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儿子是母亲前世的依靠。山西阳泉女子张艳丽就遇到类似的家庭难题:丈夫王学兵从小与婆婆刘春花相依为命、互相依赖。她无法忍受丈夫的疏离、婆婆的刁难,最终挥刀相向。这起家庭悲剧,能带给我们怎样的启示?
2007年3月17日,张艳丽早早起床,精心梳妆打扮后,满心欢喜地与前来接她的男友王学兵一起,前往王家拜见未来婆婆。
王学兵的母亲刘春花已经在家等候。张艳丽快步走上前,礼貌地喊了声“阿姨好”,将手里提的礼物放在茶几上。刘春花看了张艳丽一眼,点头示意她坐下,自己起身把儿子拉进卧室,低声说:“儿啊,这个姑娘太一般,配不上你。”
王学兵乞求说:“妈,艳丽虽然相貌一般,但我们真心相爱,你就成全我们吧。”
刘春花愠怒地说:“你看她一进门就往沙发上一坐,啥也不干,将来你娶了她,还不得整天伺候她?告诉你,我死也不会答应你们结婚。”
王学兵低下了头:“不答应就不答应吧。不过,她很贤惠的!”
从家里出来后,王学兵一脸委屈地对张艳丽说:“我妈反对我们在一起!”
张艳丽轻声问道:“那你呢?”
王学兵嗫嚅道:“我,我不知道。”
张艳丽叹了口气,想起王学兵对自己所说过的关于他的往事——王学兵1980年出生在山西阳泉市城区。他4岁那年,父亲患胃癌去世,留下他和母亲相依为命。刘春花对儿子异常疼爱,时刻都像老母鸡护雏般,将儿子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王学兵的生活、读书、就业,都是她一手安排。所以,王学兵对母亲敬爱有加,言听计从。
王学兵先后谈过几个女友,可刘春花不是嫌这个姑娘学历太低,就是嫌那个女生打扮妖艳,总之没有一个能配得上她儿子。
2006年年底,王学兵认识了在广告公司做文员的张艳丽。张艳丽比王学兵小两岁,长着一张娃娃脸,嘴角时刻挂着友善的微笑。两人一见钟情,很快发展成恋人关系。王学兵平时花钱大手大脚,张艳丽劝他要节约,攒钱将来作家用;有时两人逛街饿了,总是找实惠的面馆填饱肚子。张艳丽的善解人意令王学兵倍感温暖。他吸取以前的教训,一直没有将自己同张艳丽相恋的消息告诉母亲。直到两人开始谈婚论嫁,他才将女友带回家,没想到又遭到母亲的强烈反对……
一对恋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王学兵舍不得张艳丽,又不知如何说服母亲,沮丧不已。突然,张艳丽停下脚步,坚定地对男友说:“你妈不接受我,是因为她不了解我。你要多向你妈介绍我,而我以后也要多和你妈接触。相信她一定会慢慢接纳我的。”王学兵点点头,眼底却闪过一丝犹豫。
此后,张艳丽一有时间就去王学兵家里,做饭、洗衣、收拾屋子,什么家务活都抢着干,还经常帮刘春花洗头,陪她在小区散步、聊天;王学兵则不时把自己和张艳丽相处的细节告诉母亲,从中突出张艳丽善良、节俭的品质。慢慢地,刘春花松了口,接受了张艳丽。
2008年年初,王学兵看中城东小区的一套房子,同母亲商量,准备买下做婚房。刘春花看了房子,也比较满意,当场拿出13万元钱给儿子交首付。拿到房子钥匙的那天,王学兵和女友幸福地拥抱在一起。
“婷婷,多亏了你坚持不放弃,我们才能走到今天。”王学兵深情地说。
“其实,你妈妈之所以接受我,还是因为爱你!日后我们一定要好好孝顺她老人家。”张艳丽说。
就在张艳丽感念男友母亲终于接纳自己时,刘春花却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装修婚房时,张艳丽和男友看中一套欧式家具,快交订金时,刘春花赶到家具城,仔细打量那套家具,笑着说:“年轻人的眼光就是不错,瞧这家具多豪华啊!真是漂亮!”得到表扬的张艳丽露出笑脸,刘春花继续说道:“不过,我认为呢,你们的婚礼是中式的,房子的格局也是中规中矩的,所以换套中式的家具会比较好。哎呀,我就随口说下,年轻人的事还是你们自己说了算。”张艳丽这才意识到,“准婆婆”的表扬暗藏玄机。更令她意外的是,王学兵听完母亲的话,点头道:“嗯,有道理!妈说得对,还是中式家具符合我们房子的整体风格。”
张艳丽顿时冷汗涔涔:“准婆婆”为何还是反对自己?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她真正接纳自己?
