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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写作

作者:海子麦

开始写作,只知道写人的外貌不懂得写人的内心。
  
  开始写作,不知道文字的魅力,字歪了跑到格子外面,母亲指着我的脑袋:“握笔的人靠笔吃饭,将来我就指望你的笔捞一个饭碗。”我看着母亲甜蜜地笑了。
  
  开始写作,从铅笔写到圆珠笔最后到自来水,潦草的文字随心所欲;几十年一晃而过也没写出什么鬼名堂。最黑的夜晚煤油灯下,我终于亲眼看见我的几行小诗变成了铅字。那时我对自己说:“你的虚荣超过你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个归宿。”
  
  开始写作,高三那年的某个上午,第二节课的尾声,我的一篇关于母亲的作文被老师在全班宣读。当时,我坐在女生的旁边有点害羞;老师被我的作文感动,旁边的女生被我真挚的语言打动心弦。那苗条性感的女生花一分钟时间向我微笑,然后放学后与我约会,谈虚实变幻莫测的人生,谈关于她对浪漫爱情的心跳。她说,听了你的文字与看见你的人感觉有点协调;你书生气十足,虽然目前成绩不算太好,但将来一定有出息不要忘了我对你的好,就算我们之间的初恋有些单纯,但我一直活在你的世界;你的每个身影,每一次忧郁而不疯狂的微笑,我在日记中锁着我对你的爱恋也包括你那篇黑板报上的豆腐佳作。
  
  开始写作,因为心中有爱。她第一次跑到熟悉的麦地拉着我的手。我感觉这世界花一辈子也写不出那初恋的浪漫与微妙。十八岁,我已经开始发育,喉结突起,声调变了,白白静静的方脸配上笔挺的西装和尖头皮鞋,也难怪同桌的女生对我有感觉。晚上自习,别的同学做数学,我躲着老师的眼睛认识台湾的三毛;放学回家我打开那女生夹在书缝的纸条:“亲爱的,我爱你,我爱你的早熟与深沉。老地方会面。”那女生大我一岁,高二成绩还好高三一直下滑,我虽然有点本分但也经不住她的勾缠。我说为了不影响学习,每个星期约会一次。我与她并肩坐在一个称为“逃往陷阱的地方”。她说,眼看就要毕业了,要是考不取怎么办?她过来搂我,这是我第一次为身边的女子心跳,我说别这样,这样我不自在。她骨碌地爬起厥着嘴并骂了一句:书呆子!还是赶快回家洗澡,要不然坠入爱河,作文再好,明年考大学是个大大的问号。”
  
  开始写作,因为心中有情。父母的关爱,周围的友好,朋友的关心,同学之间的友谊,最难忘的还是那节涩涩的恋情。高考落榜以后,父母叫我继续复读,我只好重操旧业再次回到校园。说巧也巧,那女生也在这所学校。我说你怎么老是跟我作对?她说,我本来不打算来,你也知道我的成绩不好,正因为你来了,难道我不能来吗?这次她不跟我同桌,一开始我跟她约法三章:学习期间不谈恋爱。这一年我确实下了苦功,不看言情小说,不谈恋爱,最后的结局是以几分之差再一次名落孙三。那女生自然也没有考取回家种田。有一年暑假,我心情不好主动跑到她家串门。她爸妈都不在家。她见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有点好笑;她笑着说:“稀客,稀客,‘大作家’怎么有工夫过来呀?我这不是做梦吧。快坐,快坐,我爹妈都不在家,弟弟上学去了;今天我给你做一顿好吃的,好吗?”说实在的我还是喜欢这个女生,虽说脸蛋不漂亮而且有点泼辣,但我还是爱她。我爱她胆大心细的热情;我爱她面对尘世轻松一笑的洒脱;我爱她朴素善良的心地。吃完午饭,她坐在我的对面。她瞧着我发笑:“书呆子,走,到我的卧室玩一下,难道还怕我把你吃了。”我第一次走进女孩子的卧室似乎有点胆怯。她拿出她的日记替到我的手上。“你看里面的内容除了想你还是想你,难道你是木头怎么每次对我那么冷淡?”话音未落,她似乎控制不住把整个身子压在我身上。就这样我生平第一次与女人接吻;那一刻,我像坠入云雾之中。
  
  开始写作,因为心中有恨也有烦恼。恨的是自己恨铁不成钢没有实现自己人生的理想,把高考的机会悄悄地错过。过早地谈情说爱,晕晕懂懂的那段青涩而快乐的恋情毁了自己一生的光辉前途。
  
  开始写作,那个泼辣的女子最终成了我的老婆。我的文字堆在屋里有一尺多高,只有一篇被报社的编辑眼睛过目,然后悄悄地塞进邮筒回到我那破落的小窝。我抬头一看封面是两个字:“退稿”。我早就预料自己根本不是写作的料,这一生与泥巴打交道最实在,与笔杆打交道最烦恼,花费脑细胞不说,眼睛深陷,皮肤粗糙,戴上眼镜起来撒尿,一不小心碰上老婆的牢骚:“你干脆与书上的姑娘结婚算了,深更半夜不睡觉。你的冷脚碰上我的热屁股,我又不是你的暖水瓢。”我反问一句:“读书时你看我的文章说好,现在对我发牢骚;不是你勾引我,我早就考取了名牌大学。”话刚说完,我被她一脚揣到地上痛得嗷嗷乱叫;于是连忙爬起,一把掌打在她屁股上。我生气地说,考不取大学难道就不能写作?你以后再说我的冷脚碰到你的热屁股那么只好各睡各的棉被,各唱各的歌。夫妻俩自从那一次较量之后,那泼辣女子也是我的老婆乖了好多。
  
  开始写作,我像着了魔,吃饭也咬文嚼字,走路不小心摸错了门。泼辣老婆说我花心。我说你不要放屁,我是个文人,最了解女人之心,但不会偷情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这辈子你跟我没什么好吃的,可睡的是席梦思,住的是旧瓦房,夏天太阳不晒,冬天围着炉火,不求发达,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撕下一天日历吃一顿晚餐。你累了,我给你敲背;你躺下,我给你作词;你睡了,我给你打呼噜。她一骨碌爬起来:“你在梦中跟谁亲密?”我说:“老婆,你有所不知,那是我的小说主人翁一个叫叶子的姑娘,是不是她的呻吟吵醒了你呀?”泼辣老婆被我的幽默弄的哭笑不得。
  
  开始写作,从植物的根写到根部以上娇嫩的花朵;从唠叨的老妈妈写到三岁的小毛孩;从屋里写到屋外;从炊烟的地方写到月亮的脸旁;从女人的嘴唇写到女人的私心;从男人的胸部写到女人上升与下垂的丰满;从三月江南的早晨写到大漠孤烟的黄昏,从白天写到黑夜;从一开始写到结束。实在再不能写的时候,爱与心脏也就停止了跳动。
  
  2007/6/28 上海闵行,修改YU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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