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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大航海时代的鳕鱼

鳕鱼喂饱了欧洲人,在他们心目中,鳕鱼似乎生生不息,就如大仲马在1873年的《烹饪大辞典》中曾经写到的,有人计算过,如果每颗鱼卵都顺利孵化,每条小鱼都能长大,那么,只要三年时间,鳕鱼就可以把海洋填满,到时候你就可以足不沾水地踩在鳕鱼背上横越大西洋了。

“在这里,连牛奶也有鱼腥味,真令人费解。直到某天早上,我在海滩上的渔船之间闲逛,突然发现荷西那条斑纹母牛正在啃鱼的尸体,而且还在一堆鳕鱼头里走来走去,看上去懒洋洋的,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赫尔曼?梅尔威尔,《白鲸》,1851年。

这一段话,或许可以让人稍微想象到鳕鱼在欧洲人生活中曾经占据的地位——不仅喂饱了大部分欧洲人,还喂饱了牛。确实,中世纪的欧洲,大约60%的食用鱼都是鳕鱼。

喂饱欧洲人

人们现在常常将捕捞鳕鱼和巴斯克人联系起来。不过巴斯克人并不是世界上最早知道如何保存鳕鱼的民族,维京人几百年前就曾沿着鳕鱼分布的海岸航行,捕捞鳕鱼了。维京人把这些鱼干分成小片,像啃硬面包一样地吃掉。巴斯克人则要先进一点,他们不是用寒风吹干,而是用盐腌制。

地中海附近的国家盛产盐,于是早在文艺复兴之前,埃及人和罗马人就已经用盐腌制鱼干了。巴斯克人在腌制鳕鱼之前,也曾腌制过鲸鱼肉——他们用鲸鱼肉和豌豆一起炖。

鳕鱼是最早将英国人从自己安全温暖的大陆诱惑出来的东西,他们驾驶着有方向舵的二桅或三桅帆船驶入寒冷的冰岛海域或者法罗群岛。这些船只在当时是行驶在大洋里最好的捕鱼船,400年内都未被超越。

鳕鱼可不是个善主儿,它易于存活,繁殖能力强,几乎什么都吃,可以游到离岸很近的浅水海域,便于捕捞,因此可算得上完美的经济鱼种。而且腌制技术和鳕鱼是绝配——鳕鱼几乎没有油,如果风干了保存时间几乎可以和快速冷冻技术发明后的冻肉的储存时间相媲美。

天主教教义也带给鳕鱼贸易极大的商机,因为中世纪的教会规定在斋戒日不得吃肉,但鱼肉、水鸟肉、鲸鱼肉当时属于“凉性食物”,不在其内。因此宗教日历上所有特别加注的日子,巴斯克人常常向守斋戒的天主教徒出售鳕鱼肉。后来,斋戒日干脆变成了吃腌鳕鱼干的日子。

在抹着刚吃完鱼的油嘴,心满意足的欧洲人心目中,鳕鱼似乎生生不息。大仲马在1873年的《烹饪大辞典》中曾经写到:有人计算过,如果每颗鱼卵都顺利孵化,每条小鱼都能长大,那么,只要三年时间,鳕鱼就可以把海洋填满,到时候你就可以足不沾水地踩在鳕鱼背上横越大西洋。

大航海时代和鳕鱼角的发现

15世纪,鳕鱼已经成为普遍售卖的商品,而且利润很高,欧洲国家到处寻找鳕鱼渔场。15世纪,大航海的时代已经到来,更加坚固的海船、地图和罗盘的出现,则为雄心勃勃的探险家提供了技术支持。

关于大洋中有鳕鱼岛的传说一直生生不息。于是更多的人试图到更远的地方去寻找鳕鱼。1492年,哥伦布横越加勒比海向西航行,希望可以找到通往亚洲香料产地的航线,但没有成功。五年后,卡伯特也从布里斯托尔出航了,卡伯特是热那亚人,但这次航行是奉英王亨利七世之命,寻找北方香料的航线。英国位置偏北,离香料的航线很远。所以,为了获得香料不得不付出高昂代价。

卡伯特和哥伦布出生时间相当,都生于热那亚,两个人也许本就相识,而哥伦布却抢先大获成功。或许因为受到哥伦布的刺激,卡伯特也希望自己能创造同样的辉煌。最终,他也没有找到亚洲,却找到了鳕鱼。