男友对其母言听计从,是否会影响他们将来的婚姻?她忍不住向好友倾诉。好友了解情况后,劝她道:“婷婷,你最好慎重考虑。像王学兵这样在母亲过度保护下长大的人,会对母亲有强烈的依赖心理,事无巨细均要征求母亲的意见,听从母亲的安排,母子间的关系非常亲密。你如果嫁过去,等于是硬生生地挤在他们母子间,彼此关系都不好处理呢。”
张艳丽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继续同王学兵在一起。她相信,只要自己做好妻子、儿媳的本分,诚心与“准婆婆”相处,日子会过好的。
2008年5月1日,张艳丽和王学兵喜结连理,并搬进新居。在柴米油盐的磕磕碰碰中,张艳丽渐渐发现,王学兵只要对她稍有不满,就会跑回母亲家,一住就是半个月。而他每次回去,婆婆都会打来电话,责怪她没有照顾好王学兵。张艳丽有口难言。
一次,张艳丽去婆家接丈夫,一进门,发现丈夫居然靠在婆婆的肩上,令她心里很不舒服。小两口关系好时,张艳丽会委婉地提醒丈夫,儿大避母,女大避父,要他注意一下。王学兵恼羞成怒,与她大吵起来,最后居然拿起菜刀要割腕自杀,又哭着要跳楼。邻居听到情形不对,拨打110报警。警察来了,面对围观的人群,张艳丽尴尬极了,完全没料到身高1.80米的丈夫,闹起来居然会像孩子一样撒泼。
2009年“五·一”,是张艳丽和王学兵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张艳丽早就和丈夫商量好去泰山游玩。刘春花得知后,说:“年轻人喜欢运动不错,爬山可以锻炼身体。不过,我认为,这个季节上山不太安全,倒是海南风和日丽适合度假。我就随便说,你们年轻人的事还是自己说了算。”
张艳丽心里大呼不妙,转头看丈夫,暗示他反驳。可王学兵想了一会,点头说:“嗯,还是妈说得对,这个季节就是该去海边!”
张艳丽心里幻想了无数遍的泰山之行立刻泡汤。当晚,两人大吵一架,王学兵又跑回母亲家中。第二天,张艳丽去接丈夫,看见丈夫洗澡时,浴室门也不关,洗完澡出来,他只在下身裹了一条浴巾,就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张艳丽心里一下子堵得慌。
五一期间,小两口还是按照刘春花的意思,去了海南度假。没有婆婆横在中间,张艳丽觉得空气都异常新鲜。两人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假期。
回到阳泉后,张艳丽努力克制自己,不与丈夫吵架。两人相处融洽,王学兵也就没有再去母亲家“避难”。谁知,见儿子长时间没来家里,刘春花便频繁给儿子打电话:拖把坏了,要儿子去超市帮她买;买暖风机还是取暖器,打电话征求儿子意见;在路上遇到扒手,她不找警察,而是打电话把正在上班的儿子叫过去;生病了,要儿子陪着一起去医院……
王学兵每次回母亲家,张艳丽都觉得有人把他抢走了一样。有时,她梦见自己和婆婆成了敌人,彼此进行生死决斗,而失败的一方通常是她自己。她成天心神不宁,经常被失眠和噩梦折磨,工作中频频出错,被领导点名批评了好几次。
张艳丽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冷静下来后,她耐心做丈夫的思想工作。谁知,王学兵没好气地说:“我妈吃了很多苦,没有我她不能生活的!你怎么就容不得我妈呢?当初你说得多好听啊,要好好孝顺我妈。这才多久啊?就露出真面目了!”
