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犯护推开沙鸥双手,转身留下漫不经心的一句回答:“急诊室里仅有一个病犯。”
沙鸥听后心神不定,仅有一个,那肯定是李加诚。他按捺不住,跳下床,冲出病房。
新犯护一把拦腰抱住沙鸥,极力劝阻沙鸥不要冲动,门外就是警戒线,严禁逾越。
宛若于无声处听惊雷,这消息沙鸥无法接受。第一次有一种如雷轰顶的感觉,他自言自语,绝不能让死神带走李加诚。
沙鸥站在警戒线上,大声喊叫警察男医生。
陈队长闻讯赶来,以为是沙鸥的伤口没有处理好。对站在警戒线上的沙鸥,耐心地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
“哪能安得下去。”
“你的身体那么强壮,一点皮肉伤,还克服不了恐惧心理啊。”
“心里老想着李加诚,他也真够可怜的。”
“他多大年龄了。心脏病分好多种,轻的根本不影响正常生活,即使治疗,也只是一个小手术。现在医术这么发达,心脏病并不是什么顽症。所以,你放心。”
“刚才,听犯护说,李加诚的情况不太好,送来太晚。”
“现在已经恢复。李加诚说,医疗专家给了他第二次生命,让他这个年近古稀之人,又枯木逢春了。”
“这么重的病,一路上,没有摸到一点脉搏。到医疗专家手里,那样神奇,好啦,真是妙手回春。”
小住几天,出院的日子,沙鸥终于看见李加诚,康复如初,毫无倦色的脸,看不出来是一个危急病重的人。
沙鸥伸出右手,拇指按住中指指甲盖,用力摩擦,中指使劲弹出去,弹到李加诚耳边一丝丝,像小蚂蚁夹了一下。他高兴地与李加诚开起玩笑:“不好好在队里劳动改造,装病躲到这里享清福。”
“你嫌我针头还没戳够呀。”李加诚捂住疼痛的耳朵。
“不用披星戴月,也不用日晒雨淋,过的神仙日子。”
“说得我无言可答,只得道一声,得罪了。”
“你没有欠我的,得罪什么?”
“如果还不感谢你的话。就得罪你那了不起的肩扛背驮功夫。”
“有人说男人有三种特别的友谊:学友、战友、牢友。同样都是同吃同睡,共同生活。”
“千言万语,表达不了我的感激之情,我只能说,我已铭记在心。不必多说,总之,你是我一生的知己好友。”
沙鸥与李加诚,在陈队长的带领下,离开淡淡消毒水弥漫在空气里的监狱医院。沙鸥回望,这是一个让人希望与恐惧并存,总会产生忐忑不安的地方。
回中队的路上,传来喜讯。沙鸥因在这次抗洪抢险中表现突出,监狱研究同意给沙鸥等一批五名犯人记功的奖励,上报省局批准。监狱共有二十六个中队,沙鸥能获得记功,当属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如果上报省局批准下来,沙鸥可以减刑四个月,平时劳动积分减刑不重复计算。根据监狱规定,犯罪人在刑罚执行期间,如果阻止他人重大犯罪活动的;检举监狱内外重大犯罪活动,经查证属实的;有发明创造或者重大技术革新的;在日常生产、生活中舍己救人的;在抗御自然灾害或者排除重大事故中,有突出表现的等等,可以申报记功减刑。
走进中队大门前,陈队长将监狱的这个决定告诉沙鸥,等待省局批准,鼓励他继续努力,安心劳动,戒骄戒躁,更加严格要求自己。
虽然,沙鸥在长江堤坝奋勇抢险。背着李加诚一路辛苦,马不停蹄,负重前行。监狱医院里,熬了几夜未能安眠。到了此时,他精神焕发起来,把先前浑身酸痛,整个人好似散了架,疲劳无力等等都抛到九霄云外。
中队里的树木、花草、天空,在沙鸥的眼里不再是往日里那么灰暗,而变得绚丽夺目。其实,生活不可能全是落寞和寂寥。用一种欣赏美的眼光去看看阳光和雨露,恬淡而愉悦;用一种欣赏美的眼光去看看花草树木,清新而爽快;用一种欣赏美的眼光去看看天空,深远而寥廓。
看着监室里,平时在一起生活、一起劳动、一起休息、一起娱乐、一起学习的人群。不像以前,那么有隔阂,有距离感,而是感觉到亲近起来。
沙鸥往自己的床铺走,被二疤子堵在监室的门后。狞笑着说:“姓沙的,你……你行……行啊。你是吃石头拉硬屎――顽固到底。”
“走开,我们不是一个互监小组。”沙鸥心里有强烈的抵触情绪,语气硬邦邦。
“把货给我,不要你说,我自己走。”
“什么货?”
“铁螺丝帽、塑料冰棒包装纸还有冰棒棍。”
“我花钱买的,为什么要给你。”
“我们老板已经给你弟弟补牙赔偿了,相当于你弟弟一根冰棒价钱的几千倍。”
“你老板的冰棒有问题,给我们带来这么大的痛苦,不但要赔偿,还要道歉。”
“我每次亲自找你,你都对我东扯西拉,冷眼相待,不理不睬。”
“那要看我愿意不愿意理睬你。”
“你这个人乳臭未干,本质不坏,戒备心太重。就是原来在家里,被你母亲的偏心害成这个样。”
“我母亲没惹你,干嘛非礼。”
“你母亲没惹我,但你惹我了呀,不归还冷饮厂货物,弄得我没办法向老板交待。”
如果是刚来劳改队,沙鸥肯定会以牙还牙,卷袖子,拿凳子。但吃一堑,长一智。不要小瞧身边任何一个人。沙鸥记忆犹新,上一次,在监室门口,二疤子头顶在地上,就是不起来,极为嚣张,鼻孔朝天,耍阴招,暗中陷害。他清醒地意识到,绝不能吃一亏再一亏,上一当又一当。
沙鸥决定划清界线。与二疤子的事,不能总是逗号,没完没了。必须到了划一个句号的时候。他理直气壮地驳斥:“你是自作自受,自寻烦恼,我没惹你,更不欠你。我们不是那一口棺材里睡的两个人――死对头。”
“妈的,老子不能再忍,就算加刑也认了。”一无所获的二疤子,恼羞成怒,吹胡子瞪眼,在沙鸥面前张牙舞爪。
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