幅舄而入觐者,若众星之拱极;舜游巖廊之上,被袗衣皷,五弦绘日月于常备,十有二章黼黻,玄黄烂如也。出闻銮和,动有环珮,步趋中,于茎招之节,尧舜之备物也如此,而恶有所谓土阶三尺、茅茨不剪、欲涂而怵戒哉?此腐儒之所守,而污俗之所以相欺也。

人之言曰,天子无老夫食,则太牢而加珍服,则五采而饰玉,坐设章容黼扆,而诸侯孤卿奔走乎堂下,出乘大路,越席以养安,载臯芷以养鼻,错衡以养目,和銮以养耳。三公奉轭,诸伯持轮,居如大神,动如天地,扶老养衰,渠有善于此者。彼桀纣之奢而亡也,则戒奢者有礼存焉。

今也覧四海之赋,受九垓之经,入而茅茨土阶,欲以涂而不敢信,不然矣。且先王之制,改玉则改行,旂旒冕璪以示登降之品。而污世之人不通于礼,处尊而偪贱,居大而侵小,以天子之尊穷天之产、罄地之毛,而为圉隶,监门之奉亦难乎为下矣,不惟以陋于厥躬也。而又房无施其族党,上不丰其宗,祭而曰:『吾以是为俭也。』不亦鄙野、夷貊之人已乎?故曰,中失而事过当,名尊而实可泊,君子不为,而况唐虞与有夏氏乎?

有巢氏

昔载上世,人固多难,有圣人者,教之巢居,冬则营窟,夏则居巢。未有火化,搏兽而食,凿井而饮。秸以为蓐,以辟其难。而人说之,使王天下,号曰有巢氏。

木处巅,风生燥,颠伤、燥夭。于是有圣人焉,教之编槿,而卢缉,而扉塓涂翳,以违其高卑之患;而违风雨以其革有巢之化。故,亦号有巢氏。驾六龙,从日月,是曰古皇。龟龙效,图书畀,于是文成而天下治。

其为政也,授而弗恶,予而弗取,故天下之民皈仁焉。其及末也,有礼臣而贵,仕之专而不享。欲削之权,惧而生变,有巢氏遂亡。居于瓕及盘领。

后有巢氏。巢父友许繇、樊竪。繇居沛泽,其道日光,尧朝焉,而逭之。父适闻之,洗耳于频。竪方饮其牛,乃欧而还。

利器,人之所大欲,而予夺者,天下之怨府也。百金之家不于千金,一命之士不登于,三命繇庶而止有不足者。是故圣人乘理而制天下,必有以厌服之,然后小大罔敢不壹于正。在易之观,神道设教;礼者,圣人之神道也。五之履显,以中正而观天下。以中正观天下,故下观而化之。然而上且观其可乐之生,而有輆軩之志,是以观盥而不观荐。孔子曰:『圣人患礼之莫尚于祭。』祭祀之礼,爵先盥灌而后荐盥者,敬之始也。荐者,礼之末也。荐备物而盥无有焉,观盥而不观荐,取虚诚以着信也。是以有孚顒若无器,而人自趋,不言而信,自谕爵赏,刑政有设而不用矣。岂复侵阳之事乎哉?

吾尝原易之所以消长者矣。

一阳上长,复;二阳上长,临;三阳上长,泰;四阳上长,壮;五阳上长,夬;君子道长之时也。一阴上长,姤;二阴上长,遁;三阴上长,否;四阴上长,观;五阴上长,剥;小人势长之时也。五阳之卦,皆述君子,姤、遁、否、剥各戒小人,而观之彖有不言焉。观,八月之卦也,而临卦其前方。临之时,刚浸而长,而先戒之曰:『八月有凶。』是戒祸于微而防患于未朕也。

瓜瓞,弱物也,非藉物引蔓,则不能上者也。杞包于瓜,渐引上也。干中姤长,而五乃包瓜,戒其进也。进之不戒,得亡丧乎。自九二丧,而遁始于无臣;九五丧,而剥始无君。初系金柅,则何进之足忧?金,坚物也;柅,制动者也。故曰利用于坚,制之防,戒之至,计也。方阳之消也,五存而不足,及其复也,以一而有余,此盛衰之势也。故善用物者,不使极盛;不极,则衰不生;衰不极,则盛不成。

自阳之不继,而后复生之。阴之不继,而后姤生之。姤之卦也,一阴遇妃,故初六曰:『龙化于虵,或潜于洼。』兹孽之牙,象不可与长也。所谓一人如女,尚可以去者,故名之以女焉。复之卦也,一阳反始,故初七曰:『龙潜于神,复以存神。』渊兮、无畛、操兮、无垠,象可与致用也。反始际变,静以待定,是以明王至日闭关,不可以有为也。君子之道始于复,而成于泰,泰而临,临而复,则能见天地之心矣。泰而不复,则荐之大壮,乃决之以五阳之夬,以反接乎六阳之干。又不能决,则极而无继。继极而无继,则小人出焉。故受之以姤,小人之势始于姤,而成于否。自是而退,则反乎姤,而入乎坤之顺,自是而进,则至于观而利宾。于王此观之六三,所以未失道者,以观我生而进退也。且姤与遁、否,小人道长而莫之止者也。非不之止也,有其利也;有其利而无其利势,不能反也。

至观之时,小人盛矣,而其位足以制之,中正足以临之。以临之又能观我生,以神教,是以下自观而化之。苟观又莫之能正,则进而至于剥矣。剥极而无继,则君子生焉。故受之以复。戏农,炎黄,汤放桀,武王伐纣,时也。故七七曰:『数穷致剥而终。』象曰:『致剥而终,亦不知变也。』夫小人之为剥,岂惟易之忧哉?始乎下而卒乎上,始于乎外而卒乎内,未有不然也。

诗云:『池之竭矣』,不云『自频上失其道』此剥之所以起也。诗云:『泉之竭矣。』不云『自中乱之生也』。无穷而剥之进也,不已,则上未有能安其宅者也。诗云:『溥斯害矣。』职况斯弘不灾我,躬其斯之谓欤?恶戏明王先戒于姤,初庸主犹忘于剥,庐方萌于用,而致戒焉。或者谓早计也,一日切近灾矣。泰早乎,圣人之于易胡为,而小人之详邪?小人无樽者也,其所以加乎尔者,特隙而已矣。苟动而中正,不显其符,俾无隙之可,则天下之吝其庶矣。非观之神道设教,以中正观天下,畴克尔。夫有观之位而不知变,又不能顺巽中正以观焉。以至于剥者,其惟有巢氏乎?岂惟有巢氏乎?

朱襄氏

有巢氏没,数阅世,而朱襄氏立。于是,多风、群阴閟,曷诸阳不成,百物散解,而果蓏、草木不遂,迟春而黄落,盛夏而痁痎。乃令士达作五弦之瑟,以来阴气,以定群生,令曰来阴。都于朱,故号曰朱襄氏。

后有朱襄氏。

乐者,阴阳之和也。圣人者,协阴阳之声,制其器,以宣其和而已。琴瑟者,乐之本和者也。琴统阴,以阳佐阴,不可易也。是故登歌,惟王备琴瑟诸侯,则有瑟而无琴,燕礼登歌有而已,所以别于王也。瑟惟阴也,故朱襄鼓五弦之瑟,而群阴来;琴惟阳也,故虞氏鼓无弦之琴,而南风至。阴阳之应,各从其类,是以伯牙鼓琴而马仰秣,瓠巴鼓瑟而鱼出听。鱼,水物;而马,火物,以类应也。杨泉曰:『琴欲高张,瑟欲下声,数不踰。』琴以佐阳也,阳主生,故其情喜;阴主杀,故其情悲。阴阳并毘,则寒暑不成,而四时忒矣。此帝女鼓瑟所以动阴声,而悲不能克也。故乐惟不可苟作也,先王以术调鼎,以鼎调乐,乐和而玉烛调矣。诗云:『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此古之君子无故之所以不彻欤?

无怀氏

赞曰:

惟彼无怀,以德安形。人甘其食,而重其生。形有动作,心无好恶。彘犬相闻,龟龙以格。登代降云,勒坚昭示。孰曰无怀,聿臻文辞。

孰谓王通之不知礼乎?通之言曰:封禅之费,非古也,徒以夸天下,其秦汉之侈心乎?

封禅之礼,岂其非古哉?其所以非古者,费也。封禅帝王之盛礼也,历五帝三王而不能去之。非不去之也,我爱其礼也。昔孔子之论述六艺传也,略言观。易姓而王,封泰山禅梁父,昭姓攷瑞者,七十有余君矣。而俎豆之礼不章,盖难言之。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掌。子张问十世,子曰,虽百世可知也。何独于禘而不知哉?直不欲观之尔。夏殷之礼吾能言之,而杞宋不足质也;不足质者,文献不足故也文者,夏时之类;献,谓老成之人。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如有用我,则吾能质之矣。故曰风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自伤可致而不得致也。太史公亦曰,自古受命帝王,曷尝不封禅?盖有无其应,而用事者矣。未有符瑞见,而不陞中于泰山者也,故每世之隆,则封禅答焉。商受在位,文王受命,政不及于泰山。武王克商,二年,天下未宁,而崩。爰周德之洽者,惟成王;成王之封禅,盖近之矣。禋柴之礼,存于大宗,伯告祭柴望,播于时,迈之诗。于皇时,周陟其高山,则成王褒神之对见矣。恶得谓之非古邪?且屈说者,尚何称于后,而云七十二君哉?

燔柴于泰坛,埋于泰圻,此封山之礼也。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此封禅之事也。谓之无经见邪?昔舜类于上帝,而又初载之狩,柴燔岱宗,封禅之礼,莫此为盛矣。谓始皇、孝武之侈邪?彼以侈心用之,非封禅之非也。刑用之久矣,咎陶用之而仁,殃汤用之而,岂刑罪邪?