出海仅35天后的6月,卡伯特就发现了陆地,但不是亚洲——而是遍布岩石的海岸,四周的海里都是鳕鱼,卡伯特给该地起名“纽芬兰”。米兰驻伦敦的特使雷蒙多?迪松奇诺曾经在1497年12月18日致信米兰公爵,报告说“那里的海域挤满了鱼,不但用渔网可以捕到,就是把石头放在竹筐里沉到水底,也能捞上鱼来。”

的确,北美海岸鳕鱼群空前繁盛,而且是前所未见的巨大鳕鱼。越来越多的欧洲商船来这里捕鱼——当这些欧洲人抵达时,发现从猎鸟和打鱼中可以大赚一笔。鸟群飞过头顶时,几乎把整个天空都遮住了!而鱼群也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于是,在纽芬兰,渔业随着人们的发财梦而蓬勃发展起来。到1508年为止,葡萄牙杜罗河和米泥奥沿岸市场贩卖的鱼,有10%是从纽芬兰运来的腌鳕鱼干。到了1510年,腌鳕鱼在法国鲁昂的市场已经处于优势地位。从卡伯特第一次航行到1550年间,远征纽芬兰的128次航行中,一半都是从这里出发的。这128次航行中,93次是法国控制的,其余几次由英国、西班牙和葡萄牙瓜分。

巴斯克人的鳕鱼捕捞数量,已经被这些国家商业捕捞的庞大数字所淹没。每年春天,欧洲人都会到北方海岸打鱼,争夺地势较好的海岸来晾晒鱼干,夏天过后,欧洲人还会继续打鱼,直到海水结冰之前,才趁着西吹的季风回航,将鱼运回欧洲市场。这时通常会有一个人留下来看守渔场,以便来年继续利用,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孤单寂寞的工作了。

开始,英国人由于仍然占有冰岛的鳕鱼基地,因此,在纽芬兰打鱼的人相对较少。然而对鳕鱼资源的争夺,造成了英国和德国之间的冲突。1532年,一个叫约翰?布鲁德的英国人在冰岛的格林达维克打鱼时被谋杀了。这个事件之后,英国从冰岛渔业中撤退了,逐渐将纽芬兰与新英格兰渔场作为主要渔港——直接从英国西海岸出发,可以大大缩小航程。

当时的欧洲国家几乎都在纽芬兰海岸建造了渔港。这些渔港直到20世纪中叶都仍然在发挥着作用。因为人们的野心太大,而对海洋的控制能力又不够强大,当时船难和失踪几乎成了家常便饭。鳕鱼贸易因此也被蒙上了一种带有危险和冒险色彩的活动,鳕鱼也随着身价增高。

鱼和移民

较纽芬兰而言,新英格兰岸上还分布着优良的耕地,因此,当少数纽芬兰人留下看守冬季渔场的时候,更多人举家迁往马萨诸塞,他们带动了桶匠、铁匠、面包师、牧羊人的迁入,社区渐渐变成了村落,后来这些移民深入马萨诸塞寻找更为肥沃的土地,并制造出更多商品满足沿岸日益兴盛的市场需求。新英格兰由此成为北美最繁荣的欧属殖民地,波士顿也是由此而诞生。

纽芬兰和新斯科舍的经济则远远落在了后面,只能在波士顿的边地打鱼。直到1992年禁渔令颁布时,还有很多纽芬兰渔民不断把鳕鱼卖到波士顿。因此,新英格兰日渐繁荣后,北方渔村仍然只是人口稀少的边疆,许多人迁到日益兴盛的新英格兰。

同时,鳕鱼贸易的成熟也改变着欧洲的鳕鱼接受地:16世纪,纽芬兰的鳕鱼贸易转变了市场并开始促进沿河港口的修建。法国大西洋沿岸的拉罗谢尔港原来是一个二流渔港,但是它拥有很多有眼光的商人,他们看到了纽芬兰鳕鱼贸易的前景,将这个没有出海口的渔港变成鳕鱼集散地。

西班牙巴斯克人聚集的城市毕尔巴鄂,本以制铁为主,因为可以提供渔船所用一切铁制品,也因此而繁荣起来。当时有时,有1500多艘船需要更换零件,这种盛况是空前的,即使二战时也没有这么大规模。可见当时鳕鱼贸易的繁盛。 鱼的数量十分庞大,西部港口也日渐蓬勃,位于科尼什半岛的普利茅斯不断向西延伸至新的土地,地位日益重要。单是停泊在普利茅斯的纽芬兰渔船就有50艘之多,正如罗利爵士在1595年所写:“如果这些船全部丢失,对英国来讲无疑是个莫大的打击。”

