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粉碎敌人对“三角地区”的封锁,成了后方勤务司令部的中心课题。当时,我们确立了“集中兵力,重点保卫”的原则,采取了一系列措施。
9月2日,中央军委决定将东北军区防空司令部所属的高炮第503、第505、第508、第513团和高炮第39、第40、第41、第42、第43、第44营拨归志后直接领导和指挥,以增加防空力量。
9月下旬,从掩护机场修建的高炮第62师中抽调了一个37高炮团,从后方休整的各军中抽调了11个独立高炮营,加上原有的高射炮部队,在铁路线上组成了4个防空区。
10月中旬以后,又将掩护机场的高炮第62、第63、第64师大部布置在铁路“三角地区”和其他重要的铁路地段。还从国内调来1个雷达连和5个探照灯连,配合高射炮兵作战。以高炮64师为基础,在安州成立了铁道兵高射炮指挥部,实施统一指挥。
12月初,在”三角地区”及其附近目标的高射炮兵部队已达3个高炮师、4个高炮团、23个高炮营、1个高机团和1个探照灯团,仅在“三角地区”的新安州至鱼波段和价川至顺川段,即集中了高射炮7个团又8个营。高炮第62师在12月一天的战斗中,击落敌机4架,击伤4架;高炮第63师在12月一天战斗中,击落敌机5架,击伤8架。防空火力的增强,狠狠地打击了敌机的疯狂气焰。
我军的防空力量加强后,铁道兵便夜以继日地集中兵力抓紧抢修“三角地区”铁路。那时候分工明确、责任清楚,各部队要确保负责路段被炸后通车。
铁道兵第1师1个团和朝鲜人民军铁道复旧指挥局第15联队抢修价川至顺川段。援朝铁道工程总队第1大队抢修新安州至万城段。铁道兵第3师2个团抢修万城至肃川仅10公里的路段。每公里平均 244人。在抢修中,利用枕木排代替泥土填补大弹坑,兵力分成昼夜两班轮流替换,24小时不停地抢修。在空军和高炮部队的配合下,我们曾一度打开“三角地区”的封锁,通了车。
后来,敌人轰炸更加疯狂和集中,10月24日以后,“三角地区”再度被封锁。抢修部队又确定了“集中兵力,打通咽喉地带”的方针,持久作战,经过1个多月的艰苦奋斗,再度打开了“三角地区”的封锁,获得了12月9日以后比较巩固的通车胜利。敌人无可奈何地承认:“对铁路实行'绞杀作战’ 的效果是令人失望的。“凡是炸断了的铁路,很少是在24小时内未能修复的。”
当时,为了充分利用有限的通车时间,发挥最大的运输效益,通过更多的列车,铁路运输部门创造了一种密集的列车片面续行法。又称“赶羊过路”行车法。即在通车的夜晚,事先把早已装载停当的军用列车集结在抢修现场附近的一个或几个安全区段上,等待抢修部队修通;一经修通,列车立即一列紧跟一列向同一个方向行驶,各列车之间只相差几分钟,首尾相望,鱼贯而行,一列接一列地通过,在黑夜里爬行;每列车的尾部都有人随时准备敲响弹壳或钢轨,给后面的列车报警,以防尾追相撞事故。
同时,志后组织汽车、马车、人力车在火车暂不能通行的地段进行长区段的倒运、接运的应急措施。抽调了6个汽车团和大批装卸部队,在“三角地区”以北北松里、龙兴里、球场、价川将大量物资卸下火车后,马上分秒必争地用汽车把物资倒运到顺川、德川、渔坡等地,再装上等待在那里的火车运往前线。在紧急的情况下,还采取了汽车远程直达的办法。
10月20日,金首相打电报到楠亭里志愿军后方勤务司令部,要我到他的指挥所去一趟,说是有要事与我商量。
金首相的指挥部在平壤附近。
接到电报后的第二天早上,我便出发了。大约中午时分,我们行驶到了三登。
三登是个不大的镇子,镇子上有一条小街,街西北头是一座大桥。我的车子已经出了大街,上了桥。那座桥离地面很高、很长,没被敌人的飞机炸毁。我的车子刚走到桥中间,4架美国飞机忽然从南面飞过来,飞机直冲着我的汽车俯冲了下来。我心里想:看来要交待在这儿了。
就在飞机直着往下冲时,忽然听到“咚咚咚”的高射炮声 和“嗒嗒嗒”的高射机枪声。我抬起头,见两面高山上高射炮和高射机枪正猛烈地吐着火舌,射击后冒出的白烟满天飘着。那4架敌机没来得及撂弹、扫射,就慌忙拉高往上窜,接着就掉转方向往南逃走了。
我高兴极了,但又觉得很纳闷。发洪水时,这里的高炮营调到到处去了。今天这里怎么又有了高炮部队呢?