张艳丽气愤地说:“是你妈容不得我!反正你们母子一条心,把我当外人。你成天就会替你妈着想,别忘了,你不仅是你母亲的儿子,也是我的丈夫,为什么就不为我考虑一下呢?”
王学兵瞪了张艳丽一眼,进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搬回母亲家居住。
两人这次冷战持续了整整一个月。张艳丽最后还是低了头。
2009年12月17日晚上,她再次到婆婆家里接丈夫,却看见婆婆躺在丈夫的怀里,由丈夫为其掏耳朵。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暴躁地说道:“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如果你那么喜欢和你妈在一起,为什么还娶老婆,你俩干脆在一起呆一辈子算了。”
刘春花生气地站了起来,指着张艳丽说:“这样的混账话你也能说出来?他是我亲儿子,你心里肮脏,尽想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张艳丽气得浑身发抖,头也不回地冲出门……
2010年2月12日,见儿子还没有回家的意思,刘春花意识到这样不妥,再冷战下去,小两口非离婚不可。她心疼儿子,不希望儿子背上离异的名声。于是,她亲自送儿子回家。母子俩刚走到王学兵家楼下,就碰见张艳丽走出来。刘春花把儿子交给儿媳,便想返回。张艳丽礼貌地邀请刘春花进屋坐坐:“妈,都到我家门口了,进来坐坐吧!”
顿时,刘春花像被雷击般,呆住了,许久才说:“你家?我不仅要去坐,我还要住着!”
张艳丽莫名其妙,愣了半天,对丈夫说:“你妈什么意思啊?我哪里又得罪她了?”
王学兵不耐烦地说:“我才回来,你又想吵吗?”
张艳丽只好忍气吞声,和丈夫回到家中,夫妻俩多时不见,她不想再把局面弄糟。当天晚上,刘春花敲响儿子的家门。张艳丽看到婆婆身后的行李箱,立即明白了傍晚时分婆婆那番话的意思,心里顿时一沉。王学兵却笑逐颜开。
婆婆的到来令张艳丽很不安,后来她转念一想,和婆婆一起住也好,可以让婆婆看看自己是怎么照顾她儿子、打理这个家的。她决定尽最大努力赢得婆婆的喜欢,拽回丈夫的爱,维护家庭的和睦。
张艳丽的工作很忙,即便如此,丈夫的脏衣服一换下来,她就赶紧洗干净;衣服干了,就收起来一件件叠好,放进衣柜;丈夫半夜饿了,她披着睡衣起来给他做夜宵……张艳丽以为,自己对丈夫的尽心尽力,应该能令婆婆对她刮目相看。谁知,她完全错了。
刘春花习惯每天早上起来洗儿子的衣服,当她发现张艳丽把衣服全都洗了后,不但没夸张艳丽,反而说张艳丽洗得不干净;张艳丽整理好的衣柜,她总要趁其上班后重新整理一遍;张艳丽半夜给王学兵做夜宵,她虎着脸说瞎折腾……张艳丽像涨满了气的气球,随时都要爆炸,她向丈夫抱怨,丈夫却说:“妈闲不住,别这么小心眼。”张艳丽听后,差点没噎死。
2010年3月,阳泉的初春仍旧干冷。一个周末,张艳丽由于前天晚上加班至深夜,这天早晨便想多睡会。刘春花在外面催小两口吃早饭。王学兵说:“起床吧。”张艳丽赖床,说:“亲一下就起!”谁知,她刚搂着王学兵的脖子,门“哐”的一声就推开了,她吓得赶紧钻进被子里。
刘春花若无其事地站在门口说:“早饭都凉了!”