季氏旅于泰山,子曰:『恶乎鲁,是泰山不如林放乎?』犹曰泰山必不歆于季氏也。旅封禅之细也,三家之僭乎公室也,仲尼非少乎泰山也。

齐小白既伯,会诸侯于葵丘,因谋封禅。管仲曰:『古之封禅,七十有二家。夷吾所识者,十有二:无怀氏封泰山禅云云;唐尧氏封泰山禅云云;虞舜氏封泰山禅云云;禹封泰山禅会稽;汤封泰山禅云云;成王封泰山禅社。首皆受命,然后得封禅。』公曰:『寡人东救徐、存鲁、蔡陵;南伐楚,逾方城,一战率服者,三十有一国;北伐山戎,过孤竹,刜令支破屠;河西拘秦夏,涉鸣沙,收西虞,方舟投柎而浮于泲。东马句车,越大行,逾辟耳之溪,南伐牂,不庾,至卲陵,陞熊山而望江汉。九合诸侯,一康天下,三代受命,亦何以异乎?』仲乃设以辞曰:『古之封禅,鄗上之黍,北里之禾,所以为盛。江淮之间,一茅三脊,所以为藉。东海致比目之鱼,西海致比翊鸟,然后物有不召而自致者,十有五。今凤凰不来,而鸱枭比至;嘉谷不生,而藜荻茂庶。神不格守,龟不兆,而欲封禅,无乃不可乎?』公乃止。夫桓公以敬仲之言,而遂安冉有不能救,而季氏卒僭,曰:『救云者,为其有颠溺也。』司马相如非惟不能救,而又以将死之言道之,故曰敬仲加于人一等矣。恶戏无诸侯不得行巡狩,有天下可以为封禅,巡狩之事岂不可行邪?

秦汉而下,势不可行也。古礼之名存者,惟封禅矣人去之乎?方汉家之为封禅,太史公自以不得从事其间,发愤而卒子迁返使,适遭河洛,把腕啜清,直以不得从行,为命诚以希濶之不可幸也。乡使始皇能下车请罪,而不至下刑弃灰;卑宫室,而不至上象天极。孝武能茅茨不剪,而不至木不呈材;舞干羽,而不至于黩武穷邉;立谤木,而不至诽者捕死。躬尧舜之行,蹈颛喾之为,使天下之人引手加额,忻忻然愿世以为君,然后备葅楷饬,蒲车蹑凌,兢而封禅乎?天地不亦美哉?世无管敬仲,弗能救,其用之以侈心,非封禅之非也。

路史卷十

后纪一

禅通纪

太昊纪上

太昊伏羲氏,方牙,一曰苍牙,风姓,是为春皇,包羲,亦号天皇、人帝、皇雄氏,苍精之君也。

母华胥,居于华胥之渚,尝暨叔嫟,翔于渚之汾,巨迹出焉,华胥决履以跧之。意有所动,虹且遶之,因孕。十有二岁,以十月四日降神,德亥之应,故谓曰岁。

生于仇夷,长于起城,龙身牛首,渠肩达掖,山准日角,奯目珠,骏毫翁巤,龙唇龟齿。长久尺有一寸,望之广,视之专。

继天出震,聪明睿智,盖承岁而王以立治纪,而万世循用之。肇脩文教,为百王典以载德。自木,木实丽,东道不可尚,同乎元气,是偁太昊。得乎中央,别而全宿,而有成因号伏羲,自有句而应世,故又曰有句氏。

方是时也,天下多兽,教人以猎,豢育牺牲,服牛乘马,草鞮皮,引重致远,以利天下,而下服度。天出文章,河出马图,于是观象于天,效法于地,近参乎身,远取诸物。兆三画、着八卦,以逆阴阳之征,以顺性命之理,成神明之德,类万物之情,而君、民、事,则阴、阳、家、国之事始明焉。

征显阐幽、章往察来,于是申六画,作十言,以明阴阳之中,以厚君民之德,于以洗心,退藏于密。观象之变、爻之动,于是穷天墬之用,极数之原,叄天两地,而倚数以成变化,而行鬼神八卦,而小成因,而重之以尽生生之理,而天墬之蕴尽矣。

所谓先天易也,原始反终,神明幽赞,于是神蓍着地,灵龟出洛,乃穷天墬之赜,极天下之动。以龟为策,以蓍为筮,献南占之一十八变而成卦,以断天下之吉凶。出言惟辞,制器惟象,动作惟变,卜筮惟占,政治小大,无废取于易者。紾离象法,蝥狐作,为罔罟以畋以鱼(通渔),化蚕桑为繐帛,因罔罟以制都市,给其衣服。靇龙时瑞,因以龙纪官,百师服,皆以龙名作,为龙书,以立制号而同文。稽夬象,肇书契,以代结绳之政,百官以治,万民以察,而文籍由是兴矣。

于是尽地之制,分壤时谷,以利国用。必不自圣庸,委师于宛华,爰兴神鼎,制郊禅。即命臣芒庖牺,登鳖使鬼物,以致群祠,而升荐之。正姓,通媒妁,以重万民之丽。丽皮荐之,以严其礼,示合姓之难,拼人情之不渎。法乾坤以正君臣、父子、夫妇之义,聚天下之铜,仰视俯观以为棘币好,员法天肉(?),方法地,以轻重,以通有亡。察六气、审阴阳,以赉之身,而四时水火陞降得以有象,百病之理得以有类。于是尝草、治砭,以制民疾,而人滋信。乃因甲录,合五纬、建五气、消息祸福,以为之元。命潜龙氏筮之,乃迎日推策、相刚,建造甲子,以命岁、时。配天为干,配地为枝,枝干配类,以网维乎四象。故情伪相感,而星辰以顺则。岁、日、月、时亡,易于作旋,盖着躔舍,立九部而民易理。于是纪阳气之初,以为律法,以验其符;矢正爻以配气,置重爻以抵日、以作甲历。岁建寅,甲日、寅辰。

木盛于卯,以卯之辰陞,敷教之台,听八风,民授始。谓君资于民,民安,子安;民危,子危。乃绌神明,开肺意、举六佐,以自策。

命金提俗、指苫盖、谨窖臧,视之未居者,借力成之,以靖敷民。

命鸟明建方泭窽、木绝港道,以济不通。奠八方、旌九位,而分九土。视地之圹、物之伙,其争日大,势不可以偏制而独任,于是经国谋贤,以极治寄,而闳灋制,故不虑不图而人正。

命视冒为貹,志灾恶、察虚实、居百,以平民。

命纪侗中职,定于中邦,仲起司陆,阳侯司海。六佐职,而天墬位;阴阳得,乃体春。明刑政,脩兵仗,以威怀。蹇修为士,以之御败,而下情至。

于是龢率万民,平水土,道泉原,因水居方,而置城邑。

百令具举,乃命蜚龙氏职图父,因尊事以为礼仪,而天下治。长离来翔三坟云:因凤来而作乐。长离者,凤也。,爰作荒乐,歌扶来、咏网罟,以镇天下之人,命曰立其。以立基为立本,大渊为大泉,皆唐人避国讳。斵桐为七尺二寸之琴,绳丝以为弦,弦二十有七,命之曰离,徽天音、撡驾辨,以通神明之况,以合天人之龢;絙桑为三十六弦之瑟,以脩身理性,反其天真;灼土为埙:而礼乐于是兴焉。

负方州、抱员天,体泰,乙统干元,绍天体寂,明一垂策。寝方而枕绳,荡乎亡竟以因应,而觉悟乎天墬之间,不是贤而非愚,不沽巧而尚行。去羡去慕,惟以道化。上亡求欲于下,下亡干进于上。是以百姓足,而宇宙洪宁;官亡共备之民,而死不用郭。鸟兽虫蛇,怀于爪毒。阴阳之所雝沈不通者,窍理之逆、气之戾物伤民积者,绝止之。是以事简民纯,亡言而化,天下之人浮游罔养,而莫知所如往。臣子以顺,君亲以尊,故星宿温润而鬼神受职,功揆上下、洞八方而后世不可及也。

乃封泰山禅云云,以昭姓攷瑞而曾报。在治百六十有四载。

落,而女弟娲立。字与包同。年百九十有四,葬山阳,都与宛丘,故陈惟太昊之虚。始其父没,华胥死之,葬覆车之源。厥妃殒洛,是为洛神,代所谓伏妃者。即妃,汉书音义如淳,以为伏羲之女,溺洛而死,为落水之神。非也,明曰妃,岂女哉?

伏羲生咸鸟。咸鸟生乘厘,是司水土,生后炤。后炤生顾相,夅处于巴,是生巴人。巴灭,巴子五季流于黔而君之,生黑穴四姓。赤狄巴氏服四姓,为廪君。有巴氏、务相氏。

黄帝应代有风后为之相,因八卦设九宫,以安营垒,次定万民之竁。黄帝灭蚩尤,徽猷多本于后尤,北复以其轻勦,其余于辋谷。人赖其利,遂世祀之,是为金山之神。谡封其后于任,锡之巳姓,黄帝之孙任巳,实归是生帝魁。。其在唐虞,俱有封土,书缺不见。夏后氏之初,封之庖,为姒姓。遾周之兴,武王复其后于宿,后有密宿、须句、颛臾,邑于泲上,寔典太昊之祀,以为东蒙主。是以季氏将伐颛臾,而孔子伤之。须句后为陎所并,鲁复取之。而宿之后则迁于宋,俱不复见。

后有风氏、偑氏、氏、羲氏、希氏、包氏、庖氏、氏、鲍氏、臾氏、颛臾氏、东氏、东蒙氏、胊氏、任氏、姒氏、宿氏、罔氏、伏氏、氏、宓氏、密氏、服氏。

帝之弟郝骨氏为帝,立制,其裔孙子期,帝乙封之太原之郝。后有郝氏、郝骨氏。

赞曰:

泰始云远,圣人成能。出包应世,书契代绳。肇脩文教,以立治纪。经域奠部,畋渔棘币。原始反终,分躔画卦。消息甲乙,以成变化。陞降礼乐,教而不殊。道凝体寂,云自苍梧。负方抱员,明一坐策。不虑不图,鬼神受职。爰兴神鼎,封岱禅云。万世允赖,若稽三坟。

