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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王三虎:消化道癌症的经方治疗(第二届岭南中医经典论坛)

2017年6月17日,第二届岭南中医经典论坛在广州市白云国际会议中心成功举行。本次大会由广东省中医药学会主办,广东省中医院、广东一方制药有限公司协办。来自全国各地共计2000余名医务工作者参会,齐聚羊城,热情高涨,共享学术盛宴。

本届论坛以“《伤寒论》的恒久魅力与传承”为主题,邀请了全国知名专家黄煌、陈明、彭坚、王三虎、衣之镖和日本知名学者真柳诚共6位教授到会做专题学术报告。将陆续播放6位专家授课视频实录,敬请关注。

本期摘自王三虎教授所作题为:“消化道癌症的经方治疗”精彩学术报告。视频实录如下:


【仅供学术交流,切勿用于商业用途】


演讲者:王三虎 广西中医药大学第三附属医院教授

时间:2017.06.17下午14:00-15:00

地点:广东省广州市白云国际会议中心2号楼岭南大会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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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场

中医的春天来了,经方的夏天来了!

今天就是个很好的证明,让我拍下这样激动人心的时刻,回去显摆一下啊!(掌声)

1.1 自述

我是学医从医四十多年,写过二百多篇文章,出过三十多本书。但是,真正让我被大家熟识的是两年多以前的微信群。在微信群上我讲《我的经方我的梦》,才真正找到了众多的知音。那么今天能到经方重镇,广州能组织这么大的规模会场来听我讲课,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正如黄煌教授所说,我们经方要在重大疾病面前发挥作用。而恶性肿瘤这一大类疾病已经成为常见病、多发病。当然,它也是疑难病。经方能不能治疗肿瘤?怎么样治疗肿瘤?经方抗癌不是说你想抗癌,它就能抗的,要有一定的基础。

我是14岁步入医门,16、17岁开始背伤寒,到20岁左右倒背如流。然后是考上中医中专学校,1985年考上研究生伤寒专业,以后经过了多年的大内科的临床实践。在的10年时间,由助教升到教授,用我的话说是由奴隶到将军,经过了这样一系列铺垫。

到了1998年,当我晋升教授以后,突然机会来了。肿瘤研究所邀请我到肿瘤研究所从事中医临床工作,为什么呢?用负责人的话讲:你背过《伤寒论》呀!他说这个话的时候,我还真是没想到。因为我平时就是用《伤寒论》治病的,能不能治肿瘤?我不知道。但是好就好在我进入了肿瘤领域以后,我并没有受过现代肿瘤专科培训,这样我就没有先入为主的束缚。而我在用伤寒经方从事临床的过程中发现,经方才是中医的精华。所以我在硕士研究生期间,做的就是以经方为主的研究。

到了1992年,我出的第一本书就是《经方各科临床新用与探索》,我们现在的“经方热”是黄煌教授开创的,当时也是筚路蓝缕,当时我们谁也没有想到今天的盛况。

1.2 新说

在这本书中我就针对胃癌,提出一个新的观点:寒热胶结。这个看法是新说。因为我们学伤寒的,觉得如果张仲景说过的,这还用咱们现代人去研究吗?只有那些张仲景没有说过的,对于经方新的应用,才是我们今天应该研究的重点。那个时候这本书是编写的,就是说主要引用了这些第二手资料。

那么第一手资料是什么呢?是我自己的体会。我曾说过的一段话:我们的经方有个半夏泻心汤,大家都知道是治疗“心下痞”,可是五泻心汤皆治痞;然而,难道出现“痞证”,就用半夏泻心汤吗?这是一个问题。第二,老师讲此方方解是“辛开苦降”、“寒热并用”、“寒热错杂”,那么,什么是“寒热错杂”?“辨证论治”就是要有证据,这是我当时的观点。这个证据就是说,在同一个人身上能发现寒热不同的表现,这才叫“寒热错杂”。我们不能讲到的凭一个症来辨。而是凭它的证。比如看他是舌头红,但是你一细问:你喜欢喝热的,还是喜欢喝凉的?“我喜欢喝热的”,这和我们平时的想法是相反的,相反就是寒热错杂,它就是半夏泻心汤证。我主要解决了这个问题,所以当我研究生毕业从事临床的时候,就使用寒热并用的思路解决了许多非常棘手的问题。

