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3月,人民解放军47军在军长曹里怀、政委周赤萍的率领下,奉命进军湘西,轰轰烈烈的大剿匪由此展开。
在湖南省古丈县盘据的大匪魅张平,手下有两个匪目,一叫李登堂,一叫李都堂。 弟兄二人本是出身农民家庭,自从被匪首张平笼络为匪后,因打仗尽力,被张平提拔做大队长和大队副,带领着十伙人横行住沅陵和古丈交界的沙木区一带,成了张平手下一支得力的人马。
我军进驻湘西之初,张平伪装与我谈判,表示不再胡行非为。但当我主力大部分入川后,他便命令喽兵贼将继续劫杀掳掠,骚乱地方,祸害人民。而李登堂、李都堂两个匪首,也遵从张平的意旨,照旧为非作歹,四出杀掠。
在沙木区附近,我军只驻扎了军部警卫营的一排人,任务重而兵力不足。可是,人民的子弟兵怎能让土匪在眼前横行?指导员和排长根据当时当地的敌我情况和土匪特点,准备采取机动灵活方式,收拾李家这两个土匪,一来为人民除害,二来从政治上瓦解张平的爪牙。连里派出侦察员,从各方面去摸二匪的底,探查动静,以找寻适当的时机。
一天,侦察员老王回来报吿了一个情况:二匪有个亲侄子最近要娶媳妇,婚礼就是由二匪主持,这些日子正在大发请柬,到时候必然有一番热闹。
指导员和排长得到了这个情报,进行硏究,估计到:第一,在举行婚礼时,一定是大吃大闹,土匪将会放松戒备;第二,在那种场合下,作客的人一定鱼龙混杂,皂白难分,那这不正是一个下手的好时机吗?
排长便命令侦察员老王抓紧线索,进一步去摸准娶媳妇的喜期和一些有关情况,以便采取措施。隔不了几天,老王了解到确切的喜期外,还报吿了这样一个情况,当地的风俗,在人家婚嫁时,自己即使与主人家从来不相识,也可以跟着自己所认识的被请的客人,一同去送贺礼、喝喜酒,而主人家也一样欢迎接待。
“哈哈,这么说来,咱们有喜酒可喝了。指导员听完了老王的汇报,高兴而又诙谐地看着排长笑了起来。“对呀,这真是个难得的吉日良辰,咱们正好借这大喜的日子,来他个喜上加喜!”排长会心地笑着说。
接着,他们便作出了这样的决定,先找好一个与李匪家有点瓜葛的人,和他交下了“朋友”;再准备下一份礼物,等喜期来临时,由指导员和排长亲自带领了侦察员老王和通讯员小何,随着新交的“朋友”,一齐去贺喜作客,相机行动。另外布置一个便衣班,先去李匪家附近埋伏,准备必要时出来接应。
这一天,春光绮丽,鸟语声喧,喜期来临了。指导员、排长等四人,脱下军服,换上便装,从帽子到鞋子,都完全换过,打扮得衣冠楚楚,活像四位道道地地的湖南老乡。临出门还学了一遍贺喜的礼节,才掂着礼物,去约了那位“朋友”,直奔沙木区“李大队长”的公馆。
到了那里,只见贺客盈门,笙歌闯耳,好不热闹。四人紧跟着他们的“朋友”,大摇大摆走进了大门。只见堂屋门上贴着红的对联,堂屋正中挂着一个大“囍”字的中堂,两壁上挂满了喜嶂;桌上摆着供奉天地祖宗的三牲果品:枣子、核桃、松子等等。一对喜烛高烧,香烟缭绕,喜气洋溢。
经过介绍,送上贺礼。礼物有画着鸾凤和鸣图案的挂镜一面,红缎子被面一幅,软缎鸳鸯枕一对,还有用硃红纸封好的喜仪光洋十元。周围的人看着这样的厚礼,都用羡慕的眼光投射过来。有的啧啧议论,不知是哪里来的高朋贵友。新郞更是笑逐颜开地殷勤接待,作揖拱手,把他们让在大厅里,招待的人连忙上来敬烟敬茶。
坐定后,排长举目四望,只见这些贺客,真是三教九流会聚一堂, 有叼着香烟,穿着短褂的;有歪戴着礼帽,穿着长袍马褂的;还有那油头粉面,扭着腰肢走路的女人……。他们有的在毗牙咧嘴,大声地说着下流话,有的在拉拉扯扯,打打闹闹。可却不见自己专诚来拜访的那两位“对象”。看样子婚礼已经行过,快要开宴了。
“难道咱们的'对象'竟不来了吗? ”排长心里有点焦躁,一面暗自揣测,一面看看指导员,而指导员却神态安静地在抽着香烟。
忽然,左边厢房里,发出了一阵轰然的嘻笑之声。仔细一听, 原来那里还聚着一伙人,正在呼幺喝六,赌得兴高采烈。指导员回头向排长看了一眼,二人目光一接,一个短暂而隐约的微笑,从指导员脸上一闪而过。排长心中一高兴,便用眼睛示意通讯员小何,命令他去看个究竟。小何便起身走出大厅,溜进了厢房。