天下有大本『三』,上处其二,下亦处其二。仁者,上之命;义者,下之命;而财者,上下之所共者也。三者之于人,犹鱼之有水,不可顷刻少也。仁义立,人之道,圣人之所以配天墬者也。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惟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是故君子见得思义,非后财也。子既纪伏羲,因玩其画与孔氏之所赞,然后知财之不可以不议也。迟鸡声、撡什器、市朝而趋拢泽者,无非从事于财也。今而曰利,非孔孟所言;而财者,士之不道,不几乎?又欲祸天下欲财乎?嗟乎!喙则钳矣。出而用之,则敛之也,刻之也。剥肤锥髓、百孔并作,而长不足也。何则人心则异,而其情不大相远也?伊圣人之治,天下岂他术哉?亦原人情而已。财者,聚人之大本、天墬之所生、人情之所不能免者也。故虽羲、炎之为世不能舍,是以为治不过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盖天墬之所生财也,莫非养人而生也,是故天墬生财以养人,圣人为天墬生财以为治。是非外生之也,因其理以为之理尔,又非以其所养者害人也。

上漏下溢,割鼻饴口,岂圣人之为也哉?请毋议其它,六十有四卦,莫非财也?而孔子赞之,曰『天墬之大德』,曰『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而乃继之以十三卦之象』,是理财之说也。

畋渔之离,耒耨之益,与交易之噬嗑,必先于垂衣裳之乾坤者,是主财为君之说也。畋渔、耒耨,食货之本也,交易为市通财之术也。市道兴而无道以处焉,则强陵弱、衆暴寡争、鬬攘夺乎食货之场,而不可以一朝居矣。于是变而通之,以除其敝,故能长有其天位而获大有上九之吉。垂衣裳无为,此惟乾坤之所以能用九六也。用则变,变则通,而不穷矣。舟牛致远,是亦以通之也,致之而犹有患也,故又为之击柝弧矢以守之,然后有财者始获其安,而宫室棺椁可作矣。宫室棺椁是使民养生送死无憾者也,是王道之本也。苟为不安,奚暇治礼义哉?此大过之棺椁、大壮之栋宇,所以特后于击柝之豫、弧矢之暌与舟牛之随、涣也。虽然,张官置吏,莫非为财也?不有,以决之不可也。此书契之夬,治百官、察万民之所以不可后也。是羲、炎、黄帝、尧、舜氏之所以为天下者也。

善乎!汉文帝之推言之曰:『吾为天下守财尔。』为天下守财者,亦致其顺而已矣。是故因其情而为之治,则为力易而得其功。以石投水,夫又乌有不受者邪?却壶浆、辞牛酒,利之小也,而民悦之,王业以成,是则所以使之悦者,初不在与之之多也。悦不在多,则其所以使之怨者,奚间于取之之少乎?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为政于天下,而齐宣以千里畏人,由此故也,今而曰『我能为君,辟土地、充府库』。

君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依势作威,倚法以削,圣人之所甚疾,是故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盗者不过于欲利,而聚敛者离吾之赤子者也。制其田产,教之树畜,道其妻子使养其老。施仁政、省刑法、正经界、薄税敛,深耕易耨,不违其时。壮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斯民亲其上、死其长矣。食之以时,用之以礼,则财不可胜用矣;信能行此,则四海之民仰之如父母。如此,则无敌于天下矣。无敌于天下者,天吏也,斯不亦为天墬生财者乎?今也,撡谲诡、饰纎诈,一日百战苟可以得之者,万方俱试而口不好焉,曰『士所不道,吾不信也。』夫言者未必为,而为者常不言。王衍之清谈,吾知其不若鲁褒之能廉也。取之有道,得之有义,乌在其不言哉?刮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岂人也哉?京师之朽(疑为“贁”字),太仓之尘腐,适足重,不肖子之过尔。鹿台、巨桥,非无财也,以多而害于厥躬也,而昧者往往藏舟夜半之壑,独不闻白公之爱夫财乎?是枭之爱其子之说也,兹非不议之过欤?是又乌足语易之道也。

系辞传曰:『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又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此河图之数也。

洛书,盖取龟象。故其数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蔡元定曰:图书之象,自汉孔安国、刘歆,魏关朗子,明有宋康节先生、邵雍、尧夫,皆谓如此。至刘牧始两易其名,而诸家因之。故今复之,悉从其旧焉。

路史卷十一

后纪二

禅通纪

太昊纪下

女皇氏

女皇氏娲,云姓,一曰女希。虵身牛首,宣发。太昊氏之女弟。出于承匡,生而神灵,亡景亡,少佐太昊,祷于神祗,而为女妇,正姓氏、职昏因、通行媒,以重万民之判,是曰神媒。

太昊氏衰,共工为始作乱,振滔洪水,以祸天下:隳天纲、绝地纪、覆中冀。人不堪命,于是女皇氏役其神力,以与共工氏较。灭共工氏,而迁之。然后四极正,冀州宁,地平天成,万民复生。娲氏乃立,号曰『女皇氏』。

治与中皇山之原,所谓女娲山也。继兴于丽,爰绝瑞席萝图,承庖制,度袭水胜,主于东方。造天立极,惟虚亡醇一,而不喋于苛事。上际九天,下契黄垆,合元履中,开阴布网,而天下服度。

乃命臣随作制笙簧,以通殊风,以才民用。命娥陵氏制都良之筦,以一天下之音。命圣氏制颁筦,以合日月星辰,以易兆之晨作充乐。

用五弦之瑟,于泽丘动阴声,极其数而为五十弦以交天;侑神听之悲不能克,乃破为二十五弦,以仰其情。具二均声,乐成,而天下幽微亡不得其理。

总紒而笄,加之带,恶头饰用。

于是乘雷车、鞲六蜚以御天。申祠祝而枚占之曰吉,乃设云幄而致神明,道标万物,神化七十。车出泽,马来川岳效灵,纬应理,是故馨烈弥、不设法度,而以至德遗后世。

治百有三十载而落。其肠爰化,而神居于栗广之野外,横道而处,坫王裕于堇龙古塞、洪河之流,是为风陵堆也。唐文武皇帝江都之役,夜径,其处风雨中,有女人鳞身,倡而前,餫生鱼一匪。帝后果靖中华。后干元中,失之刺史,奏閺乡坟。天宝十三载,天雨,晦冥,失所在。至是河房,风雷夜声。黎明视之,其坟涌,复夹之两柳,肃宗命祝史祠焉。

以其载媒,是以后世有国,是以祀为皋之神。因典祠焉,又曰皇母。干德四年,诏置守陵五户,春穛少牢。或云三皇之一也。

赞曰:

制度承庖,彼女希。迪主东方。前虵后螭,穆灵门。爰瑞席图,上际九天,下契黄垆。川岳效奇,馨烈宏集。道标万物,神化七十。断鳌立极,地平天成。笙簧汔今,载祀风陵。

女皇氏题

甚矣,天下之不可一日无王也。太史公作《史记?世家》,侯室而纪皇王。然而吕后、项藉俱列本纪,人皆疑之,且以为太史公坏编年之法以立纪传。予有以见太史公为得圣人之意也。

夫春秋编年以王次春,示天下不可一日无王也。太史公不该拟圣人而作经,于是法外传之体,以为纪表世家焉,是编年之法也。惠帝死,孝文未,立吕后为政者八年,今不纪,则将屹然中绝其统邪?知此,则知太史公纪吕后之意矣。班固作书,吾不知其知是否也,然亦纪吕后而不敢绌唐之旧史,因之列武后于本纪。欧阳子不知出此,乃以为春秋之法,所以着其大恶而不隐此——欧阳子之失言也。圣人之作经,随事举寔,非以意而遇事,是故五刚在御,而一阴得位,则折以大有天墬之义,事则逆尔。统在惠,则纪惠;统在吕,则纪吕;岂固曰『妇人不得为君,吾不纪邪』?夷王崩,厉王立,无道三十有七年,王流于彘;宣王未立,有共伯和者释位,以间王政,盖十有四年矣。宣王有志而后效官,共伯归国,故当时史氏以是十四年者系之,号共和焉。知此,则知予纪女皇氏之意矣。

嗟乎!君子之制,行至其穷,则皆道之废也。后妃之贤,不过辅佐。君子求贤审官,以赞其外而已。成王幼,不能践阼,周公相葆之,以践阼三母之贤,不敢干也。自宣太后临朝称制而牝晨,时播姁媮嬿婉违夫子者,莫不以荐其口,故宜都内人云:『古有女娲者,亦不正是天子也?』特佐伏羲,以定九州而已。尔后世孃媪越出房闼天下事者,皆不得其正,非俌昏主,则抱持小儿以求肆,岂知天墬之义,女卑于男邪?而学士之论不知出此,亦难乎为颂矣。或曰项藉与高帝同时而王,胡为而着之纪,曰『是又所以为编年也』。方秦之亡也,籍既自立,割汉中以王高祖,而又挟义帝以令诸侯。汉中之地非惟偏也,而高祖之王又出于籍,籍方分王诸侯而高祖固出其下,是天下之势在于籍也。呜呼!而不纪之,故必待天下之一。而后纪还于汉,是编年之法也。虽然,项藉实起群盗,其自为称曰『西楚霸王』而已,列之本纪,则诚过矣。太昊与女娲见,共工氏之为以水纪事,则既改正朔、革制度矣。固不可没也,因更传共工以赘于太昊纪之末。

共工氏传

共工氏,义氏之代侯者也,是曰康回。髦身朱发,狠明德,任智自神。太昊氏没,俶乱天常,窃保冀方。抢攘为杰,于是左概介丘,右矕终隆,振滔洪水,以薄空桑。寇剧于诸侯,虐弱以逞。爰以浮游为卿,自谓水德,故为水纪官师,制度皆以水名。盖乘时起,而失其纪,是以后世不得议其世也。方其君国也,专以财利贸兴有,亡其取之也。水处十七而陆处十三,乘天势以隘制天下,而用不匮。迨其跋户,更复虐取,任刑以逞,人不堪命,于是立兵仗、聚亡义,以奸天宪。专任浮游,自圣其智,以为亡可臣者。故官圹而国日乱,民亡所附,贤亡所从。尚虞盏乐淫,失其身,犹欲凭怒傃其悍,塞墉防百川,隳高闉卑,率方舆而潮陷之。行违皇干诸福,弗畀疾荐作,而菑屡臻。女娲氏戮之,共工氏以亡。十有五载,落,有子不才,终死为厉。

纪为君传,为臣,路史之书,岂故为是沸腾哉?

