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北魏时期的敦煌
444年,北魏建立敦煌镇,直接控制了敦煌。北魏初期,敦煌处于西北柔然和西南吐谷浑的夹缝中,被柔然多次侵扰,骚扰虽被敦煌将领击退,但边境形势却差点导致敦煌被北魏朝廷放弃,直到高车逐渐强大,柔然才在北魏、高车夹击下衰弱,敦煌边境危机得以缓和。
后北魏罢敦煌镇置瓜州,敦煌领地缩小,军事地位下降,局势重新动荡。为加强对敦煌的控制,525年,北魏王族元荣出任瓜州刺史。529年,元荣被封为东阳王。
东阳王执政期间,正是北魏分裂动荡时期,北方爆发边镇的六镇起义,关陇地区的氐、羌、胡各族响应,此次事件长达八年,彻底动摇了北魏的统治。534年,高欢、宇文泰各自拥立傀儡皇帝,北魏分裂为东魏、西魏,敦煌转为西魏统治,东阳王继续留任瓜州刺史。敦煌处于政治偏远地区,又是抗击游牧民族的西大门,统治者一般来说不愿意在此多起瓜葛,同时,敦煌又是交通要道,因此又不会因偏远而落后,这都是敦煌辉煌且长久之因。
二、北魏254窟
敦煌北魏石窟可能营建于北魏中期以后,大约是在465年-495年,云冈石窟是从460-524,与现存北凉石窟营建相距较长时间,因此北魏窟与北凉窟不论彩塑还是壁画,都存在较大差异。北魏时期共12窟,大部分是中心柱窟,仅487一窟为禅窟,另265窟经后代重修,已看不到北魏时代原貌。
我们以254窟为例,这是一个特窟,通常不开放,我们将从各方面详细讲诉此窟。
254窟处于崖壁中间,采光良好,受流沙和潮湿影响较少,离北凉275窟不远,是早期营建者选中的黄金位置。
北魏254窟外景:
窟内平面呈长方形,前部人字披顶,后部平棋顶,中间是中心塔柱。柱身四周,即后室为平顶,柱前宽敞的前堂顶部为人字披顶。这种空间形式的作用是:宽敞的前堂可供僧侣及信众聚集瞻仰礼拜,后部绕中心柱进行右旋绕塔观像。
254窟不像后世那些仅仅为王公贵族积累福报、做功德而修建的世族大窟,虽然窟内空间宽阔宏大、富丽堂皇,但长长的甬道使进入的自然光非常暗淡,所绘图像都模糊不清或隐而不见,254开敞的大门和距地面两米多高的明窗,使充足的光线照进前室,十分明亮,有助于入窟的修行者清四壁的故事画和佛像,增强观像过程的感染力。当然这也是现在254窟基本不对外开放的原因,光线会使壁画变色。信众们进入石窟后,不仅要瞻仰礼拜,聚集听法,还要进行一项特别的修行——禅观,也就是修行者在虔诚和宁静的心态下,通过观看佛菩萨的影像,努力在心灵中显现出光芒无限的佛的法身,构建出佛的形象,借此获得加持、消减罪业。北魏时期,这种观像和想象合一,通过外在观看而回归内心印现的过程被认为是禅修的不二法门。
当年前来254窟礼拜的信众,入窟后首先礼拜中心柱前的主尊,通过燃香或散花来供佛,燃灯和香烛的火焰映亮了佛像金身,香气萦绕中,花瓣在尊像前纷飞,就算是无力供养,只要你带着一颗虔诚的心,也可前来感悟。接着,他们从中心塔柱左侧开始,围绕塔柱顺时针观览一周,中心柱四面和洞窟墙壁上的佛像、壁画一一映入心中,这些图像按照一定的次序组合,传达着特定的象征意义。绕行结束后,他们再次回到前室,仔细观看前室所绘的佛教故事画,整个过程中,可能会有一位修行导师,比如一位僧人来为众人解读。最后观像已经足够,信众们齐整衣物,盘腿打坐,集中意念,开始观想,在心中构建完满的佛的真容。
据考证,254窟开凿于465-500年之间,此时的敦煌正处在被柔然围困、侵扰的阶段,同时,479年夏,一场大霜使田中即将成熟的庄稼冻死,481年,蝗虫来袭,颗粒无收。这是敦煌历史上的艰难时刻,在这数十年的动荡中,佛教以其无畏布施,镇定坚韧,牺牲奉献,守护正念,驱魔降恶的信仰精神,使人们得以坚守,找到了安心所在。我们可以想象,当他们发愿开窟时,他们礼拜观想时,是多么的虔诚,他们借此呼唤牺牲和奉献,赞美从容与镇定,企盼光明与和平,他们看到佛陀在生生世世中竭力卫护众生,帮助众生度过眼下的难关。