不料小何刚走,新郞新娘上来让坐安席了,宴会地点就集中在这间大厅里,一阵哄乱,纷纷入座。小何从厢房转回时,因为来迟了一步,竟被让在另外一桌,没有能和指导员、排长、老王他们同坐在一起。而和小何同席的正是刚才在厢房里聚赌的那伙人。其中恰恰有排长和指导员盼望了半天的两位“对象” ——匪首李登堂和李都堂。
小何独自和这两位“大队长”同了席。“大队长”坐在上首,小何“敬陪”在下首,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他倒不是惧怕这两个臭土匪,而是自己的东北口音与这里不同,又从来没参加过这样的婚宴。加之左右全是面生之人,一时弄得腔也不能开,手脚也感到有些没处安放,深怕露了馅,搞糟今天的事情。心中越别扭,浑身越不得劲,他偷眼看看排长和指导员,他俩正坐在匪音后面那一桌,大大方方,举止自若。连他们身边的老王,态度安适,很有点满不在乎的样子。
此时,新郞新娘来敬酒了,首先就走到小何这一桌。当敬到小何面前时,小何既不会喝酒,又不敢开腔,真难坏了,只一个劲地坐着摇手,也忘记了应该站起来,而新郎新娘又一定要他干一杯,正在不可开交之际,幸好有一个人和新娘调笑起来, 才算解了围。
可是小何自入席到现在的表现,早引起了李登堂的注意。这家伙虽然一直在那儿又吃又喝又叫,可很是机灵。心想,这小子从没见过面嘛!看他那副窘像,哪像个本乡本土的人呀?哑吧也得出点声音,干吗老不开腔?酒又不喝一口……咦!共军的毛头小伙子不少,得留点了神呀!”想到这儿,他便用筷子指着小何说;“喂,你贵姓呀?”
怎么开口呢?小何连忙把头一偏,想来个假装没有听见,可李匪哪里肯放半点儿松宽!站起身来,伸长了右臂,拿手里的那双筷子,敲敲小何的肩头大声叫道:“为啥不说话呀?你是从哪里来的?”这一叫,不仅同席的人一齐注视着小何,就是正在邻桌敬酒的新郞新娘和其他客人都把惊诧的目光,集中投射到小何身上。
李匪紧接着向众人发问道:“我说,你们有谁认识这个人哪?”。没有人回答,那个带他们来的“朋友”,也吓得不敢吭声了。
“来人呀!给老子抓起这小杂种来。”李匪一声大吼,有人便向小何扑过来。小何心里一急,跳出桌外,伸手就去衣服下摸枪。李都堂的举动更快,小何的枪还没摸出,忽闪一下,二匪同时掏出了两支推轮。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得“喇、喇”,宾客中的匪众们,纷纷亮出了手枪,所有的枪口都对准小何。
突然,一个宏亮的声音从李登堂身后发出:“谁也不许动!都举起手来!”众人循声一看,只见李登堂和李都堂身后站定两个雄纠纠的大汉,各人紧握着一支乌黑油亮的驳壳枪,枪口顶住了两个匪目的后心,这正是指导员和排长。
排长用他那洪钟般的大嗓门怒喝一声,匪众们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一个个不约而同地举起了双手。李登堂和李都堂刚刚喝过酒的通红的脸颊,立刻变得白中透绿,大汗往下直淌,也都驯顺地举起了无力的双手。
原来指导员和排长从李匪弟兄进大厅时起,一刻也没有放松过对大厅里情况变化的观察。特别是没有放松对二匪的监视。小何在席间的态度,也早看在眼里了。他俩原想找个机会,先识别一下今天在场的人究竟哪些是土匪,以便行动,但为了怕举措不当,误了事情,因此一直没有发作。当李匪第二次逼问小何时,他俩就趁乱走到二匪背后了。等到土匪们的枪都掏出来时,他俩便立刻拔枪先制住两个匪目。
这时,指导员清澈而有力的声音,划破了沉闷的空气,在大厅里回响:“现在,打开窗子说亮话吧!咱们是解放军。今天是一来道喜,二来'问安'。向谁问安呢?向'李大队长'和'李大队副'问安!此刻在场的谁是什么人,咱们早就一清二楚。咱们来的人不多,可也不太少,老实说,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谁要打算逞凶,就别想活着走出大门!——咱们的人呢,先出来两个同志,把所有的凶器给收下来吧!”