纪皇王,所以尊天子也;传僭伪,所以惩霸据也。尊天子,所以壹天下之统;惩霸据,所以着叛窃之罪。统既壹,罪既着,则乱常犯上、盗国贼民者,不能一日遁形欲地上矣。齐桓、晋文,衆所共德也,孔子作春秋,盖甚贬之勤王而请隧,则并没其功,争入而无亲;书齐小白,曾何问于州吁与无知乎?狄泉盟王人、河阳朝、襄王会宰、周公王世子,岂徒载之空言哉?亦窃取其义,以为人道之大经而已矣。百岁之后,有孟轲氏者,盖知其统矣。故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又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予之路史宜有合于此者,不可以弗察也。

元经何为哉?彼将以进退南北也,而自拂其统也,乃自比于春秋,曰:『春秋元经于王道,是轻重之权衡。』夫春秋所书,彼善于此则有之矣,而正统常哉,周也。帝魏于太和之元,则不知所以为始,绝宋于元徽之五,则不得所以为终。是则宋魏之间,正未尝分也;正未尝分,则统未尝壹也,乃自比于春秋邪?吴楚僭王,春秋屡抑以夷狄而有中国,虽有大功,必如桓、文之予而实不予可也,何至抗而帝之邪?是故未觌先王之大道也。未觌先王之大道,而独猥经百世区区于麟止独何欤?

嗟乎!法春秋而不知春秋,岂惟王通哉?使后世黖黖于正统之论而不得其正者,皆通之咎也。

路史卷十二

后纪三

禅通纪

炎帝

炎帝神农氏,一曰石年,是为后帝皇君,炎精之君也。

母安登感神于常羊,生神农于列山之石室,生而九井出焉。初少典氏取于有蟜氏,是曰安登。生子二人,一为黄帝之先袭少典氏,一为神农是为炎帝。

炎帝长于姜水,成为姜姓。其初,国伊继国耆,故氏伊耆。长八尺有七寸,弘身而牛颠,龙顔而大脣,怀成钤、戴玉理。生三辰而能言,五日而能行,七朝而齿。具三岁而知稼穑、般戏之事,必于黍稷日,于淇山之阳,求其利民宜久食之谷、而蓺之。天感,嘉生菽、粟、诞苓,爰勤收拾刚壤地,而时焉已,则厘牟五子偕至,神农灼其可以养民也。于是因天之时,分地之利,垡土、秽烧埩野,以教天下播种,嗣瓜蓏之实,而省杀生之敝,始诸饮食烝民乃粒。惟生亡德,咸若古政,于是师于悉诸九灵,学于老龙吉祖,其高矩以致于理。受火之瑞,上承荧惑,故以火纪时焉。于是修火之利,范金排货,以济国用;因时变,以抑时疾,以炮、以燖、以为澧洛。谓木器液、金器腥,圣人饮于土而食于土,于是大埏埴以为器,而人寿。官长师事悉以火纪,故称炎焉。

肇迹列山故,又以列山、厉山为氏。预若天命、正气节、审寒暑,以平早晚之期。谓人之生,太仓为主,而太仓谷为主天下,万物亡以易于谷,于是斲木为耜、揉木为耒砩,穷发跋艽野,制畮清甽,分龙断,而戒之耕。然后六谷,以供粢盛,而给军国、爰布国,禁春夏所生不伤不害。谨脩地利以成万物,亡敚人所务,而所农得以顺其时,教之桑麻以为布帛,相土停居令人知所趍避。乃命赤冀创捄铁为杵臼,作耝耨钱;梋鬵井竃,以济万民;熣刳,以蒸以民;始播食而不胜。故为政曰:惟天生民,惟君奉天,惟食丧祭,衣服教化,一归于政。林林生人亡乱政典。又设教曰:民为邦本,食为民天。农不正,食不充;民不正,用不衷。士丁壮而不耕,则受其饥;女当年而不织,则当其寒。不贵难得之货,不器无用之物。是故耕不彊者,亡以养其身;织不力者,莫以盖其形有余。不足各,各归其身,是故亡十倍之贾倍称之民,士力耕而女力绩,力归于上而功被于下。

岁守十三,三年与少半成;岁三十一,而国又十一岁之储,有以利下而不足以伤民。乃制为之数一:谷不登,损一谷,谷之法十倍;二谷不登,损二谷,谷之灋倍数十。蓰夷疏满之亡食者,与之尘;亡种者,贷之新。农夫敬事力作,故天毁、地凶、旱泆并作,而亡有入于沟壑乞请者,时其时以待天权也。是以年谷顺成,衣食而礼义兴,奸邪不作,制令而人从。衆金货通有亡,列廛于国,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而有亡,于是俱兴。

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故天下号曰皇神农。谓乱时不殖、乱气作沴,乃纪上元、调息朔以端启閟,拂焄蒿、辟尸隰以逃民害。三朝具于摄提,七曜起于天关,所谓太初历也。

乃命司怪主卜,巫咸、巫阳主筮。于是通七变以成天地之文,极其数以定天下之象。八八成卦,以酬酢而佑神,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业。谓始万物者,莫盛乎艮。艮,东北之卦也,故种艮以为始,所谓连山易也,故亦曰连山氏。谨时祀尽敬,而不喜挹。春间焚封,豨块桴土鼓以致敬于鬼神,而上下达矣。悼浇、泊、闵、愚、愗,爰问于泰乙,小子曰:『上古之人,寿过百岁。后世不究天年,而有殂落之咎。』独何?气使然邪?小子曰:『天有九门,中道最良。』乃稽太始说玉册。

磨唇鞭茇,察色;尝草木而正名之,审其平毒,旌其燥寒,察其畏恶,辨其臣使,厘而三之,以养其性命而治病。一日之间,而七十毒、极含气也。病正四百,药正三百六十有五,着其本草,过数乃乱。乃立方书,命僦贷季理色脉,对察和齐,摩踵訰告,以利天下。而人得以缮其生。

粤又制请雨之法。盖南置水,掩髂理,以待天泽之至。赤松子者,诸侯也。移老襄城,于是下之致为雨师。

剸剸民食,形尽悴而不顾。每岁阳月,盍百种、率万民,蜡戏于国中,以报其岁之成。建亥之月,火伏而蛰,毕农事终而始蜡祭也。或云后世之文,攷之郊特牲,乃以周正,非也。周蜡以十二月,盖夏十月、商之十一月,晋以周十二月袭。虞故宫之奇曰:『虞不腊矣。』月令以孟冬祈来年,祠公社门闾,腊先祖、五祀,蜡腊共月,三代同之。皇氏以为三代皆以十二月,亦非也。故祭司啬山林、川泽,神示在位,而主先啬,享农及邮。表畷禽兽、猫虎,水防昆虫,而祝之曰:『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亡作,草木归其泽,苇籥土鼓,榛杖丧杀。』既蜡而收,民息已,年不顺成之方,其蜡不通,以谨民财也。惟不顺成,则厌礼而婚,条风至则合。其亡夫家者,以蕃其民。是故淳卤作而人民毓,教化兴行应如捊鼓,耕得利而究年受福。

乃命刑夭作扶梨之乐,制丰年之咏,以荐厘来,是曰下谋。制雅琴、度瑶瑟,以保合大龢,而闲民欲通其德于神明,同其龢于上下,于是神沣瀵、嘉谷茁。

乃命屏封作穗书,以同文攽令。

命白阜度地,纪脉水道,窬木方竹,杭潢洋而有亡大。遂甄四海、纪地形、远山川林薮,所至而正其制。于是辨方正位,经土分域,处贤以便势,于以相用,而寄其慽。近国地广,恶远弥小,负海之邦,率三在地。国土相望,彘狗之声相闻。以大用小,由中下外,犹运指建瓴,而王者以家焉。

乃课工定地,为之城池,以守之。后岁省方,观民设教,月省时攷,终岁献功,以时尝谷祀于明堂。补遂不,乃伐补遂,而万国定。

爰崇郊祀,封岱禅,云以大报,而天下治。袭九窾,种九,提挈形气,而嫥捖乎刚朒,以窍领天下。是故万物百族,皆有经纪条理,不以物之坏自成也,不以人之卑自高也,不以遭时自利也。一上一下,而浮游乎万物之祖,故其民璞,重瑞慤,有善而亡恶。

虚素以公,希声若退,乐与政为政,乐与治为治,是故威厉而不试,谓赏在于成民之生,赏诚设矣。然施于人而天下化,谓政亡有弃法而成,治,法诚立矣。然刑罚不施于人而俗善;不忿争而财不足;不劳形而成功;因天墬之资而与之龢同;任贤使能,故官利,则贤者归。是以天下共尊、共富之。

怀其仁成之心,神不越于胸中,智不出于四域。知其白,守其黑,是故求死而不得。后其身而先外,其身而存。其神不国,其鬼不神。亡隅亡适,而天下正。南交北幽,三危暘谷,偎僾之人,靡不戾止。天不牟其道,地不爱其宝,故黄龙川泳,丹渠先産,风不鸣条,雨不破蒯,亡扎瘥沈,焙之惄人,犹劮洼尊、臼饮竦身,戴听以陶乎至化。唯亡共胥之怒,而不闻王役之摇,故人皆恶其死而尚其生。是以唐尧敷言朕之比神农,犹民之鼂旦也。而嵬说者犹以为夫负妻戴,以有天下,是相率而为伪者也,恶足以言人道邪?

盖宇于沙,是为长沙,崩,葬长沙,茶乡之尾,是曰茶陵,所谓天子墓者,有唐尝奉祠焉。太祖抚运梦感见帝,于是驰节求,得诸南方,爰即貌祀。时序隆三献,恶戏盛德百世祀,至神农亡以尚矣。我宋火纪,上协神农,岂其苗裔邪?何谁昔之夜,神交万载,而乃丕扬于今日欤?