所以,当进入肿瘤的中医临床以后,我看到的证型大多就是“寒热胶结”,这就叫“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什么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就是打个比方说:这个人下河救落水儿童了,他是讲“仁”的是这个人,讲“智”的人他很有技术水平,救了孩子但是他自己还没有被淹死。这就叫“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因为我有前期比较好的经方临床基础,所以当我到了肿瘤研究所以后,我发现肿瘤患者一大部分都是寒热胶结的。如果说“寒热错杂”是特指内科而言的话,那么肿瘤患者就是“寒热胶结”了,寒热二者更加难分难解的,需要我们治疗上更进一步的加强。寒热胶结,胃失和降是胃癌的主要病机,可以说贯穿这个病的始终,二者难分难解。

1.3 读看写

换一个的话题,试问我们现在的《伤寒》教授、《金匮要略》教授有多少有充分的临床实践?而我们现在的肿瘤专家有多少人还愿意静下心来读这些经典?肿瘤专家都好厉害的:治好了你的病是我的本事大,治不好你,那是你病的有问题!哪里还顾得上读中医经典?我是多年来一直秉承着“读书、看病、写文章”的一贯宗风。尤其是2004年以来,由到了柳州市中医院以后,外界环境真是给我提供了非常好的“读书、看病、写文章”的机会。因为我一个人下班以后,无事可做。除了“读书、看病、写文章”,我还能干什么呢?可以说,我把柳州的假期都在业务学习了。所以说,自从中国有了双休日,20年来,除了春节以外,我就没有休息日。在这个反复循环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些问题。我的这些临床观察和思路,有些是颠覆教材、颠覆传统的认识。中医讲究理法方药的一贯性,而我今天讲的这些内容,大家可以去临床中实际看看,我讲的到底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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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肠癌

关于大肠癌的经方治疗。

2.1 正名

我先提个问题:“肠痈”这个词,大家尝试分析一下,就是阑尾炎吗?大黄牡丹汤治疗肠痈就是治疗阑尾炎?这是谁说的?老师说的!好,那么老师又是听谁说的?不知道!没有任何人做过深入的考证。就是想当然,望文生义。如果这个肠痈只是今天西医名词儿对号阑尾炎的话,张仲景有必要在《金匮》里这样讲吗?

此前,我们对此有过较多讨论:《伤寒论》为什么那么多注家?因为它是系统的,因为张仲景“详于常而略于变”,对伤寒这一类疾病来说,在东汉时期,大家不熟悉,而张仲景讲得很详细;对内科疾病而言,大家都熟悉了,张仲景就捡重要的讲,所以书名呢就叫做《金匮要略》。从张仲景本身来说,就是说这个书就讲了重要的,略去平常的、一般的、简单的疾病。所以我们研究《伤寒论》的人觉得伤寒相对很容易,而研究《金匮要略》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书相对伤寒来说就很难。大家在研读过程中,总是觉得(《金匮要略》)怎么断断续续的,好像不成体系呀?那就是对了!那是因为张仲景把平常的已经略掉了,不讲了。然而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小病的治法,如果是继续讲常见病,还要他讲吗?要他讲那就不叫《金匮要略》。出那么厚的书给谁看?薄的书才会有人看!

比如他说这个“肠痈”,肠痈不是常见病,而是疑难病哦!所以张仲景一开始说:“肠痈之为病”,你看那拉开架势了不?张仲景只有讲“太阳之为病”、“阳明之为病”,这六经病的时候才拉开架势这么讲。难道一个我们今天叫做阑尾炎的小病还要让他这样讲吗?没必要!一定是大病、疑难病。

那么,“太阳之为病”是什么意思啊?我觉得大家都是望文生义,说过去就过去了,没有细究。我这略抠字眼,有解释是这样说:就是把架势拉开了再讲:“太阳这个病呀……”,语重心长地说了一段话。这个肠痈也是这样的。“肠痈”这个病,大家可不要把它简单对等今天的阑尾炎了。

