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5月中旬,湖北省宜昌县核工业部22公司的一名职工回甘肃平凉地区探亲时,无意中看到平凉地委大院内并列停放着3辆积满了灰尘的车辆,一辆是“东风”牌自卸卡车,一辆是货车,一辆“北京”吉普,显然很长时间未用过。而那辆“东风牌”自卸车,外表很像他所在单位22公司工程处被盗的车,出于好奇,他查看了这几辆车的车牌号码和发动机号。
真是无巧不成书,当他打开吉普车引擎盖时,看见车的挡风玻璃上贴着的“年检卡”上果然印有“湖北省宜昌县”字样,而且车辆号也是宜昌县的。他觉得很蹊跷,于是马上将这一重大发现电话报告了22公司公安处,并将他抄下的发动机号传真过去。经核实,那辆“东风”牌自卸车正是该公司工程处被盗的。
公司公安处立即派人赶赴平凉调查,到底是谁将车停放在那里的。他们在当地最好的宾馆查到范国鹏和一个叫邹银堂的公司职工住宿的记录。经核实,盗窃嫌疑人就是宜昌县原核工业部22公司职工范国鹏和邹银堂。
宜昌县公安局获此情况,立即拘传邹银堂。据邹银堂交代,他和范国鹏等人在宜昌境内一起盗窃了5辆汽车,其中有两辆吉普车是他亲自开到甘肃平凉去的。然而,另一盗窃嫌疑人范国鹏因一起故意杀人分尸案,已于1998年3月被公安机关依法逮捕,关押在宜昌市看守所。
宜昌县公安局立即在宜昌市看守所内提审范国鹏。
范国鹏见盗窃汽车的事已败露,同时自己还犯有命案,自知罪孽深重,必死无疑,也就未让民警们多费口舌,一口气道出了他作案杀人和盗车的全部经过和动机。民警们当即将范的口供做了录音记载。
范国鹏告诉收赃车的人和亲属,自己已全部交代了罪行,原来交车时对他们说的车的来历全都是编造、骗人的,要求他们听到此录音后,积极配合公安机关追回赃物。
范国鹏,时年34岁,甘肃省平凉地区庄浪县赵坟乡人,原在宜昌境内的核工业部22公司工作。此人只有初中文化程度,但心地高傲,虚荣心极强,一直想出人头地。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经济活跃的宜昌市“下海”做生意、炒股票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因此腰缠万贯,令范国鹏好不羡慕。那些在“海水”中泡得口袋鼓鼓囊囊的哥们衣锦还乡时的神气劲,更令他垂涎欲滴。他也曾一度想过“下海”赚点钱,或自己开个公司,过一把当总经理的瘾,但他深知自己文化底子薄,大事做不了,苦差事又不想干,而炒股做生意又没本钱,这使他不免埋怨起自己生不逢时,怪自己的父母当初没送他多喝几瓶墨水,以至于而立之年当官无门,发财无路。
范国鹏发誓要从此多读点书,充实自己,为实现当总经理的梦想奠定基础。为此,他着实费了一番苦心,用了不少功夫。就在杀人案发前夕,他还正在武汉水利电力大学葛洲坝分校旁听学习,为他今后当总经理努力着。然而,一副冰凉的手铐使得他的美梦成了一枕黄粱。
1993年6月,当时还在宜昌县核工业部22公司工作的范国鹏,从宜昌回甘肃省平凉地区庄浪县探亲时,遇到了时任县长的同村杜某。范国鹏装出衣锦还乡的样子,不仅派头十足,而且凭他那一片能说会道的三寸不烂之舌,吹得老家人如坠五里云雾。他对杜某说:“唉!事隔多年,庄浪县贫穷落后的面貌一点也没有改变,我小时在庄浪小学读书的时候就没有开水喝,想不到今天仍然如此,令我十分痛心。回去后,我一定想办法让三峡总公司捐给庄浪10台锅炉,让孩子们都能喝上开水。”
他还明确地告诉杜县长,他是三峡总公司的秘书长,办这件事不成问题。庄浪县是全国有名的贫困县,至今解决温饱问题都有一定的困难,今天突然冒出一个自告奋勇为家乡出力的人,杜县长自然求之不得,他为本县出了一位有出息、有能耐的“秘书长”深感自豪,对范国鹏愿意帮助家乡扶贫、摆脱困境深信不疑。
范国鹏回宜昌后,别说10台锅炉迟迟没有兑现,就连陶器砂锅都没有支援一个。