说完,用眼睛瞟了一下老王和小何。同时,指导员自己和排长,分别摘下了李匪弟兄高举着的两支推轮。老王和小何随即分头把匪众们手中的枪,一支一支地取了下来。这些枪少说也有三十来支。匪徒们眼看着他们的头儿命在顷刻,又被指导员软中带硬的话吓住了,哪里还敢动弹!
顺利地缴了武器后,指导员从容而又威严地说:“我看,今天是人家新郞新娘大喜的日子,咱们还是来文的吧!大家都坐下来,咱有几句话给你们讲讲。”说着转到二匪面前,昂然坐下来。那些人这时才松了一口气,相继小心翼翼地坐下。
指导员接着又说道:“咱们部队一到这儿,张平就向咱们表亲过,保证不再对老百姓烧杀抢掠,愿意缴械投诚。可这些日子,李登堂和李都堂二人,毫不悔改,抢了多少家老百姓,杀了多少人,烧了多少屋!张平放纵他们,咱解放军可不能看着不管! ”边说边把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紧紧盯住二匪:“今天就是特地来给你二人打个招呼。听说你们的父母也是吃过苦、挨过饿的人;你们自己也是有家有室,有亲有戚的,可竟甘心做张平的帮凶,杀人放火,坑害老百姓!咱问你,别人杀死你的父母,欺负你的老婆,抢你的粮,烧你的屋,你心下又如何,你们这叫做忘了根本!懂不懂?嗯?”
二匪的脑袋低垂着,眼晴呆视着地下,哪里还敢喘口大气。指导员又斩钉截铁地说:“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路:一条是革面洗心,立功赎罪,老老实实,从新做人。那么,咱可以去对群众代你们说说情,宽大你们,给你们出路。另外一条呢,那就是死心踏地跟着张平,犯罪到底,甘心自绝于人民。吿诉你,这可是条死路,走不通的,必然得失去父母妻儿,受到老百姓的严厉裁判。那时候,懊悔就来不及了。该怎么走,你们自己决定吧!愿意悔过,那就在三天内,把所有的人、枪,一齐交到咱部队来。三天没有动静,就怪不得咱们了,你们得仔细想一想。”
“长官,我弟兄也是不得已呀,大军抬抬手,我们也就过去,后天——不,不,明天,明天准来交人交枪。”李登堂擦擦额角和两腮的汗水,站起来说。“明天准交,明天准交! ”李都堂也跟着发出嘶哑的声音。这时全场静悄悄的,连咳嗽的声音也没有了。
指导员站起来,面对全场的人说:“你们众人中,过去被迫从恶的,今天应该赶快归向人民,改过自新。人民一定会宽大你们,给你们地种,让你们安心过生活。要是再不回头,就决不会有好下场。好吧,话就说到这儿。今天你们的喜宴办得真不赖, 给咱们帮了很大的忙,现在依旧喝你们的喜酒吧!”
“对呀,咱们该走了。”排长接着说,“不过,咱们今天到这儿作了一场客,李大队长哥儿俩,也得送送咱们呀。”“应该的,应该的。”李登堂连忙答应。众人闪开了一条路。有的低着头,有的用敬佩的目光凝视着四位英雄。指导员、排长和带着缴获那些手枪的老王、小何,让李登堂、李都堂在前,警惕地走了出来。直到便衣班埋伏的地方,看看四周都很宁静,没有什么可疑情况,才让李匪弟兄转回去。
第二天,李匪弟兄果然缴来了武器,并且交出了他们所部的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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