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淑芹 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2019级研究生
魏晋南北朝是文学自觉的时代,文学创作倾向个性化。建安时代为中国诗歌打开了一个新局面,并确立“建安风骨”这一诗歌美学的典范。以曹操父子为中心的作家群体竞逞才藻,个性鲜明。曹操古直悲凉,曹丕便娟婉约,而曹植兼有父兄之长,文采气骨兼备,是第一个大力写作五言诗的文人。
他完成乐府诗向文人诗的转变,是当时诗坛最杰出代表。难怪钟嵘在《诗品》中赞其诗歌“骨气奇高,词采华茂,情兼雅怨,体披文质”。
“骨气奇高”中的“骨气”,应该是指诗歌整体带给人一种“硬朗感”,昂扬向上且有力。这种“硬朗感”,是建安诗人共有的特点。它既指情感上的豪壮之气,也指意象选择上从大处着手,以及语言构造上的声气雄健。曹植诗歌中的这种“骨气”尤为突出。
比如《白马篇》通篇都能感受到他那种奋发的生命状态。开头便是“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马上的游侠俊逸非凡,神采飞扬;接着“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一连贯漂亮的动作又突出了游侠的力量之强与射术之高。读来铿锵有力,颇有气势,呈现出动态有劲的画面感。诗人在选择诗歌意象时,倾向于广大的事物、大动作和大数目。可以想象,此时的曹植是多么自信,多么意气风发。
《吁嗟篇》更加明显,如“东西经七陌,南北越九阡”和“飘颻周八泽,连翩历五山”,都是很壮大的词,声调铿锵,构成了曹植“骨气奇高”的诗歌特色。
而“词采华茂”,应指词语经营上的有意锤炼和瑰丽华彩。这在《美女篇》中尤其突出。诗歌开头即说“美女妖且闲”。“美”到什么程度呢?“妖”——打扮肯定不会素雅。其站在岔路口采桑,可以说非常吸引眼球。以至于“行徒用息驾,休者以忘餐”。《陌上桑》从旁观者角度写罗敷之美,铺叙十分详尽,然曹植的《美女篇》只用两句进行提炼,却效果更佳,画面感更强。曹植的刻意锤炼和丽辞华藻可见一斑。
“情兼雅怨”当指其哀而不伤的情感表达。曹植诗歌充满慷慨悲凉之气,虽多有怨愤语,但不流于卑琐或萎顿,仍有昂扬品质与气势。如《赠白马王彪》作于生离死别之时,言语间被迫分离的哀怨表露无遗,沉痛之情扑面而来。对命运的难以把握显然使曹植生出许多悲凉的感慨,但诗句之间却不见怒气,可见他情感上的克制力。痛到极点,曹植仍能适时收住:“心悲动我神,弃置莫复陈。”其情慷慨悲凉,却又符合儒家“温柔敦厚”的诗教传统。
“体披文质”的“体”应是指风格 ,而非“体裁”。曹植的诗歌风格既有质朴素简的一面,又有文采斐然、人工构造的一面,两者是相融的、平衡的,并不存在过文或过质的问题。如《赠白马王彪》“鸱枭鸣衡扼,豺狼当路衢,”读来有《诗经·硕鼠》篇中的“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之感,但用比兴的同时又有对偶,既有刻意经营之意,又不失朴素,简单地叙述一件事情,却能很好地传达出情感;再看《美女篇》,诗人虽刻意经营富丽文采,读来仍很浅白。所选的意象都是常见之物,读者因此便能够很快地想象出美人的形象;又如《七哀》诗开头一句“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语言是非常普通的主谓宾结构,却营造出一种凄清冷寂的浓郁气氛,为全诗奠定凄婉的感情基调。用简单的字词句构造出不一般的效果,这也让曹植的诗歌呈现出多样化的风格。
曹植的诗歌多慷慨悲凉之气,又词采缤纷,寓真挚浓烈的情感于生动的形象中,兼具风骨与文采,特别容易引起后世文人的共鸣,特别是失意文人。
所以我认为,锺嵘的评价的确十分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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