在治百四十有五祀,年百六十有八,亦谓赤帝。其崩也,天下之人为之不将者七日,纳承桑氏之子,子十有三人。

赞曰:

火德开统,连山感神。谨修地利,粒我烝民。鞭茇尝草,形神尽悴。避隰调元,以逃人害。列廛聚货,吉蠲粢盛。夷疏损谷,礼义以兴。善俗化下,均封便势。虚素以公,威厉不试。弗伤弗害,受福耕桑。日省月攷,献功明堂。天不爱道,其鬼不神。盛德不孤,万世同仁。

济世有道,岂可与贪而躁者谋哉?天下无常势,而时势有通塞。世固有利害,而利害有浅深。近而浅、贪而躁者,能知之、利害之。长而深,非圣智有所不能悉也。封建、郡县,其事可见矣。借以巨室俔,之偃猪,有十囩;之籍,其月举亦博矣,其课辨亦剧矣,必委能囩,率之将、卒之傥,来十钳奴之为利乎?抑何如推囩之愿民而甲之邪?其忠主、仁民、经略,久近固不同邪?知此,则封建、郡县可得而议矣。

予尝言之『彊干弱流,天之之道也,封建之行也』,岂利一宗哉?其于民俗,尤所急焉者也。是以先王世虽极治,犹且漼然,莫敢或后,况乱世邪?圣人之忧患,莫非为乱世计邪?苟上有明辟,则封建而治。郡县而治,上失其道,则封建者乱,郡县者亡。封建,而民犹能存;郡县,而四海累气——事之深浅有间矣。而昧者乃谓封建圣人之所不得已,或又谓郡县则主祚促而利于民,谈何易邪?

请毋多言,而简喻之:王者,奉天地、法至公者也。封建者,天下之公也;郡县者,一人之私也。惟公也,故人皆得遂其私;惟私也,俱废士民兵政,一切取苟且之术,岂直越肥之视秦瘠耶?又将剥之以自厚也,郡县若此,而上之人犹欲冀俗之归厚,是何异于秉梲而招狗?而栁乡犹以为公天下之端,自秦始何不思之甚欤?圣人之所虑,固不在于彼也。

昔者鼂子请削七国,而七国反逮。夫主偃策行,而列侯之坐酎除者百有六,可谓罚非其罪矣。而汔亡叛其势异也,恶戏自封建法废而后世不见成康之俗,君无世臣,民无常主,无惑乎?道之卑也,国家承平,百年之间,民物阜毓,波夷夏海,实超轶乎三代。唯世变、风移之事,视之有愧,则封建不行之所致也。兹岂陋儒、俗吏之所知哉?

日者汉唐虽稍封建,然而因陋就简,不稽古纪纲,法制一无或备,是顾得言封建邪?兹其所以历世纷纷,傽偟救弊之不暇者,岂封建之咎哉?制之失其道也,予观神农之治天下、甄四海、建诸侯,处贤以便势,胥用而平民;近者国地广而远弥小负海,有十里之侯;若二十里者,以大制上,犹榦役指由中下,外如水建瓴,是故上下得以相安,而人皆恶死,然后知贾顔之谟盖亦善而未尽。圣人之经国立法,其虑世防患可谓至矣。三代之所以长久,此其效焉。故曰三代之末尚有仁义,六代之季尽矣。不然,扬子云识下于柳宗元,而王仲淹岂见卑于李百药乎?彼宋祁兴递救之言尤为可切厥哂,不出齿笑也。

路史卷十三

后纪四

禅通纪

炎帝纪下

炎帝柱,神农子也。七岁有圣德,佐神农氏。历谸原铭百药,爰惎其人比梩,定利芟芨及寒垈土,时雨至,则挟创乂以从事于畴,殖百疏、区百谷、别其遫,深耕圣作以兴岁。天均时而地均财,于是神农之功广,而天下殷赈矣。任公而不物,任法而不数。守其余以制其啬,故其人不佻不病,民亾事,审时而权宜,是以老幼安里而无谢生之心。滣西荡河源、东澹海,滣南耀丹垠、北汔幽虚,莫不来享、咨来茹,亦曰列山氏。五帝以来稷之。

炎帝庆甲,帝柱之伯也。自帝庆甲至帝临,书、传蔑记,不得其攷。

事固不可以概论,有显然之是,而世以为非;有皭然之非,而世以为是者。神农有天下,传七十世而书、传止存八叶,年眇记落,固无足惑,然运历诸书复侜张、争诡,其为政之日,而世交引以为是。真诰有炎庆甲,而国语烈山氏有子曰『柱二者记并』,无有以今内简炎氏为世以十抴者,亦七首于二帝。然自是至帝临汔,亦无纪。夫古之有天下,最长世者,无神农若也。故尸子曰『神农七十世有天下』,岂每世贤哉?牧民易也。吕覧亦曰『神农七十世有天下』,岂不足信如后世之书耶?尸子之言记为孔子,然世犹以为非宜乎?士之不攷古也。

炎帝临

通系外纪以帝临为临魁,非也。夫帝临在帝承前,而帝魁乃在帝承之后。盖自异代世本书言夙沙民叛以归帝魁,则非临也。惟诸历纪炎帝八世,故临与帝魁递为存废,或合临魁以为一,复有不知神农尝有后代者,则又以帝魁为即神农,而更以神农为魁傀氏。嘻儒之无特操如此,夫彼又乌知黄帝之元孙帝魁哉?

炎帝承,帝临息也。其政因民之仞,发虚土监贾区,储偫废举,以符其诡。盖五百而始收,于是贡胥之灋行焉。

炎帝魁。帝魁之立,祗修自动。质沙氏始叛,其大臣锢职而哗诛,临之以罪而弗服,其臣箕文諌之;不听,杀之。三卿朝而亾礼,怒而拘焉。哗而弗加,哗卿贰,质沙之民自攻其主以归。

炎帝朙,帝魁之子子也。明生直。

炎帝直,直生厘,是为帝值。

炎帝厘,厘生居,是为帝来。

炎帝居母曰听訞,承桑氏之子也。炎帝居生节茎。

妇人之贤,亦有能世其声者尤为不恒也。夫世固有贤母眷其孙子而愿授其孙若姪终以闲有家者杞荡二姬为子来逆原流益别惟其贤有以知之也。昔者神农取于承桑氏矣,至于炎居复纳承桑氏。后稷取于有骀氏矣,至于泰王复纳有骀氏,此其子孙繁衍盛大岂偶然耶?

夫妇,人伦之本也。鲁自惠公而上,世取于宋桓公以降、世取于齐非一日矣。所谓必齐之姜、必宋之子。文姜何为哉?庄公世嫡,而犹制使必取其党,抑果贤而合于礼耶?齐女待年,公齿晏矣,而且牵惑姜氏至年六六,不有内主,以陷不孝之域。恶呼妇贤而世其声,诚为不恒有哉。

炎帝节茎,节茎生克及戯。

炎帝克。炎居生节茎,节茎生戯,戱生器。

乐乐其所自生,礼不忘其本,是故狐死首丘,鱼肉之虫集于地,而北行葬于北方,北首:三代之达礼也。予游陵山、拜灵丘,徬徨重阜,觌玄卢潜闼之窜其间者,崔嵬隐约且二百,所以传信之神农有天下七十世。若其妃后亚旅,则有之矣。方金戎犯,顺初原之氓,陇穿焉。方中尸首,撮而腯黑,玄绡单衣,偃负穿中附旁,惟铜鼎剑玺,既取掩之,他日邑胥魁,或新室匄其鼎荣焉。燕合未既,而室燬鼎遂亾之,而弃劔鼎者,亦门灭。

嗟夫易墓非古也,太公之封营丘,比及五世,皆反葬于周。而文、武、周公犹反,玷毕族葬合兆,古之道也。是何鲁人长府之事,予稽而切悲之。夫长府,昭公之所居也。公之二十五年,欲逐季氏居于长府,九月戊戌伐季氏,是故季氏恶公欲改为长府,故闵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以言长府?自尔又何必改作以自章其恶不韪哉?』此孔子之所以闻之、而发言必有中之语。盖亦嘉其深,中季氏隐也。方昭公之出也,平子祷于炀宫,故九月立炀宫。由此观之,则其欲改为长府意可知矣。定公之元年,公之丧至自干侯戊辰,定公即位,季孙使役如阚公氏将沟焉,荣驾鵞曰:『吾欲为君謚,使子孙知之。』对曰:『生不能事死,又恶之以自旌将焉。』用之七月癸巳,葬公于墓道南。孔子为司寇也,乃沟而合之墓。夫阚者,鲁群公墓之所在也。

周代冢人掌公墓地,必辨兆域而为之图。先王中居,昭穆左右,凡诸侯以前,卿大夫以后,惟兵者不入兆域。季孙恶其君,乃沟绝其兆,使之不得上同先君。故孔子于是沟而合之,以反于义。族葬合兆,自天子达,由古然矣。何惑乎?炎墓之丛哉,或曰周公盖附其亦不详于礼者欤?

炎帝戱,戱生器及小。帝自庆甲以来疑年。

炎帝器,器生巨及伯陵、祝庸。

巨为黄帝师,胙土命氏而为封。巨夏有封,父封文侯,至周失国,有封氏、巨氏、巨氏、封父氏、富父氏。

伯陵为黄帝臣,封逢实,始于齐。同吴权之妻何女缘妇,孕三年,生三子,曰(即“呚”?)、曰鼓、曰延。

延始为。,后出臣尧。

鼓,兑头而,与延同事。是始,乐风为编钟。生灵恝,灵恝生氐人。有逢氏、蠭氏、呚氏、延氏、氐氏、齐氏。

祝庸为黄帝司徒,居于江水,生术嚣,兑头方颠,是袭土壤,生条及勾龙。

条喜远游,岁终,死而为祖。

句龙为后土,能平九州,是以社祀。生及信,信生夸父,夸父以驶,臣丹朱。有句氏、句龙氏。

垂臣高辛、为尧、共工,不贵独功,死葬不距之山。生噎鸣,是为伯夷,为虞心、吕且,功于水,封吕。生岁十二泰岳,袭吕,余列申许,尧代有许繇。

泰岳生先龙,先龙生玄氐,玄氐乞姓。汤革夏伐氐,氐人来朝。其别为青、白、朒之三氐,后有羌氏(疑为“氐”字)、羌戎氐、杨氐、符氐、氐羌数十,白马最大,非无弋后者。周初复泰岳后于申,暨申伯入卿而楚蚀其壤,宣王开元,舅申伯于谢。后有宇氏、申氏、申叔氏、申鲜氏、谢氏、射氏、宇文氏、大野氏。