2.2 痈脓

你看原文描述的症状,“其身甲错”,阑尾炎有“其身甲错”吗?大黄蟅虫丸也是“其身甲错”,“其身甲错”就是一个慢性病、疑难病。“腹皮急,按之濡”,这是因为它是肠痈的初期、结肠癌的初期,肿瘤在肠子里边,所以按之还是软的。“如肿状”,说明还不肿啊,但是有一点腹胀,所以我说它是早期癌症。“如肿状”说还没有肿,但是接近了。“腹无积聚”是说还没有出现积聚,但是已经和“积聚”划等号了。它其实就是“积聚”病,只不过它还是疾病的早期而已。张仲景的语言就是这么简练。“身无热”,言外之意,肿瘤的发热是必然的,早期还没发热。“脉数”,“脉数”大家可有质疑呀?它可是画龙点睛之笔,我敢说在我没有讲以前,大家不认为“脉数”是肿瘤。但是我在这里说,张仲景是说过的。“脉数”是肿瘤的脉象之一。所以张仲景说“此为腹内有痈脓,薏苡附子败酱散主之”。我们看这个《金匮》的原文,切不可望文生义。

李克绍教授当年是这样讲的:《伤寒论》和《金匮要略》是一本书,我们要把《伤寒》和《金匮》一起来看,我们要把和《金匮要略》前后来看,都是他一个人写的,我这种方法就叫“以经证经”,用经典来论证经典,而不是以自己注解来证经典的原意。

你看《金匮要略·水气病脉证并治》:“若汗出已,反发热者,久久其身必甲错”,大家质疑,我刚才薏苡附子败酱散证的第一个症状是“甲错”,“其身甲错”,你看它的“其身甲错”“发热不止者,必生恶疮”,这可是张仲景讲的名言啊,它就是在讲恶性肿瘤的症状表现,有“甲错”,有“发热不止”。这就叫做“以经证经”。更重要是张仲景的《伤寒论·脉法》第一篇就提到“数脉不时,必生恶疮”,我到肿瘤科临床一看,这里好奇怪呀!这肿瘤患者怎么这么多的都是数脉?当我带着这个疑问再读经典的时候,原来张仲景已经说得明明白白。如果你不带着这个疑问去看书,那就会对这些精炼的文字描述熟视无睹。

我们大家再次细细读一遍这个原文。《金匮要略·疮痈肠痈浸淫病》:“肠痈之为病,其身甲错,腹皮急,按之濡,如肿状,腹无积聚,身无热,脉数,此为腹内有痈脓,薏苡附子败酱散主之”。这其实是在说结肠癌的早期表现,也就可以说,《金匮》里说的这个肠痈,就是我们今天肿瘤科称之为结肠癌的早期。

2.3 方解

我们再看看经方薏苡附子败酱散的组成。第一个,薏苡仁,或者叫薏米。明代的《药品化义》认为:“薏米,味甘气和,清中浊品,能健脾阴,大益肠胃。” 清代的《本草新编》说:“薏仁最善利水,不至耗伤真阴之气”,一语道破天机,实际上薏米是针对燥湿相混致癌之的最佳药物。这样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我们大家都习以为常的食物兼药物。但是,它却是最富有中医药特色的一个药。所谓最富有中医特色,就是它往往是双向调节,药效里包含着矛盾的双方。就像我们的中药三七,既能活血又能止血,这个很具有中药特色。而“薏米”不仅仅是健脾利湿的,更重要的是还能养阴,养脾阴。它不仅仅善于利湿,更主要的是它还能养脾阴。它简直就是我提出的“燥湿相混致癌论”的最典型匹配的治疗药物。我的“燥湿相混致癌论”提出以后,中国出的第一本《中医肿瘤临床指南》是2016年出版的,把我这个观点视为近年来治癌理论的先声。其实,薏米更能说明问题的还有一个旁证。我们现代肿瘤临床中大行其道、能得到大家公认,甚至包括国外公认的康莱特注射液,它就是薏米的提取物薏苡仁内酯。这个药可以说是仅次于青蒿素的重大发明,它是用来治疗癌症的。其实只要结合“燥湿相混”的观点,就能理解其功效。表面上看,薏米就是平平常常的药物,它能把癌细胞“毒死”吗?而我认为却“癌细胞要靠毒药才能毒死”的观点其实并不恰当,是很片面的、甚至可以说是想当然的。从化学的角度讲,多糖就把癌细胞能杀死。最早发现我们中药有抗癌作用的往往是含有多糖类化学成分的药。薏米也含有多糖能抗癌。这是出乎常人意料之外吧!