渔场慢慢的成熟,然而一个新问题出现——人越来越多,大多数却只是为了发现一个涌满了鳕鱼的港湾——在他们眼里,这片神奇之地上,鳕鱼似乎自己会跳到网子里,因此这些人除了满怀的发财梦,什么也没有带——他们不仅不会打鱼,也不会打猎,甚至对种植也一窍不通。因此最开始几年,他们的最重要谋生方式是从当地土著的粮仓里偷粮食吃。

但是二十多年过去了,这片渔场仍然在慢慢成长,1640年,这里已经可以每年卖出30万条鳕鱼。与此同时,新英格兰人逐渐成长为独立、富有的商人,在自由主义贸易中日渐繁盛起来,甚至连渔民都成了独立的企业家,亚当?斯密曾在《国富论》中对新英格兰的渔业大加赞赏,认为这样的渔业足以说明当人们处于自由经济的环境中,经济会迅速繁荣起来。

英国国王并不打算赋予这样的自由经济,然而一个不受王室控制的殖民地已经形成,英王开始感觉到危机重重。

鳕鱼、奴隶和蜜糖的贸易

年,英法战争之后,法国在纽芬兰渔场中的地位下降不少。英国人并不仅仅满足于战场上的胜利,而是决定尽可能的否定法国在北美洲的势力——1763年,英国决定除了纽芬兰南部海岸外的两个小岛,圣皮埃尔岛和密克隆群岛之外,否认法国在北美洲的殖民地,并且禁止新英格兰的鳕鱼销往法国殖民地。

讽刺的是,法国失去了渔场,英国王室却失去了新英格兰的人心——新英格兰人希望继续与法国人进行鳕鱼贸易,为法国在加勒比海和西印度群岛的殖民地提供食物。但是根据英国的根本大法《航海贸易法案》,所有殖民地必须在英国出售货物,只能在英国购买货品,因此新英格兰人不能直接与西班牙和加勒比海地区进行贸易,而要把鳕鱼卖给英国,从英国买入西班牙的葡萄酒或者钢铁。

美国的鳕鱼战争

1677年,英国王室收到一封来自新英格兰的信,以及十桶桔子,两份玉米粉和1000条鳕鱼,信上写道:“我们窃以为英国法律以四海为界,并没有延伸到美洲,美洲百姓在英国国会没有任何代表,所以我们不认为自己的贸易应该受到英格兰法律的限制。”

没人知道英王听了这一席话作何感想,他并没有更改《航海贸易法》,但这条法律却在市场的力量下屈服了,新英格兰供给的鳕鱼太多了,英国根本消化不了,英国商船也没有足够的转卖给别处的能力,因此英国王室不得不允许新英格兰人自行出售鳕鱼。

正如亚当?斯密所指出的,即是在禁锢之下,自由贸易仍然会想法设法生长。1700年,英属西印度群岛也消化不了新英格兰人的大量鳕鱼,西印度群岛的甜酒也无法满足新英格兰甜酒工业的需求,于是新英格兰人开始进口蜜糖,自己酿造甜酒,于是,在西非就有三条贸易通道——现金、腌鳕鱼和波士顿甜酒。

然而,新英格兰人尝到自由贸易甜头一个多世纪之后,英国王室决定1773年,以调控糖蜜供应作为重新宣示贸易主权的步骤,这成为英国王室没落的第一步。

1733年,英国政府颁布了《糖蜜法案》,指出:从非英属加勒比海地区进口的糖蜜加重了英国的进口负担,因此实行对此种贸易的禁令。希望就此削弱新英格兰的鳕鱼贸易,同时打击其甜酒工业。

1764年,众所周知的激进分子,波士顿商人汉考克,因为走私马德拉群岛的白葡萄酒被捕入狱,很快被愤怒的波士顿人解救出来,次年,《印花税法》不再只向殖民地征收贸易关税,而是开始直接针对殖民地人课税,英国在贸易法律方面步步逼进,与殖民地之间的关系日益恶劣。1769年,马萨诸塞州宣布,贸易限制已经使他们损失了400艘捕鳕鱼船。