吕侯为穆王司寇,训夏赎刑,后曰甫。春秋初入于楚。有吕氏、旅氏、吕相氏、甫氏、共氏、龚氏、药罗氏。商周之际,有吕渭,字子牙,敏而内、智而动。偶诸阏游诸侯而不用,退居东海之滨,及弃于室,伏于兹泉,四友与居。文王见之,吕遯陈以钓道,遂成周业。是为太公望,师尚父,成王封之营陵,曰齐。十五世,小白伯于诸侯。又若世,而陈和移齐,钟鼎宝玉七百余年。后有丁牙、丘尚、左洴,国晏宾平,纪癸柴苑,庆贺掌厉,献易氏。是年栾襄牵,青管柯析,其裔壬、角、望、绍、茶、骆、弦、旗、眀、灵、孝、彦,闾门栢亘威齐,盖铎畅李。

及子旗、子雅、子尾、子襄、子囊、子剡、子功、子牵、子渊、子泉、子干、子公、公齐旗、公牛、公牵、公翰,母知祭公仲长,诸儿士疆乐利。

齐季申鲜,将其雝门、东门、东宫、西宫、南史、邴意、独孤、宇文、东北、西南、四郭、若左右,子因之氏,其以采者,丙氏、邴氏、艾氏、隰氏、高氏、剧氏、棠氏、高堂氏、檀氏、灌檀氏、禚氏、甗氏、崔氏、移氏、若氏、丁若氏、陆地氏、大陆氏、井氏、百里氏、西乞氏、白乙氏、余氏、余丘氏、虵丘氏。若闾丘鉏、丘籍、丘咸、丘梁、丘廪、丘蒲卢、卢蒲之氏。

宣氏子之孙,封汲,为汲氏。徯封于卢,为卢氏、徯氏、柴氏。其支于章者,为章氏、鄣氏、章仇氏、申章氏、赤章氏、赤张氏。先是武王得泰岳后,文叔绍之,许灵公徙,叶悼公迁城父,曰焦夷,二十有四世,郑灭之。有许氏、鄦氏、叔氏、亟氏、礼氏、容成氏、锡我氏、贾氏、止氏、焦氏、谯氏、岳氏、文氏、苴氏、苴人氏。

小帝,少也,佚名。盖为政日浅者,自庆甲来,俱兆茶陵。

鲁僖公二十有四年,襄王出,居于郑。文公三年,王子虎卒,求之于例,则皆曰:王臣。谓春秋所书王臣之卒者,三尹氏纪世卿之祸,刘眷存定难之功,而子虎之义不眀,见于天下,其所以言王臣,又自不得其说。左氏说者,既以为翟泉同盟之王人,而公谷氏且以为会葬之叔服。夫王臣之来,会葬同盟衆矣,何独子虎而且指之惟叔服哉?此惑于左氏晋文公已定、襄王之说而臆之也。

王子虎,周之居守者也。春秋始书天王出居后,四年五月书公朝于王所。冬,天王狩于河阳,公朝于王所。文公八年,书天王崩,未尝书入也。王猛居皇,敬王居翟泉,此圻内境而其入也。犹切书之天下之主也;郑,他国也,亦既远而戒矣,孰有入不书哉?纳天子、定王室,是乃人臣之极勲,而顾蔑纪,何以春秋为?然则襄王未始入也,未始入,则何居狩郑寄也?践土之会,郑地也,朝书王所,则犹在郑矣。千金之家、三钱之府,不可一日虚也。文之八年,王之在外十三年矣。而君不立顾不犹居守者乎?然则居守非王子而谁与?由此观之,虎之居守可知矣。王猛居皇王,猛入于王城,此以宜为王也。而其卒也,书王子猛未正乎其位也,未正其位而以王子猛书,则王子虎之书卒又可知矣。子虎书卒,益以信襄王之未入也,以王子大居守,厥任亦已重矣。任重者,其礼异。是故其卒必登于策,非王臣比也。乌乎!圣人之虑天下亦深,而示其后世也,亦至矣。西孛东狩,必三书而后已。

予既诵之而王之居外,亦三书,而后已出而不入,其事亦已明矣,而或且疑焉。至谓不能乎母而绝之日,何妄耶?虽然,后世学士将复其间,兹予之所深忧。而过计者,鲁公居干侯,犹王居郑也。而于岁首,必书公在干侯;比其没也,必曰公薨于干侯。以是例准,则凡年首必书天王在郑;及其陨也,亦必书曰王崩于郑;而且不有,则王其入矣。兹益不然也。之与以相去千里,周公、鲁公似矣而大殊也。郑虽圻外,犹吾之郑;而干侯隶晋非吾境也,惟其不入,则明在郑矣。又岂详鲁而略周哉?嗟乎!圣人不作声,谓过情;诸侯而不謚,则见谓今王;天子而蒙出,则谓之少帝。魏收所述且至以少帝,目平阳事靡,宪章乃频,于是小帝之谓,其亦孺帝之倅,为政无几,如后世携王、哀王之等者与。

炎帝参卢,是曰榆罔,居空桑。政束务乘人而其捖,于是诸侯携,乃分正二卿。命蚩尤宇于小颢,以临西方、司百工。德不能御,蚩尤産乱,逐帝而居于涿鹿,顿戟一怒,并吞亾亲。黄帝,时为有熊氏,实懋圣德,诸侯利宾之。参卢大惧,设于熊,黄帝乃暨力,牧神皇风后,邓伯温之徒及蚩尤氏转战,执蚩尤而诛之。于是四方之侯争辩者宾祭于熊,爰代炎辉,是为黄帝,乃封参卢于路,而崇炎帝之祀于陈。

路,露也,潞,是后繁于河之北东,商周别为赤白之狄。狄历咎,皋落九州之戎。有隗氏、狄氏、落氏、皋落氏、戎氏、戎子氏、袁胡氏、斛律氏、觧批氏、乌护氏、纥骨氏、壹利吐氏、异其斥氏。回纥高车十二族,其衍也。潞子婴儿甲氏,吁姜路之余,晋灭之,后有潞氏、路氏、路中氏、露氏、甲氏、榆氏。伊列舟骆淳戏怡,向州、薄甘、隋纪,皆姜国也。禹有天下,封怡以绍列山,是为默台。

成汤之初,析之离支,是为孤竹。西伯之兴有允及致老矣,而归俌之。未至,西伯薨,武急伐商,叩谏不及义,弃周禄北之,止阳上,俾摩子难之,逮闻淑媛之言,遂薇终焉,是为伯夷、叔齐。先是齐嫡而夷长,父初欲立夷,不可,初薨,夷齐偕巽去之北海之滨于是凭立。故孔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又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嗟乎!适世暴乱而道不行,能亾(通“亡”)怨乎?忘天下之不善,去之海滨,放于义以俟其清,则其怨亦希矣。一巽而获其亲、安其弟、美其身,求仁得仁,夫又何怨之有?凭世其国,定王之十一年,辞于齐。有竹氏、笁氏、孤竹氏、孤氏、墨氏、墨台氏、默怡氏、怡氏、台氏。

伊耆之国,尧之母家,下及汤代,有伊挚,以本味进,为之左相,是为保衡伊尹。尹丰上而兑下,偻黑下声,钩深本草,妙达汤液。有伊秩氏、耆氏、伊耆氏、尹氏、伊祈氏、阿氏、衡伯氏、衡氏。

纪侯以道事齐,不得,免,乃大去,而俾季奉入于齐。有纪氏、郱氏、裂氏、嶲氏、鄣氏。淳于不复,有淳氏、淳于氏、于氏。甘夏灭之,州杞灭之,舟骀薄,至周尤在列頼,则楚灭之矣。后各以国令氏。姜之泒,又有列氏、厉氏、丽氏、巫氏、神氏、灵氏、农氏、夸氏、节氏、烈氏、药氏、山氏、邹氏、屠氏。戎子遁朔野,有葛乌,释世长鲜卑,又以俟斤、俟汾、渝汾、嗣汾、俟畿为氏。俟汾者,药也,则又为宇文氏、宇氏、普氏、俟豆氏、库莫奚氏、费乜头氏、阿会氏、莫贺弗氏、李氏。

蚩尤传附

阪泉氏蚩尤,姜姓,炎帝之裔也。兄弟八十人,蚩尤首、虎、八肱、八趾,好兵而喜乱,隳党崇讐、惽欲亾(“猒”?),惟作五虐之刑,延于平民,罔不寇贼,鸱义奸宄,敚攘矫,发葛卢雝,狐之金启九冶,作兵刑剑拨,剑拨作而岁之,诸侯相者二十一。

帝榆罔立,诸侯携,胥伐虐弱,乃分正二卿。命蚩尤宇于小颢,以临西方、司百工。德不能驭,蚩尤産乱,出羊水、登九淖,以伐空桑。逐帝而居于涿鹿,兴封禅,号炎帝。兴,乃驱罔两兴云雾、祈风雨,以肆志于诸侯。顿戟一怒,并吞亡亲。

九隅亾,遗文亾,所立智士寒心参卢,于是与诸侯委命于有熊氏,有熊于是暨力牧神皇,厉兵称旅顺杀气,以振兵法。文昌而命将熊、罴、貔、貅以为前行,雕、鶡、鴈、鸇以为旗帜,士既成矣,逮蚩尤。逆筮之,巫咸曰:『果哉。』而有咎。乃率风后、邓伯温之徒及尤嘬兵涿鹿之山,三年九战而城不下,问之五胥,乃设五旗、五军,具四面攻之。三日而后得志,传战执尤,于中冀而诛之,爰谓之解矣。甲兵释怒,用大政顺天,思叙纪于太常,用名之曰『绝辔之野』,身首异处,以故后代圣人着其像于尊彜,以为贪戒,由其威械,故貊焉。后有蚩氏。

贪必败,虐必败,淫奢必败,不忠必败,贼必败,而昏懦不与焉。方夫事之涣也,常若有利、有不利,族而观之,固未有不败者。吾行年四十,有所阅载籍数十百千万卷,所见所闻若所传闻衆矣。自黄帝以来,贪如蚩尤、如龚工、如蜀王,盗跖虐如桀纣、如秦皇、如高纬、刘,仪卫崇台榭,而夸子女穷日卜夜。上不思所以绍其业,下不思有以保其乐。庸夫妄卒觑其仪卫之都,舆服之姣也。于是尽尽然,群起其后,以篡夺之,而事始扰矣。易曰:『负且乘致冠至。』子曰:『负也者,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也。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盗斯夺之矣。』上嫚下暴,盗斯伐之矣。夫盗之处,心非有经世之具也,非有为仁之方也,跳梁跋户,亦不过祈饱,图自肆于一日而已。故其所觊曾未转盼,而祸败已随之矣。

呜呼!为善作德必有余庆,为恶作伪必有余殃——此天之定理也。蚩尤天之戾气也,其威力与天通矣,徒以贪残且犹不免于戮,而况其降者乎?然则贪淫贼虐不忠狂(“觖”?)之徒,顾何规于后而犹嚣嚣以犯于恶不韪、自弃于人类也耶?