第二个药是附子,我们大家每个人自己都用得很多,但是对于治癌大都没有体会。其实《神农本草经》明言:附子“破癥坚积聚”,它就是抗癌的呀。你看,薏米,一药两用,直接针对着肿瘤的复杂病情。附子“温阳散寒,破癥瘕积聚,偏热”。败酱草“清热解毒,破癥瘕,偏凉”,可以说是寒热并用。这不正是符合了我说的“寒热相混致癌论”和“燥湿相混致癌论”吗?

第三就是败酱草。《日华子本草》说:“治血气心腹疼,破癥瘕”。

2.4 中期

然后,我们再看一下结肠癌中期,中期和前期一对比就出来了。原文说:

“肠痈者,少腹肿痞,按之即痛如淋,小便自调,时时发热,自汗出,复恶寒,其脉迟紧者,脓未成也,可下之,当有血。脉洪数者,脓已成,不可下也,大黄牡丹汤主之”。

这里讲“肠痈者,少腹肿痞”,你看这就是证据,我说它是中期,它已经超出了肠道,所以“少腹肿痞”。这就可能侵犯到了输尿管和膀胱,所以“按之即痛如淋”。但是小便还行,这个时候已经“时时发热”了,不是“身无热”,而是已经发热了。这是张仲景的用语,这说明发热应该有的,只是早期还没出现。“自汗出,复恶寒,其脉迟紧者,脓未成也,可下之,当有血。脉洪数者,脓已成,不可下也,大黄牡丹汤主之”,这个“大黄牡丹汤主之”应该是在“可下之”后边。这也是读《伤寒》,读张仲景要懂得倒插法。正确顺序是“脓未成也,可下之,当有血,大黄牡丹汤主之”。后面说:“脓已成,不可下”,他是这个意思。

由“腹皮急,按之濡”开始,这是第一层薏苡附子败酱散的证,“如肿状,腹无积聚”到大黄牡丹汤证的“少腹肿痞,按之即痛如淋”,由“身无热,脉数”到“时时发热,自汗出,复恶寒,其脉迟紧”,这其实就是结肠癌突破肠道,进而腹部转移的表现。病机是由寒热胶结这个阶段朝着肉腐成脓的方向而转化,实际上还是在似脓非脓、似血非血的阶段。如果说有脓的话,实际上也是肿瘤造成局部感染的表现,还真的不是真正的脓液。所以“似脓非脓”,我估计张仲景当时也搞不清楚,究竟是脓不是脓,他特别地有疑问。

我们再看看大黄牡丹汤这个经方的组成。大黄泻热通腑,推陈出新,活血化瘀,排毒外出,为君药。丹皮凉血活血,桃仁润燥活血,为臣药。冬瓜仁排肠中脓血,芒硝软坚散结,消肿块,使腑气下行,以通为用,为使药。

大黄,对于大家来说那就太熟悉了,但是大家只是熟悉它泄热通腑的作用,推陈致新的作用大家大多数都不熟悉。《神农本草经》中只有三个药提到了推陈致新。其中就有大黄。推陈出新为什么和肿瘤有联系呢?或者说,推陈出新的本义是什么呢?推陈出新的本义就是恢复人体的正常新陈代谢。而肿瘤恰恰就是该衰老凋亡的细胞不凋亡了,那就成了肿瘤了,如果它能正常凋亡就好了。前几年西医热点搞是“细胞凋亡学说”,其实《神农本草经》早就提出了:大黄是推陈出新。难道不是我们中医同道应该深入考虑的问题吗?

就以这个乳腺癌为例,说雌激素过高了,西医说的:雌激素过高了,怎么办呀?我就用一个代替雌激素的药,把它的位置占着,让它发挥不了作用。这就是新陈代谢出了问题呀,大黄牡丹汤就能解决雌激素过高的问题了,它活血化瘀,排毒外出为君药;丹皮凉血活血,桃仁润燥活血为臣药;再加上冬瓜子排肠中脓血、芒硝软坚散结为使药。无独有偶,《神农本草经》中有三味药有推陈出新的作用,其中第二个就是芒硝。这个方子非常简练,大家觉得好用,好用是因为它简练。你用来治疗阑尾炎还好,但是它的本意真不是治疗阑尾炎。它就好比是一个金手镯,你却用来当锥子砸东西,那是你自己的事。它本身不是治这个病的,你可以这样治,只是大材小用了。