1994年6月,范国鹏被单位开除公职,断了经济来源的他回到家里,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无业游民。他赚不回一分钱,不仅不节省,反而比以前更挥霍,坐吃山空。妻子劝他出去找点事干,他却认为妻子是在嫌弃他,看不起他,于是家庭内战不断,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久而久之,妻子最终因为他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离他而去。
妻子的离去,单位的开除,对范国鹏来讲,不能不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如果此时的范国鹏能认清自己的缺点,从此振作起来找一份工作,踏踏实实地干下去,也许不会走向深渊;如果范国鹏看重生命超过“总经理”的头衔,也不会走到人生的尽头。然而,虚荣心战胜了理智,范国鹏最终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范国鹏在被单位开除后,一直怀恨在心,寻机报复。恰巧他的朋友魏仰承此时因开车出了一起重大的交通事故,经济上很窘迫。他由朋友的交通事故联想到汽车,心想,不如从公司偷一辆汽车出来,这不仅可为自己出口窝囊气,而且汽车还能派上其他用场。于是他找到魏仰承,约他一起去“搞”一辆汽车。魏仰承马上心领神会,积极响应。之后,他们又邀曾在22公司机关开车的退休工人邹银堂一块干。紧接着,范国鹏从甘肃省庄浪县老家招来了他的弟弟范国斌及同乡叶宏科、洪安定3人,一起策划盗窃。
与其说范国鹏为报复22公司而偷车,不如说他为了梦寐以求的“总经理”的头衔而盗车更为确切。
范国鹏盗窃到汽车,并不急于销赃,他有他的“宏伟计划”和“长远打算”;他要使得手的汽车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他要使人们对他刮目相看,他要使一些有钱的人自愿地将口袋里的人民币抛入他的囊中,使自己当上总经理,领导一个企业。
1996年初,范国鹏带着“任务”又一次回到甘肃平凉来实现他的计划,他找到了已调任平凉地区科技处处长的杜某。此时的范国鹏已是一个地道的汽车大盗和江湖骗子,但他在杜某面前却仍称自己为“三峡总公司秘书长”,并对杜某说:“三峡国防8148部队将淘汰一批汽车,我将作为扶贫项目无偿援助平凉地区。”
对上次没有兑现10台锅炉,现在又许愿扶贫一批汽车的范国鹏,杜某并没有产生应有的怀疑。
1996年6月初至12月底,范国鹏盗窃团伙先后在核工业部22公司、宜昌县小溪塔镇长江葛洲坝集团公司等单位,采取撬剥挡风玻璃等手段作案5起,盗窃3辆“东风牌”卡车和2辆“北京牌”吉普车,全部移赃到平凉地区,以“扶贫”的名义交给了平凉地区科技处。
平凉地区科技处完全被范国鹏蒙在鼓里,在接受这些车辆后,他们按规定以“文件”的形式向平凉地区行署递交了请示报告;文件称:“这批车辆按国家规定,我区无法按正常转户手续办理,为了早日完成97扶贫攻坚目标,特请示行署批示平凉交警支队,按扶贫项目办理车辆入户手续。”
因为车辆较旧,科技处未处理,只是将其中一辆较新的“东风140”“扶贫”给了盗车作案人之一的范国鹏的弟弟范国斌,其他几辆便停放在地委行署大院内,于是便导致了这起团体盗窃汽车的案件被破获。
范国鹏带领其同伙疯狂作案,得手的汽车并没有销赃变钱,而是“扶贫”给了家乡平凉地区,令他的同伙们不能理解。他跟同伙解释说:他之所以要偷车送给平凉地区“扶贫”,目的就是要平凉的领导知道他有本事,能耐大,然后他们会拨款到宜昌来办公司,到时候还愁财源不滚滚来?
有一次,甘肃平凉地区的几名负责人经由四川到湖北来游览三峡,为了证实自己“三峡总公司秘书长”的能耐,范国鹏不辞劳苦赶到万县市,请他们住进了宜昌的一家三星级饭店,一副“干金散尽还复来”的慷慨之气。在一次路过宜昌市委大院门口时,刚好有一辆“奥迪”牌轿车经过,范国鹏灵机一动,连忙拦下轿车,跟车内的某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转身便告诉那几名负责人,说刚才跟他讲话的人是宜昌市委某主要领导,这名领导委任他牵头搞“三峡国际大厦”,总投资2亿元,建成后前景不可估量,问他们是否有兴趣投资入股?