帝柱

老子曰:民不畏死,奈之何以死惧之。刑法以治盗贼,法令滋章,盗贼多有,何者?民穷则不畏死,法令奚施焉。今有二舟,一实而一虚,相薄于中流,虗者恃其无伤也,盛闘而俱覆焉。今天下剽掠者,莫非虚舟也?而法令奚施焉,是以先王之时,民以里居田以井授,翘农抑末,所以处之者至矣。凶年饥岁为之荒政,以聚之散利,薄征、缓刑、弛力,使之家给人足,岂复有盛鬬之患哉?剥之象曰:『君子以厚下安宅。』必厚下者,固所以安其宅;下不厚,则宅不安者,剥之道也。孔子尝言:『刻窍太至,必有不肖之心应之。』昔者大安归,赋杂调十五石,盗贼起,文成将与除之。毛法仁以为郡国资用,去之弗可赖。帝不惑,卒遂蠲削,曰:『使地利无穷,农力不匮,百姓有余,吾谁而与不足?』于是赋调轻清,而民复厚。开皇之间,曾未几何常赋益轻,而藏府以益积。是知哀公有年饥不足之问,而有子有盍彻之对,为见远矣。于时之人犹以为异,盖不知百姓既足,君是以足;百姓既足,天下尚何更得虚舟之有。

帝承

非利仁之事,前日未起,不可从我,始寓人以徇,而有殱良之惨,二十收一而有率扉之苛。歼良而后轻杀,臣民之怨深;率扉而后委弃,山海之命易。古人有言:『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涂车刍灵自昔有之,而必曰无后者,为其象人而用之也。其曰『无后者』,甚疾之辞也。

损下益上,损上益下,此天墬之定理也。生老病死,此人之定数。人萌财晦,此天墬之定数也。川竭谷虚,夷渊实固,未有利于此而不害于彼者,黄食泽乳岂能益人之数哉?伐其寿以强其欲而已。予悲其欲则暂强,而寿则誾摍矣。用其二而民有,用其三而父子离。正恐其不待于二离,不必于三也。人而言曰:『吾能生财敛,不及民而用度,足夫谁欺?』昔者楚灵为章华之台,伍举諌曰:『君民者,将民之与处,民实瘠矣,君安得肥?』唐明皇既以韩休为相,而无一朝之驩,或请去之,帝曰:『吾虽苦瘠,天下肥矣。』故孔子曰:『未有子富而父贫者。』知夫此,则知损益之道矣。予既玩易而妄论夫财矣,今又于帝柱、帝承而再三者,诚以民事之为重矣。春秋书初税畮用田赋,皆重其首为民害尔,帝柱之裔则大矣。而帝承之伷世不得而闻之,兹予之所甚惑也。

帝魁

夫势之去未有不先败其本者也。国之将亡,必出将亾之事。人之将死,必形将死之为。昔武王之说诗曰:支支之言,曰天之所支,不可坏也。而其所坏,亦不可支也。支坏坏支,其名曰逆。天有不亾乎?箕文之于质沙,支坏也;质沙之于箕文,坏支也。是以箕文见杀质沙,卒亾其能免。夫子华子曰:『厚而不博,敬守一事,正性是喜,而务成一。能尽,能既成,四夷乃平。』惟彼天符不周而周,此神农之所以长,尧舜之所以章也。尧曰:『若何而为?日月之所烛。』舜曰:『若何而服?四荒之外。』禹曰:『若何而治理?青北九阳,奇怪之所际。』是以重塞之主,无有存国,固有道之主,因而不为责,而不诏,以不知为道,以奈何为宝。邓析名言尧置諌鼓、舜立谤木、汤有总街之诽、武有儆戒之鼗——四君之勤如是。至于栗睦氏,杀东里子,夙沙君僇箕文,桀诛关龙逢,纣刳比干——四主之嫉贤如仇。是以贤愚之较九地之下,而重天之上也。由此语之,自败自成岂有难见者哉?特其寐已久矣。

帝直帝厘

有其善丧厥善,无为无作,此古圣之治也。非特无为恶,亦无为善;非惟无作弊,亦无作法。寒而衣,饥而食,谁能易之?是故帝者之为世或传焉、或禅焉,何容心于间哉?知善其治而已矣。炎帝有天下七十世,何乃于禹而德衰哉?仁义者,教世之不可后而衰乱者,先王之所不能免者也。抑为之善后焉,尔托人以府库,弗能任,其弗窃也。托人以封疆,弗能任,其弗叛也。先王躬仁义以善天下之俗,是故俗城而窃者莫之盖也,叛者莫之兴也。言无咎,则虽有百万之智,不足以胜天下之衆矣。是以先王惟不私其后世之子孙,如欲私其后世之子孙、而不由先王之道,未有能之者也。炎耶,禹耶,曷德之衰?

路史卷十四

后纪五

疏仡纪

黄帝纪上

黄帝,有熊氏,姓公孙,名荼,一曰轩,轩之字曰玄律。小典氏之子,黄精之君也。母吴枢,曰符葆。秘电绕斗轩而震,二十有四月而生帝子寿丘,故名曰轩。

生而紫炁充房,身逾九尺,函挺朶,修髯花瘤,河目隆颡,曰角龙顔。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慧、齐长、敦敏,知幽明、死生之故。

少典氏没后,轩嗣立成,为姬姓。并谋兼智明,法天明,以使民心一,四国顺之,于是开国于熊。炎帝氏衰,蚩尤惟始作乱,赫其火燀,以逐帝,帝弗能征。乃帅诸侯责于后,爰暨风后、刀牧神皇之徒,较其徒旅以曷小颢,而弭火灾,得一奉宸。乃临盛水,录龟符,纳三宫、五意之机,受八门、九江之要,衍握奇以为式,故五旗、五麾、六毒、而制其阵。年三十七戮蚩尤于中冀,于是炎帝诸侯咸进委命,乃即帝位,都彭城。

王承填而土行,故色尚黄,而天下号之黄帝。自有熊启胙,故又曰有熊氏。其即位也,适有云瑞,因以云纪,百官师长俱以云名。乃立四辅、三公、六卿、三少,二十有四官,凡百二十官有秩,以之共理。而视四民,命知命、紏俗、天老录教。刀牧准斥,鵊冶决法,五圣道级,闚纪补阙,地典州络,七辅得而天墬治,神明至。

十有五年,帝喜天下之戴己,乃养正命,娱耳目,昏然五情惑,于是放万机、舍宫寝,而肆志于昆台。方明执舆,昌参乘,张若謵朋,前马昆阍,滑稽后车。风后柏常从,负书剑,发轫紫宫之中,涉洹沙而阴浦,陟王屋而受丹经,登空桐而问广成,封东山而奉中华,君策大面而礼寗生,入金谷而咨涓子心,访大恢于具茨。即神牧于相成,陞鸿隄,受神芝于黄盖,遂盍群神大明之虗,而投玉策于锺阴,自是爱民而不战。

四帝共起而谋之,边城日警,介冑不释,帝乃焦然叹曰:『朕之过淫矣。君危于上者,民不安于下;主失其国者,其臣再嫁。厥病之由,非养冠耶。今处民萌之上,而四盗起迭震于师,何以哉?』乃正四军,即茔垒灭四帝,而有天下。谓『国虽大好。战必亾;天下虽平,忘战必危。』矢以仁义,扰以信礼,故投之死地而后生。知彼知己,故亡敌于天下。是以兵为卫内行,刀鐻外用,水火天目,临四维而巡行,句阵并气而决战。傍行天下,未尝宁居先之德正,而后之以威刑,必不譓者。从而征之示意,麾之所拟,而敌开户身,五十二战而天下大服焉。

乃达四面广能贤,稽功务法,秉数乘(疑为“刚”字),而都于陈。师于大填,学于封巨、赤诵,复岐下见岐伯,引载而归,访于治道。于是申命封胡以为丞,鬼容蓲为相,刀牧为将,而周昌辅之,大山稽为司徒,庸光为司马,恒先为司空。建九法、七相,翌而下服度,犹且蛩蛩,常若僃盗,豫若天令,令人知禁。风后善乎,伏羲之道,以为当天而配上台。

桓常审乎地利,以为常平,于是地献草木,乃述耕种之利。奢比辨乎东,以为土师,而平春种角谷,论贤列爵,劝耕饁,禁伐厉。庸光辨乎南,以为司徒,而正夏种芒谷,脩驰戒僇,发宿臧静,居农以戒力,以宛夏功,种房谷以应戊己之方。大封辨乎西,以为司马,玩巽禽种,遂谷收谷,荐祖组甲,厉兵戒什伍以从事。后土辨乎北,以之李行,冬断罪,种稜谷,劋箭伐木,乃劳农,始猎杀。

帝处中央,而政四国、分八节以纪农功。命天中建皇极,乃下教曰:『声,禁重;色,禁重;香味,禁重;室,禁重;国亡。』教市亡淫货,地亡圹土,官亡滥士,邑亡游民,山不童,泽不涸,是致正道。是则官有常职,民有常业,父子不背恩,兄弟不去义,夫妇不废情,鸟兽草木不失其长,而鳏寡孤独各有养也。于是立货币,以制国用。

问于柏高曰:『吾欲陶天下为一家,有道乎?』对曰:『请乂其苋而时之,吾谨逃其爪牙,则可矣。』曰:『若言,可得闻乎?』曰:『上有丹矸者,下有黄银;上有慈石者,下有铜金;上有陵石,下有赤铜、青金;上有代赭,下有盐铁;。上有葱,下有银沙——此山之见荣也。至于艾而时之,则货币于是乎成。乃山林、破曾薮、楚莱沛,以制金刀,立五币,设九棘之利,而为轻重之法』曰:『自言能司马,不能者,鼓;自言能治里,不能者,社;自言能为官,不能官者,劓以为门。』故人亡有奸能诬禄,而至于君者,相任夤为官,重门撃柝不能者,亦随之以法。所谓李法教,而后杀,故法设而亡用。致五法而布之天下,故财用。自是作而刀棘,由此显矣。