于是波士顿发生了反对进口关税的起义:鳕鱼贵族的余党打扮成莫霍克族人的样子,登上自己的商船,将船上的货品一股脑倒进港口。

当时的港口里,不仅有茶叶,可能还有成吨的鳕鱼。

停战,鳕鱼协议

1778年,双方开始谈判并最终在巴黎举行了和谈。但是到了1781年,还有三点没有达成共识:国境线问题、对英债务偿还问题和渔业问题,而渔业问题,则是最难解决的一个。即使支持新英格兰独立的法国也不认为新英格兰有权收回纽芬兰大浅滩,他们认为:在外海大家都有权打鱼,但近海渔场是沿岸主权国的财产。

国际上有关海洋的法律在这一点上并没有清楚的概念,事实上,很多人都存在着海洋并不属于任何国家的想法。世界上第一个公认的领海主张“3英里领海边界”直到拿破仑战争后还正式生效。但新英格兰人支持约翰?亚当斯的说法,亚当斯在与英国政府签订的临时条款里宣称,未经马萨诸塞州同意,不得转让浅海渔权。他向同僚解释地中海及加勒比海地区鳕鱼贸易的价值所在,并坚称新英格兰鳕鱼渔民已经发展成为一支优良的海军力量。他将新英格兰渔业看成“渔民的培训基地,海军的力量源泉”。

但包括本杰明?富兰克林在内的很多美国人都认为,他们可能在捕鱼权上吃败仗。但亚当斯并没有放弃,1782年11月19日,也就是英军退守约克敦一年零一个月后,英国政府终于重新授予新英格兰在纽芬兰大浅滩的渔权。

但是美国没有赢得进入市场的权利——他们无法在英属西印度群岛殖民地进行贸易,这对新英格兰来说是非常大的经济损失。

而另一方面,由于鳕鱼贸易被切断,在那些殖民地爆发了大饥荒,1780年—1787年,仅牙买加就有15000名奴隶被活活饿死。同时,新思科舍和纽芬兰却进入了渔业淡季,因受到西印度群岛产出低档腌鳕鱼的影响而惨淡不堪。

新英格兰渔业的有利局势在慢慢转变着。英美在1812年再度爆发战争。1812年战争结束后的根特谈判中,美国收回了英国在密西西比河的航行权,并把纽芬兰大浅滩这个烫手山芋留作以后讨论。1818年的合约再次维护了美国在浅滩的部分渔权。然而,1834年,英属西印度群岛的奴隶获得解放,1848年和1849年,法属及荷兰属安的列斯群岛的奴隶也相继得到解放,种植园经济解体了,北美洲的鳕鱼渔业受到严重打击。

不久,欧洲发现可以用土生的甜菜制糖,并由此获得了更为稳定的糖蜜供应渠道,加勒比海人仍然以腌鳕鱼为食,但大型种植园经济一旦结束,这些小岛的鳕鱼市场就微不足道了。同时,随着现代社会的诞生——冷冻技术出现,大规模的肉类生产成为可能,鳕鱼数量锐减……鳕鱼耐保存的独特性不复存在,来来往往的大洋上钢铁货轮已经不像以前的轮船担心遇到风暴,而鳕鱼贸易的传奇时代,也宣告结束。

大航海时代,海上有一个个繁荣的贸易圈。轮船满载着香料、药材、烟草、棉花航行在海上,在这里上载,在那里交换。鳕鱼贸易也被卷入其中:最好的鳕鱼被运到西班牙贩卖,然后带回那里的葡萄酒、水果、钢铁和煤炭,然后驶入西印度群岛,出售西班牙商品和较为便宜的鳕鱼,买回糖,蜂蜜,烟草、棉花和盐,这些船队把地中海和加勒比海的商品带回波士顿,每一次停泊都是卖出和买入的机会。

很快,又一个商机应运而生,1645年,一艘新英格兰商船将鳕鱼运往加那利群岛,在非洲佛得角半岛购得奴隶后,将他们转卖到巴巴多斯群岛。最后满载着葡萄酒、糖、盐和烟草回到波士顿。于是,鳕鱼、奴隶和蜜糖之间的贸易关系由此诞生。

新英格兰的鳕鱼最好的主顾就是法属殖民地圣多明哥(海地)、马提尼克岛、瓜德罗以及荷属殖民地苏里南,因为这里大多是大规模农场经济,1680年后,法国平均每年送1000个非洲奴隶到马提尼克去,18世纪,圣多明哥的奴隶需求更是增长到了8000人每年,以廉价腌鳕鱼为食物的非洲人口大大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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