范国鹏后来交代,他总是这样不放过每个时机来欺骗别人,显示自己,以满足出人头地的虚荣心。
范国鹏欺骗的不仅是甘肃平凉地区的科技处,犯罪团伙成员之一的邹银堂也曾被他欺骗。
53岁的邹银堂,原来是22公司机关的小车司机。90年代初,国家大力解决企业经济往来“三角债”问题,巧舌如簧的范国鹏受公司委托替工程处收回了一笔数百万元的工程欠款,邹银堂给他开车。从那时起,两个人便打得火热,范国鹏对邹银堂说:“给公司做事没意思,我要自己办公司,你提前退休跟我一起干。”邹银堂居然信以为真,不到50岁便稀里糊涂地真的提前办了退休手续,跟着范国鹏干了起来。1996年10月,范国鹏告诉邹银堂说要搞一辆车弄到甘肃去,让平凉的领导拨款到宜昌来办公司,邹银堂明知“搞”是偷,还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上了范国鹏的贼船,邹银堂从此无力自拔。
范国鹏为了早日实现他的理想,一边用知识充实自己,一边疯狂地盗车“扶贫”。然而,几年来,范国鹏不但没有引来资金,反而因爱虚荣、说大话,耗尽自己所有的积蓄,还挪用了朋友魏仰承3万多元的现金。魏仰承原本因车祸损失了一笔钱,想跟着范国鹏“搞”车赚钱来弥补经济损失,没想到几个人辛辛苦苦盗来的车,没有一辆卖出钱来,全部白送给了平凉地区,还被范国鹏借去了3万多元钱。魏仰承只顾眼前利益,没有范国鹏的“远大志向”,他越想越没有劲,终于失去了耐心。在对范国鹏的所作所为颇为不满的情况下,他找范要回了1万多元钱,但还欠他1万多元钱。
2月27日,魏仰承到范国鹏家里索债,两个人话不投机,发生争执。范国鹏一时无钱还债,魏仰承却步步紧逼,引起了他心中强烈的不满。范国鹏想,人死债亡,如果魏仰承死了,这笔债岂不是一笔勾销?不如将魏杀死,一了百了。
他说干就干,于当晚趁魏仰承熟睡时将之杀死,次日用锯子和尖刀将其尸体分解,抛尸于宜昌市西陵区西陵工业园内一处新挖的桥墩基坑里。
1998年3月12日,这件罕见的杀人分尸案被发现,不到两天,宜昌市警方一举破获此案,范国鹏因故意杀人而被全副武装的警察押到了他该去的地方。但出乎警察意料的是,杀人分尸案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奇特的盗窃案。
5月26日,宜昌县公安局刑警一中队民警曹方俊、魏爱国和核工业部22公司的一名保卫干部赶赴甘肃平凉地区,说明他们的来意,并告诉平凉地委的干部,说停放在地委大院内的3辆汽车是赃物,应依法追回,还给失主。
接待他们的几名负责人听罢大吃一惊,说这些车是“三峡国防8148部队”淘汰下来的旧车,扶贫援助给平凉地区的,怎么是赃物呢?他们还介绍,具体给平凉地区联系扶贫项目的负责人是三峡总公司秘书长,名叫范国鹏,他是平凉地区赵坟乡人……
第二天,宜昌警方在当地公安机关的配合下,直奔庄浪县抓获了盗窃成员之一的范国鹏的弟弟范国斌,追回了一辆“东风”牌货车。第三天凌晨抓获了叶宏科、洪安定;中午又赶到甘肃省静宁县追回了一辆“北京”牌吉普车。
被抓获的范国斌、叶宏科、洪安定开始一口否认偷车之事,民警将随身准备好的范国鹏的录音口供放给他们听,在证词面前,3人不得不低下了头。
几天的功夫,警方不仅追回了汽车,而且将犯罪嫌疑人全部抓获。
范国鹏因爱慕虚荣,从一名国有企业的职工堕落成一名盗窃团伙的首犯,最后走向深渊。孟冬季节,一纸庄严的判决书决定了范国鹏将要走进“天国”去圆他那个“总经理”梦。
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