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有奇人,名为“怪兽”。但更吸引我的是他的作品《消失的人》。
在一片空旷的桌子上,两个木头的小人静止在眼前。但是,定睛一看,却又不是静止的。他们的五官模糊不清,身体好像被切割成无数斑驳的影子,仿佛他们刚刚在急速地行走中,却被人悄然按下了时间的快门,定格在这一瞬间。
可是,他们又让人感到亲切,因为那行色匆匆的样子,不就像今天在都市里繁忙的我们吗?走得太快,好像留住了什么,又好像瞬息万变了,这不就是生活的常态吗?
手上的世界,是梦里见过的飞马走兽
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怪兽时,他却一脸轻松地笑了,“其实我雕刻的时候,真没想那么多。”这个90后大男孩,留着板寸头,穿着白衬衫,拿着木头时眼神里有一股子专注与笃定。但说起话来眉飞色舞,有着自己的小动作,高兴时咧起嘴笑,很是坦率。
问他为什么给自己取怪兽这个名字,他又一笑,“因为我的名字是毛冠帅,用宁波方言读起来就像是怪兽。”
“其实,我还蛮喜欢和人聊天的,这是我创作的一个灵感吧,还有看电影、做梦。”他倾了倾脑袋,说道,“有一次我梦见一座庞大的地下宫殿,那里头有各种野兽,有飞翔的马……”
对怪兽来说,成为一名木雕艺术家也是个梦境般的经历。在中国美术学院念环境与艺术的他,却因在读书时,随手做了几个木勺子,被好多人喜欢。他也就顺其自然地琢磨起木头。
一开始怪兽喜欢做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他好像武侠小说里的剑客,一个人在深山幽谷里磨练武功,只与山林里的飞禽走兽为伴。
于是,空中飞翔的大雁是他最喜欢的鸟儿,他把它们成群结队的身姿雕琢下来。终日与他为伴的小猫花花,成了他手下最传神的小精灵,伸着懒腰,扑腾着去捉蝴蝶,每一个姿态的背后,都是怪兽对它们的细心观察。
图片|朱骞 ©
每个人都在生活,但为什么有的人总能将世界观察得如此体贴入微?应该那就是一种赤忱的热爱,对这个世界饱含深情。
人生而有缝隙,却有独一无二的灵魂
这一两年来,怪兽喜欢上了做人像。有趣的是,他雕的小人多是没有五官,也没有性别之分。
但是无论什么姿态、什么动作的小人,摆在你的面前,你总能感受他似乎在向你诉说着什么,你似乎又能理解到他的什么。
图片|朱骞 ©
像这组《受伤的人》,每一个伫立于前的小人,他们的身上总有一处地方是缺口的,或是心头,或是手肩。虽然他们没有五官,但是在千疮百孔之中,却有一种平静的气息在暗暗涌动着。
这一个个受伤的人,不就像生于世间的我们?那些伤痛,也许是年幼时过早地经历了天灾人祸的绝望,也许是青春年少时却被迫与挚爱分离的痛苦,也许是人到中年望见自己的皱纹却深感一事无成的失落。于是,人会受伤,心有裂痕。
怪兽说,他很喜欢有疤痕的木头。每一块木头都很珍贵,而那些有疤痕的,总是那么的独一无二。
就像我们,每个人都生而有缝隙。伤痕,让我们不再完美,却有了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灵魂。
勇敢的人会学着治愈自己,往前走,那么受过的伤会变成最坚强的心,心里的缝隙会有月光照进来,填满它,温柔岁月。
如果人生有伤痕,那就抚平它
去年,他和漆艺家赤木明登一起做了一组佛龛。赤木明登在木盒上漆,怪兽做小佛像放在其中。
怪兽在做佛手时,没有刻意追求它的完美无瑕,还特地留了一点磨损。赤木明登对怪兽做的佛手很是惊喜,怪兽却笑笑说,“这其实是因为我从小学国画,讲究形意到了即可,要有点留白。”
这些佛手,仿佛饱经了沧桑,在悠悠地静候月光;仿佛世间所有的伤口,都能被它们抚平。
这让我想起一句话:“如果人生有伤痕,那就抚平它”。
雕刻花草树木、飞禽走兽,缘自怪兽对世界的深切观察;而对人像的雕琢,则是缘自他对人的悲悯之心。
每一块木头到了怪兽手中,都被赋予真心,都是被珍惜的美好。在那些平静的面孔里,在那沉默的姿势里,有着怪兽赋予他们的灵魂,或是忧伤,或是平和,或是愉悦。
心有悲悯,万物皆可爱。以心造物,万物皆有真心。
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