2.5 晚期

那么到了结肠癌晚期用什么呢?继续看原文。《金匮要略·腹满寒疝宿食病脉证治》中讲:“胁下偏疼,发热,其脉弦紧,此寒也,以温药下之,宜大黄附子汤。”可以说,大黄附子汤就是结肠癌晚期最常见的方剂。其实大黄附子汤大家都熟。因为讲授《方剂学》的时候,老师说大黄附子在泻下剂中,特别说明是温下剂,因为我们有大黄为主的寒下剂,我们没有温下剂,所以这就是温下剂。大黄就是寒下,附子就是温下,为什么不能理解为是寒热并用呢?你看《金匮要略》怎么讲这个汤?虽然它不在《疮痈肠痈浸淫病》讲,却是在《腹满寒疝宿食》中讲。

那么寒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一般人就解释说是剧烈的疼痛。但是要按我的理解,古人说的寒疝就是我们今天腹部肿瘤晚期的剧烈疼痛。它说:“胁下偏疼,发热,其脉弦紧,此寒也,以温药下之,宜大黄附子汤。”所以我是这么理解的,当肿瘤发展进一步,肠道受到挤压就更窄了,那你不用大黄附子汤不行。为什么光用大黄就不行了呢?因为肿瘤是寒热胶结的,没有那么单纯,光热好治,光寒好治,寒热胶结就难治。大黄俗称阴将军,附子俗称阳将军,二者寒热并用,用的是两个将军级的药物,这就是在病重病危,腑气不通,腹疼难忍的情况下的非常手段。这个方子除用了寒热胶结、寒热并用的大黄、附子以外,还要有细辛作为导火索来引药到病所。为什么呢?因为它是肿瘤,它是一个巢穴。所以要用先头部队、精锐部队直中要害,细辛的辛香走窜就是这个意思。

2.6直肠癌早期

在西医看来,结肠癌和直肠癌完全是两回事,虽然都是大肠,所以中医也是这样子区别对待。好了,直肠癌的早期用什么方子呢?直肠癌患者的初期多半是体质壮实,舌红苔黄厚,见于嗜食辛辣,烟酒,导致了大肠湿热成毒,气机不畅,气血凝滞,从这个病机上讲,它就是白头翁汤证,张仲景白头翁汤讲“热痢下重着,白头翁汤主之”。大家都说,白头翁汤是治热痢的。是啊!那么古人说的热痢在今天临床里又是什么病呢?

我们不要总以为古人在当时水平很低,诊断上搞一些含糊的界线,古人的热痢难道就是今天的细菌性痢疾吗?误解在这儿:因为那个年代我们的整个民族活得寿命很小,(一般)是三四十几岁、四五十几岁,还没有等到得癌症,他就死了。当时大部分是因传染病死的,所以那个时候我们看到的基本上都是传染病,所以,我们就认为热痢就是细菌性痢疾。

但是要按我的看法,“热痢下重者,白头翁汤主之”,纯粹就是针对大肠癌早期湿热成毒,大肠气机不畅的一个代表方剂。

顺便说一下,癌症有穷富之分,穷人多得食道癌,富人多得直肠癌。穷人因为吃得粗、吃得素、吃得量大,反复刺激,食道反复损伤,在这过程中变癌。直肠癌患者多见于城市居民,尤其是大城市居民,生活水平提高了,食物精致了,热毒积聚了,排不出去了,大肠受到了冲击。所以“热痢下重”是符合直肠癌早期病机,也符合药理研究的。

至于说白头翁汤,大家都熟悉,我就不细讲了,四个药里哪个药没有抗肿瘤作用?我们说现在中医三、四百味药有抗肿瘤作用,你到实验室看都有肿瘤作用。这是什么意思呢?用我的话说就叫,癌症是个持久战,抗癌全民皆兵。不是吗?犹如日本帝国主义打进来了,难道光是正规部队上吗?八路军、新四军、民兵,全民皆兵。所以很多药都能抗肿瘤。不要一说抗肿瘤,就限制在白花蛇舌草、半枝莲上,那些常识地球人都知道。