这时,附近兵站和仓库的一些领导,知道我来了,跑来见我,我才弄清了情况。原来三登兵站的火车站昨天晚上进来两列车粮食,由于粮自太多,人手少,车一时缷不完,疏散也疏散不了。1分部连夜从其他地区调来1个高炮连1个高机连。阵地还没弄好呢,见敌机来了,他们就打了起来。
我对三登兵站的站长说,今天幸亏你们这儿来了高炮,不然,运粮列车会受大损失,我恐怕也报销在这儿了。
三登遇险后,我们一直跑到天黑,才到了平壤附近。
当时,朝鲜政府、金首相指挥部、中国驻朝大使馆都在城 外的山沟里。我先去了大使馆。大使倪志亮同金首相联系后,对我说,安排在第二天晚上会见。
第二天晚上,我去金首相指挥部见了金首相。
一见面,金首相说:“洪副司令,又要给你添麻烦了。”
我说:“要说麻烦,还是我们麻烦了你,志愿军还向朝鲜政府借过粮食嘛。”
金首相爽朗地笑了。
我说:“金首相,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
金首相焦虑地说:“现在前线敌我相持,已进入了阵地战。敌人飞机大炮对我方战区的轰炸、扫射很厉害,战区的老百姓生命财产受到很大损失,也没有什么粮食吃,所以我们想把他们疏散到后方来。但是由于前线的老百姓很多,光靠我们朝鲜政府和军队的力量,困难很大,因此想请志愿军往前方送粮食弹药的汽车,回返时把老百姓接回来。今天请你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这样行不行?”
我说:“这没问题,我们可以承担。”
金首相思考了片刻又说:“你们接那些老百姓时,只要是能带的财物,尽量让他们带回来,这样他们到了后面也能生活。”
我说:“请金首相放心,没问题。”
金首相高兴地说:“我代表战区的老百姓向你表示衷心的感谢。”
我说:“这是义不容辞的。”
接着,我们又商议了落实的具体办法。
10月29日,我从志后驻地香枫山驱车来到桧仓,参加志愿军党委会议。一转眼,我们入朝作战已经1年了。
会议一开始,彭总传达了党中央关于精简节约的方针和 毛主席、周总理的讲话精神。彭总发言时,他胸前戴了一枚硕大的勋章,闪闪发光,十分引人注目。那是一个星期前,朝鲜最高人民议会常任委员会,为表彰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援助朝鲜人民反抗美国侵略与保卫远东及世界和平事业中建立的伟大功勋,特地于中国人民志愿军出国作战1周年前夕授予彭总的。为了接受勋章,彭总还亲自到平壤去了一趟。他的勋章是朝鲜最高级的一级国旗勋章。
彭总传达完中央领导的讲话后,我们就开始研究讨论。 我坐在彭总身边,仔细地盯着他的勋章看了又看,说:“好漂亮的勋章呀!”
彭总感慨地笑了笑说:“抗美援朝已经1年了。1年来,我们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但也取得了巨大的胜利,把敌人赶到了三八线,迫使他们坐下来谈判。朝鲜人民感谢我们,给我们授勋。我彭德怀去接受这个勋章,是作为志愿军的代表去的。”
说到这儿,他停住话语,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在座的党委成员,接着又认真地说道:“但是如果论功行赏的话,这个勋章从大后方讲应该给高岗,从前方讲应该给洪学智,我只是作为代表去接受这枚勋章。”
听了这话,我连忙说:“彭总,你可不能这么说,可不能这么说!
在座的同志们都笑起来了。
彭总接着说:“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两个人都是为我们志愿军搞后勤的,他们的工作是最艰苦的,他们做了大量的艰苦工作,没有他们的大量的艰苦的后方保障工作,我们就不可能取得这样大的胜利。”
说实在的,在朝鲜时,挨彭老总批评,我最多。有的是批错了,我理解他是出于高度的事业心、责任心,我没有任何怨气。但是,另一方面,他对我的表扬也多。彭总毫无私情,他是从作战全局出发的,他是最实事求是的,他是看工作成绩的。
彭总说:“洪学智这个人能任劳任怨。”
我说:“老总呀,我不任劳任怨怎么办?老总批评我批错了,我还能和你吵架?我也不能背着背包走哇!”
彭总笑了。
当年冬,我从朝鲜前线回北京总后勤部汇报情况。一天 晚上,毛主席接见了我。我是晚上7点多钟去的。
开始,毛主席向我详细地询问了部队进入相持阶段后的作战情况、生活情况和后勤保障情况。当我谈到朝鲜前线供应上存在的问题,有的部队由于营养缺乏,不少人得了夜盲症时,毛主席脸上不禁露出了焦虑的神色,关切地说:“应该给战士们增加营养,给战士们每天吃一个鸡蛋,这我们还是可以办得到的吧!”
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