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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最高的料敌塔

华北平原自古就有民谣流行:“沧州的狮子定州塔,正定的菩萨赵州桥”,说的是河北的省内最有名的古迹,其中的“定州塔”,就是定州的料敌塔。

定州,在战国时期属于中山国,后来归属赵国。公元936年,后唐河东节度使石敬瑭自立,并向契丹(辽国)求援。契丹出兵扶植石敬瑭建立后晋,石敬瑭按照事先的约定,把幽云十六州(今北京、天津、河北、山西北部地区)割让给契丹。

北宋太平兴国四年(979年), 宋太宗赵光义御驾亲征,消灭据占太原的北汉政权后,又大举进攻辽国,力图一举夺取幽州(今北京)。双方在幽州高梁河(今北京城西)激战,结果宋军溃败,赵光义也身负箭伤,仓皇奔逃。有记载说:“宋主仅以身免,至涿州,窃乘驴车遁去”,他一直跑了三百里到了定州,惊魂方安。自此,宋辽双方便以白沟河(保定市高碑店白沟镇)、霸州、雄州(今雄县)、保州(今保定)一线为界,北面归辽国所有,南面,是宋朝的疆土。

由于华北平原向南一侧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辽国骑兵可以轻易抵达宋朝腹地的黄河流域。因此,位处边界的镇州(今河北正定县)、定州,其军事意义就格外突显,时人称“天下根本在河北,河北根本在镇、定”。

司马光、韩琦、宋祁(就是那位写了“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的词人”)等宋朝名臣都曾先后出任定州主官。

四十年后的元祐八年(1093年),宋哲宗亲政,文豪苏轼于十月出任定州知州。虽然他在定州只呆了半年,但他把几乎全部的热情都倾注于边防治理和经济发展上。他整顿了军纪,提高军队作战能力;并赈济百姓,教民种稻插秧。因政绩卓著,定州民众建苏公祠以示纪念。

由于宋辽之间时有战事发生,为了能及时了解辽国军队的动向,宋军便在定州修建了一座高耸入云的砖塔,借以登高瞭望敌情,所以人称这座塔为“料敌塔”。

为了更广远地观察敌情,料敌塔修建的很高,因而工程量极大。为了修建这座高塔,消耗了大量砖石木材,至今在定州一带还有“砍尽嘉山木,修成定县塔”的说法(嘉山在曲阳县城东北,离定州城不远)。料敌塔从宋真宗咸平四年(1001年)开工建设,直到宋仁宗至和二年(1055年)才建成,前后耗时五十五年!

料敌塔为砖砌阁楼式塔,平面八角形,共十一层,高84.2米,是我国现存古塔中最高的。由于料敌塔位于开元寺内,所以也叫开元寺塔,但当地百姓还是一直习惯叫它“料敌塔”。

料敌塔的塔高和直径的比例得当,故而塔的外观巍峨秀丽,典雅大气。这座砖塔的设计颇具用心,塔的2―9层,只设东、西、南、北四座券门,而10、11层则在八面都设门,这还是为了更便于观察敌情。晴朗之时登塔远眺,30里之内万物尽收眼底。

中国最高的料敌塔

定州料敌塔

但自料敌塔建成后,除了文人墨客登塔远眺,饮酒赋诗外,在军事方面基本上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宋真宗景德元年(1004年)秋,辽军在萧太后的统领下,深入宋境,兵临宋朝京城汴梁的门户澶州(今河南濮阳)。1005年初,在宋军的全力抵御和暗中斡旋下,宋辽双方议和,并订立《澶渊之盟》。双方约定:辽宋为兄弟之国,宋辽以白沟河(流经今河北省涞水、北京市房山区、涿州市东北码头镇)为界,宋朝每年送给辽国岁币银10万两、绢20万匹。自此,辽宋之间按约各守疆界,双方结束了军事对峙状态礼尚往来,相互接济,交往频繁,开创了长达百年和平相处的局面。

如今看来,宋辽签订的《澶渊之盟》其实是个不错的协议,它至少可以让大片地区的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也可以让辽国帮着宋朝去防守北方边境!而且,宋朝由此得到近百年的社会安定,也促进了双方的经济发展。而且,事实证明,辽国虽然占据幽云十六州,可往深里说,辽国其实对宋王朝并没有太大的领土野心,辽国也是一直是信守协议的。

但宋王朝统治者的心态却一直很有些不爽,他们总是以“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态看待世界,总是对辽国耿耿于怀。就说这定州的料敌塔吧,虽说它是在签订“澶渊之盟”之前的1001年开建的,但建成之时则是到了宋仁宗至和二年(1055年)。这说明,在宋辽缔结“互不侵犯条约”后的50年里,北宋方面就没有停下建塔的步伐,这也说明北宋对辽国一直深怀戒心。果然,到了宋徽宗即位后的1111年,宋王朝就单方面破坏了澶渊之盟。