俯视图,信众路线图:
当我们推开窟门,首先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尊稳稳坐在中心塔柱正面的圆券龛下的交脚佛像,他面朝东方,龛外有胁侍菩萨。初升的太阳透过门楣上方的明窗照射进来,正好落在他庄严伟岸的身上,这使得整窟前室的光线比其他窟更明亮,而且散发出深邃的蓝紫色调。
高敞的窟内空间布满各类图像:前室南北两壁的中下段,绘有四铺表现释迦本生、佛传故事的精彩壁画;中上部的阙形龛、列龛里塑有犍陀罗风格的禅修佛像;环绕四壁,绘满排列整齐、榜题名号的千佛形象。中心塔柱除了正面的主尊,其余三面都是双层龛,也塑有佛像及菩萨像;后室窟顶绘有平棋藻井,前室的人字披顶则利用竖条形的分割,绘制了三十四位天人菩萨,每人手中都持有一支曼妙的植株。其他还有天宫伎乐、地神、说法图、白衣佛等,几乎所有的空隙都填满图像,仿佛要在有限的空间里容纳下一个宇宙。
正面图:
中心柱圆券龛下的佛像是所有视线最初和最终的落点,他波状发髻,内着僧祗支,外着朱色袈裟,衣薄贴体。曾为金色的面部洋溢着一种喜悦、希翼和坚定的神情,在蓝白背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端庄静穆,他交脚坐于狮子座,既不高高在上,令人感到疏远,又独具威严,似乎能担起世间的一切痛苦。
主尊交脚菩萨:
光轮的底部绘制了尼乾子和鹿头梵志两位皈依佛教的婆罗门长者,向佛致敬。升腾的蓝紫色光焰中,天人们随之上升、舞蹈、赞叹。收拢整个佛龛的龛楣上,一位化生童子从莲花中探出身体,象征着在净土世界获得新生的喜悦,童子手持两组交织的忍冬纹图样,延展充满整个龛楣。龛楣收尾处转化为两条龙立于束帛柱上,昂首张望。
尼乾子和鹿头梵志:
飞天:
飞天和供养菩萨:
龛楣:
中心塔柱最底端是一组地神夜药叉,他们是负重之神,体态庞大,蹲踞在山水之间,托起了上层的世界。
顶部则是平棋藻井,中央的蓝色画面表现了一座池塘,莲花盛开,飞天绕池飞行,彷佛在欣赏赞叹。从地神到藻井,信众的目光逐渐轻盈,忍冬纹所象征的凌冬不凋,串起了所有的象征,让人们坚信一定会达到生命圆满自在的至高境界。
往上观看:
礼拜过主尊,右绕中心塔柱,墙上是满壁的千佛,色彩有规律的交错,营造出一种光光相接的斜向连续效果。以南北中轴线分,南侧是过去世庄严劫千佛,北侧是未来世星宿劫千佛,大多数千佛的左上角有白底墨书的名号,西面正中是白衣佛,配合中心柱其他几面的佛塑像,表现现在世贤劫。绕塔一周,逐一见证三世三劫三千佛,被束缚在有限生命中的人们如同获得了整个宇宙的永恒祝福。
千佛局部:
千佛之伯希和敦煌图录:
白衣佛:
前室窟顶的人字披,因烟熏大面积变黑,但却加重的了洞窟凝重的历史感。浮塑横梁和椽子、两头有木质斗拱,这是典型的中原汉式木构建筑。椽间的壁画上部绘莲花,因天长日久,花瓣部分褪色或被烟灰遮盖,莲心部分被抽象成一个个的大圆圈,成为莲花中最突出的部分;下部绘出一身身菩萨立像,似乎正俯视着人间的众生。
人字披横梁、椽子:
洞窟四壁上部紧接窟顶的地方,绘有天宫伎乐,有的演奏竖笛、法螺、琵琶等乐器,有的则欢快跳舞。
南北壁除故事画和千佛外,还对称凿有两个阙形龛和八个圆券形龛,各有结跏趺坐和交脚的佛、菩萨居于其间。阙形龛的汉地风格,和圆券形龛的西域风格在视觉上并列,汉式结构的人字披和源于印度的支提窟在空间上连接,身着西域装束的千佛画像和笔迹娴熟的中文佛名号互为表里,中西文化正在这里交融。
南壁佛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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