河龙图发,洛龟书威,于是正乾坤、分离坎、倚象衍,数以成一,代之宜。谓土为祥,乃重坤以为首,所谓归藏易也,故又曰归藏氏。受河图,得其五要,乃设灵台,立五官,以叙五事。

命臾蓲占星、鬬苞、授规正,日月星辰之象分,星次象应著名,始终相验,于是乎有星官之书。浮箭为泉,孔壶为漏,以攷中星。

命羲和占日、珥,旺适缨纽,抱负闗启亾浮;尚仪占月,绳九道之侧匿,紏五精之留疾;车区占风道,八风以通乎二十四隷,首定数,以率其羡、要其会而律,度量衡由是成焉。

伶伦造律,采解谿之篁,断篁间三寸九分,为黄钟之宫,曰『含少』,制十有二筩;以之阮隃之下,听凤之鸣以定其雌;乃作玉律,以应候气;荐之宗庙,察治忽;以知三军之消息;以正名百物;明民共财,而定氏族。氏定而系之姓庶。姓别于上,而戚殚于下,婚姻不可以通,所以崇伦类、远禽兽也。

挠正甲子、探五行之情,而定之纳音;风后释之,以致其用,而三命行矣。察三辰于上,迹祻福于下,经纬历数,然后天步有常,而不倍命。

容成作盖天,综六术以定气象。

问于鬼(疑为“臾”字)蓲,曰:『上下周纪,其有数乎?』对曰:『天以六节,地以五制。周天气者,六期为僃。终地气者,五岁为周。五六合者,岁三十七百二十,气为一纪六十岁。千四百四十气为一周,太过不及,斯以见矣。』乃因五量,治五气,起消息,察发敛,以作调历。岁纪甲寅,日纪甲子,立正爻以配气,至重爻以抵日,而时节定。是岁己酉,朔旦南至,而获神策、得宝鼎。

冕侯问于鬼容蓲,容蓲对曰:『是谓得天之纪,终而复始。』

爰兴封禅,迎日推策,造六十神历,积邪分以至闰,配甲子而设蔀,岁七十六以为纪,纪二十而蔀,首定之,原名握先,率二十而冬至,复朔。凡二十,推三百八十年而策定,然后时惠而辰从。于是始有天地、神民、事物之官,各司其序,俾不相乱。民是以能有忠信,神是以能有明德,民神异业敬而不渎。故神降之嘉生,本次分,范十有二镜,六乳,四兽,变异得以占焉。受祥金,隐耀神锺。九乳神光玉声于赤城,乃本阴阳、审风声

命荣猨铸十二钟以协月,筩以诏英韶,调政之缓急。分五声以正五钟,令其五钟以定五音。伶伦造声以谐八音,五音调以立天时,八音交以正人位,人天调而天地之美生矣

命大容作承云之乐,是为云门。大卷着之椌楬,以道其龢。中阳之月、乙卯之辰,日在奎,而奏之弛张,合施动静丽节。是故翕纯皦绎声而听严,五降之后而不弹矣。今曰咸池。

乃广宫室、壮堂,高栋深宇以避风雨。作合宫、建銮殿,以祀上帝。接万灵以采民言,四阿反坫,褈亢褈即,库台设,移旋楹复格,内阶幽陛,提唐山廧樀干,惟工斲其材而砻之。

乃命宁封为陶正,赤将为木正,以利器用。

命挥作盖弓,夷牟造矢,以僃四方。

岐伯作鼓吹、铙角、灵鞞、神钲,以扬德建武,厉士风敌而威天下,重门撃柝,僃不速客。

命邑夷法斗之周旋魁,方标直以携龙角,为帝车大辂,故曲其輈绍大帝之卫。于是崇牙交旂羽,搊櫑剑华盖,属车副乘记里,司马以僃道哄。

命马师皇为牧正。

臣胲服之御全矣。

法乾坤以正衣裳,制衮冕、设斧黻,深衣大带、扉(疑为“屦”字)赤舄、玄衣纁裳、紸纩赘旒,以规眎听之逸。房观翬翟、草木之花,染为文章,以朙上下之衰。褘衣褕展以为内服,故于是有衮龙之颂。端璧瑞以奉天,委珩牙以嫮武,是以衣裳所在,而凶恶不起。谓附于身者,必诚于心。乃饰棺衾以送死,封从表木以当大事,创侲。郁律说青鸟、记白泽以除民害,而民宜之。于是吉凶、丧葬靡不备也。

乃命沮诵作云书,孔甲为史执,青纂记言,动惟实。

天下已治,百令具举,犹且卹然。神花橤形,茹用作戒,于丹书曰:『施舍在心,平不幸,乃弗闻。』祸福在所密,存亾在所用,下匿其私用试其上,上操度量以割其下。上下一日百战,故作巾几之铭曰:『毋弇弱,毋俷德,毋违同,毋敖礼,毋谋非德,毋犯非义。』又着瑞书曰:『敬胜怠者,吉怠胜敬者,灭义胜欲者,从欲胜义者,凶。凡事不彊,则枉不敬。则不正枉者,灭废敬者万世。』

乃命史甲作戒盘盂、笾豆、奁镜、剑履、舆席、巾杖、户牖、弓矛,一着铭诗以弥缝,其阙惟口,起兵惟动,得吝。

乃为金人,三缄其口,而铭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夙夕念治,瞿然自克,是以功高业广,而亾逋事。』于是亲事法宫,观八极,而建五常。谓人之生,负阴而抱阳,食味而被色,寒暑荡之外,喜怒攻之内,夭昏凶札,君民代有。乃上穷下际,察五气、立五运、洞性命、纪阴阳,极咨于歧、雷,而内经作。谨候其时,着之玉版,以藏灵兰之室,演仓谷、推贼曹。

命俞跗、岐伯、雷公察明堂,究息脉,谨候其时,则可万全。

命巫彭、桐君处方、盄饵、湔澣、刺治,而人得以尽年。

命西陵氏劝蚕稼月,大火而浴种,夫人副褘而躬桑。乃献丝,遂称织维之功。因之广织,以给郊庙之服。祀天圆丘,牲玉取苍;祀地于方泽,牲玉取黄。筑坛除墠,设醪醴,制兰蒲,列圭玉而荐之。七登之牀,十绝之帐,奏函夹之宫,以致之而乎寿宫。立五祀,作其祝嘏,咸以数荐,而山川之典礼为多。

命共鼓化狐作舟车,以济不通。

命竪亥通道路、正里候。

命风后方割万里,画埜分疆,得小大之国万区,而神灵之封隐焉。

命匠营国,国中九经九纬,五置而有市。市有馆,而竢朝聘之需。置左右大监,监于万国,侯牧交献,而朝聘之事僃。茄豊违命,于是刑而放之,而万国服。

经土设井以塞争端,立步制畮以防不足。八家以为井,井设其中,而收之于邑,故十利得。辨九地,立什一,存亾相守,有无相权,是以情性可得,而亲生産,可得而均分之,于井计之,于州因所利而劝之。是以地着而数详,置法而不变,俾民得以安其法,是以不使而成,不扈而止,筞天命而治天下,故天报眉寿,德泽深后世。故子孙皆以有土黄祚,衍于天下,于今未忘也。

自即位百年,履地戴天,循机提象,不就物、不违害、不善求、不缘道,法中宿而要缪乎。太祖之下,职道义、经天墬、别雌雄、等贵贱,不使不仁者加乎天下,故用武胜残,而百姓以济。纪人伦、叙万物,以信与仁为天下先,是故法令明,而上下无尤(原文为“尤”,依据上下文,疑为“忧”字。)。不章功、不扬名、隐真人之道,以从天墬之固然,故物无忿敓之心,而仁亡争倾之患。耕父推畔,道不拾遗,狗彘吐菽粟,而城郭不閟人,保命而不夭,岁时熟而亡凶,天墬休,通五行期化,故风雨时节,而日月精明,星辰不失其行,蓂荚屈轶,紫房頳茎,史不废书,海不扬波,山不爱宝,翠黄伏樎,兹白恋皂,焦明嚾阿,而龙麟扰于阶,除日虹螾,禺蛄牛蚁,黄神黄爵,白泽解廌,府亾虚日。是以九瀛仰化,诸北贡职,杨裘、秬鬯、贯胸、长股,莫不来庭而依朔。

乃抚万灵,度四方乘龙,而四巡东薄海禅凡,西逾陇欵笄屯,南入江内涉熊湘,北届渤碣,南临玄扈。乃开东苑祓(原文“”字),中宫诏群神,授见者齐心服形,以先焉。作清角乐,大合而之,鸣鹤翱翔,凤皇蔽日,于是合符于釜山,以观其会。采首山之铜,铸三鼎于荆山之阳,以象泰乙,能轻能重,能渎能行,存亾是谂,吉凶可知,虎豹百物为之眡火参(疑为“罏”字)。

八月既望,鼎成,死焉,葬上郡阳周之桥山。其臣左彻感思,取衣冠、几杖而庙像之,率诸侯而朝焉,七年,而立子。年百十有七,或云三百。宰予以问于孔子,子曰:『人赖其利百年,用其教百年,威其神百年,曰三百年也。』

立后、三妃,以存灵宪;彤史小臣,以僃内官,以教天下之内治。子二十五别姓者,十二祈酉,滕、箴、任、苟、、结、儇、依及二纪也,余循姬姓。元妃西陵氏,曰儽祖(现一般作“嫘祖”),生昌意、玄嚣、龙苗。昌意就德,逊居若水,有子三人,长曰干荒,次安,季悃。

干荒生帝颛顼,是为高阳氏。安处西土,后曰安息,汉来复者,为安氏、延李氏。悃迁北土,后为党项之辟,为拓跋氏拓拔之说不一,详余论。

至郁律二子,长沙莫雄,次什翼犍,初王于代,七子。其七窟咄生魏帝道武,始都洛,为元氏。十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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