那一瞬间,张艳丽觉得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再也忍不住了,怒吼道:“以后进我们的卧房,麻烦你先敲门!”
刘春花不屑地说:“你们的房间?这屋里哪样东西是你置的?房子是我王家的,家具是我王家的,房贷是我儿子交的……你这种女人,我一开始就没看上。你看你是过日子的女人吗?”说完,她将儿子拉出去吃饭,留下张艳丽在房中独自垂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010年5月9日晚上,刘春花对王学兵说:“你二舅得了肺结核,你舅妈来电话说还差5000元医药费,你能不能先垫着点?”张艳丽知道这话的意思,王学兵的二舅一家都在大同农村务农,家境贫寒,这钱就别想要回来了。她不等王学兵开口,抢着说道:“妈,我们每个月要还贷,压力也很大啊!”
刘春花当即拉下脸,冷冷地说:“这钱你们不出也得出。”转过头,又对着王学兵和声和气地说:“不就5000元钱吗?你媳妇买化妆品都是几百几百地花!我已经答应你二舅了……”
张艳丽气极,一把推开刘春花,嚷道:“我难得买一次化妆品。我们没钱。你答应了他,你出,跟我们没关系!”
被推倒的刘春花跌坐在地,手指着张艳丽说不出话,脸涨成酱紫色。王学兵跳起来,“啪”的一巴掌打在张艳丽脸上。世界霎时安静!
这一巴掌彻底打断了张艳丽的爱意与期盼,结婚以来,婆婆的所作所为像一部无声电影在她的脑海中回放,她怒火中烧,血往上涌,跌跌撞撞地走到茶几旁,拿起水果刀,猛地向刘春花扑去。眼尖的王学兵迅速迎上前,用胸口挡住了刺向母亲的尖刀。
“噗”!刀尖入肉的声音惊醒了张艳丽。见丈夫捂着胸口,身子往下倒,她吓得赶紧丢掉水果刀。
王学兵无力地倒在地上,鲜血汩汩地往外流。刘春花发疯般冲过去,不假思索地脱下上衣,去捂儿子的伤口。可又哪里捂得住?血逐渐渗了出来。她慌得六神无主。张艳丽迅速拨打了120。救护车很快赶到,将王学兵送到附近的阳泉市第二人民医院抢救。王学兵最终因失血过多而死亡。刘春花扑在儿子身上嚎啕大哭。张艳丽则走进了阳泉市公安局城区分局,投案自首。
2010年9月13日,张艳丽被依法正式逮捕。
案子传开后,知情人无不感慨万分。有人说,刘春花不应该操控儿子的生活,儿子成家立业后,就该放手,要让他有所担当,让他成长;
有人说,张艳丽心胸过于狭隘,刘春花母子相依为命,感情自是非同一般,她应该站在婆婆的角度,多为婆婆考虑一下;
也有人说,悲剧的起源还是在于王学兵,他太依恋母亲,与张艳丽结婚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社会角色已经发生变化。
2011年5月,张艳丽被法院判处有期六年。
对于此案,我觉得在刘春花心里,儿子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她必须要保护、照顾儿子。于是,她无形中成为儿子命脉的操控手,对儿子的一切都要插手。在她这种禁锢的母爱下,王学兵养成严重的依恋心理,凡事都听从母亲安排,这种心理严重影响他的婚姻生活。孝敬父母没错,这是每个儿子的责任,但同时也应该认识到,婚姻是由一男一女组成了新家庭,夫妻俩都要认识到,彼此的角色已发生变化,对另一半必须承担责任。
(因可理解原因,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