宋徽宗其实只是个“花花皇帝”,他写写毛笔字还行,画画也不错,但他搞政治就完全是个蠢货。他只是一味地梦想着完成先帝未竟之遗愿,成就“收复幽云十六州”的伟业,结果就使自己死死地纠缠在这个症结中难以自拔。他先是暗地背信弃义破坏辽宋联盟,偷偷和虎视中原的金国勾搭,搞了个共同灭辽的“海上之盟”。

宋金双方约定,金国攻取辽国的中京大定府(今内蒙古宁城),宋军攻取辽国的南京析津府(今北京)和大同府。宋朝向金国承诺,灭辽之后,将原来给辽国的岁币(进贡)全都转送给金国;金国则承诺将燕云十六州归还给宋朝。天下安定的这盘棋局,就这样被宋徽宗这个糟老头子一步步地给下臭了。

宋金联手后,很快地就打垮了辽国。可结果,却是这边赶走了狼,那边又迎来了虎,最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使辽国于1125年灭亡,宋徽宗和他儿子宋钦宗,还有他们的老婆和嫔妃也都在三年后的1127年全都被金兵俘虏,最终命丧他乡。

一代人物想成就一番伟业,就必须靠自己的实力。仅只依靠别人的扶持,即使成功,那也绝非真正的伟业。

严格地说,当时如果辽宋联盟不被破坏,金国和后来的蒙古也一时恐怕难成大气候,即便发展,也会推迟多年。

但当时,大宋王朝统治集团却始终对辽国存有偏见,对辽言必称“虏”。他们的偏见源于其深厚而固执的历史思维和心理优越,他们不仅歧视辽国,而且歧视一切地域性的“边缘”文化。事实上,当时的辽国也算得上草原游牧民族历史上最先进、最文明、最发达的阶段,是游牧民族最成熟的阶段,而当时的金政权远比辽政权要落后野蛮的多。

而且客观的说,幽云十六州并入辽国,其实是加速了辽朝的中原化,使得辽国更加趋向文明进步,文化更靠近中原。比如,宋元时期遗留下来的文化遗产中,辽国时期的就占有很大的比例,而且都极为辉煌。就拿目前存世的古塔来说,从塔的高度而言,赤峰宁城中京大明塔(高80.22米)、辽阳广佑寺塔(高71米)、山西运城太平兴国寺塔(高71米)、应县释迦塔(高67.31米)、锦州大广济寺塔(高57米)、呼和浩特华严经塔(高55.5米)等十座最高的古塔中,就有有六座是辽国的产物。辽国的佛寺建筑和佛像雕塑艺术也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山西大同华严寺薄伽教藏殿内完整地保存着31尊辽代泥塑菩萨像,皆体态丰盈,衣饰飘带流畅,达到了极高的艺术水平;辽宁义县奉国寺辽代大雄宝殿,也是国内佛寺建筑队佼佼者,殿内现存的七尊佛像,高大庄严,姿态各异,栩栩如生,皆为辽塑中的精品。

辽国人雕刻的《契丹藏》,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对比,也比北宋时期印刷的《开宝藏》要精美的多!辽国人不仅掌握了火药技术,还制造出了大量性能优良的火炮;辽国也已掌握了医药中的麻醉术,配制出了疗效极佳的防冻膏,甚至还出现了牙刷!

但不少中原学者就是从心底轻视辽文化,轻视辽文化的杰出成果。所以,北宋王朝就不惜财力物力修建了这座用以瞭望敌人的动向的“料敌塔”,目标简单明了,只可惜,塔虽高,方向却不准确。

不管怎么说,这座料敌塔修建的确实很了不起,其历经无数次地震、洪水和冰雪,顽强地一直挺立到八百年后的清代光绪十年(1884年)六月,因突发地震,料敌塔四分之一的塔身从上至下垂直塌落,内部塔柱裸露。后来有建筑专家在1935年考察时,就曾惊恐地预言说:“塔东北角崩塌一部,而南面上层门券上现在亦有裂缝,恐怕全塌的危险,将为日不远。”

可是过了四十年,又经历了1966年3月的邢台的大地震和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料敌塔虽再次遭到重创,塔的南、西侧自中轴线从顶到底完全坍圮,整个塔体分为三大片,可令人称奇的是,受伤如此惨重的料敌塔,居然还继续坚持挺立,不能不说真是天下第一大奇迹。

记得1974年我曾带学生到定州参加比赛,远远地就看到坍塌了一半的料敌塔,就再三叮嘱学生不可靠近塔下,生怕什么时候那塔就会变成一堆瓦砾。

可没想到,这座全国第一高的料敌塔硬就是坚挺到1988年。经过各地专家的“会诊”,并决定采用现代技术整体加固料敌塔。这次维修,也是料敌塔千年历史上最全面、最彻底、难度最高的一次。经过十年的艰苦努力,终于在2001年完成了全塔的整体加固,使得这座千年古塔再次焕发了青春。

实在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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