2.7 直肠癌中期

那么直肠癌的中期用什么方子呢?用我的话说,它是大肠热毒、湿热郁久。你看,早期它是湿热成毒的,影响到气机、气血运行。那中期呢?阴液受伤,湿热未尽,阴虚已尽,特别棘手。你治湿热,伤阴了,你滋阴,湿热重,用什么方子呢?尤其是花剥苔,这是支持燥湿相混治癌论的一个舌象,是我们大家忽略了的。大家都说,舌苔花剥是什么病呀?是主什么证呀?老师讲了,是脾阴虚,你说脾阴虚仅仅看到了没有舌苔,光亮的、光滑的那一部分,而没有看到地图上大陆的那部分,就是说没有看到有舌苔那部分的厚腻。为什么?因为以前没有“燥湿相混”这个概念,我们以偏概全了,所以当我的“燥湿相混治癌论”提出的时候,花剥舌就是典型的代表。病人一来一伸舌头,我一看就诊断了。当然西医检查仍然不清楚,还不知道是良性、恶性的时候,看到花剥舌就能。

2.8直肠癌晚期

那么,这个三物黄芩汤就是《金匮要略》引用孙思邈的方子。这个文献的历史演进过程大家应该知道:《伤寒论》是在王叔和的手上才从《伤寒杂病论》这一本书中独立出来的。过了几百年,到了宋代中医才热了,也就是所谓的盛世讲学。在那个时候因为医书流传出了很多问题,所以宋政府组织了一大批文献专家,把中医的好书整理了一遍,并确立为经典。在这个时候,《金匮要略》才出现了。所以《金匮要略》四个字不是张仲景命名的,是宋代医家校正整理的。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因为这个书没有讲平常的病,讲的是重要的病。在当时,宋代校书的人也看到,学术随着时代有了发展,张仲景的方子也不能治疗所有病,而他就把唐代孙思邈的三物黄芩汤放进去了,当然,还有我们熟悉的千金苇茎汤等,都是这个时候放进去的。要不然汉代的书里怎么写了唐代的书,就是这个原因。

那么,张仲景《金匮要略》中的三物黄芩汤是治疗产后病,而我把它用来治疗“燥湿相混”型的癌症。为什么?尤其是直肠癌。你看,简简单单的三味药,寓意深刻,真是中药的奥妙无穷。黄芩作为方剂的君药,一药四用,黄芩既能清实热,也能清湿热,还能清虚热,更能清血热,对于直肠癌的大肠热毒,耗血伤阴,血热成毒、出血、动血而言是非常难得的君药。黄煌教授上午在讲泻心汤治疗吐血、衄血、下血的时候,就是这个方。黄芩就是君药,再用生地凉血养阴、苦参燥湿解毒。两两相对,取其利而消其弊,相反相成,可以说是千古妙对!所以我用三物黄芩汤来治疗直肠癌。其实也就这三味药,在我的十几年的肿瘤临床上,治验例子太多了。

所以每当有人问,你治好过几个肿瘤?我说,作为一个中医临床医生,治好过几个肿瘤的问题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们怎么治的,我们的思路和方法是什么样的。如果没有思路和方法,碰上了误打误撞治好的也有,患者自愈好了的也有,但是那些都不能说明什么。

我正好举的例子是个比较特殊的病例,温馨的笑容可以让大家舒缓一下。这个老先生是我的远亲,2002年10月9日初诊,直肠癌术后,三物黄芩汤加味,照片是2017年3月6日复诊时拍摄的。实话说,我们判断一个医生的水平,不是看他在外边多有名气,而是看他的身边的人认不认可他。回头继续说说这个患者,2002年他是做了直肠癌手术以后,第一次化疗都没结束就来找我看病了,为什么?第一,家里还有八十多岁的老母;第二,没有钱;第三,化疗的副作用太大,他受不了。就是因为这三条,我是勉为其难,就给他开了以三物黄芩汤为主的方,没几样药。以后他再来复诊,我也是秉承简便廉验的原则。开这么少的药原因其实主要还是没办法,我也想多开,但是他吃不了。后来到了2017年3月6号,他又来找我,说是想让我给他治疗腰椎间盘突出症来的。他妈妈活了103岁,他现在已经近80岁了。这种例子太多了。我不知道这个人是治好了,还是没治好,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是现在还活着,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

2.9 辨病

我顺便还要说一句,我们现代中医内科讲病,太粗糙了!它不讲疾病的早中晚。你发现了吗?有人说,我们中医看病哪有什么分期早中晚,我们一辨证什么都知道了!我说,不是这样的。中医现在过分强调了辨证论治。我们辨证论治确是长处,但是我们是丢掉了辨病论治这个长处,这个代价划不来。

我接着讲的直肠癌,就是要辨病论治。它有早中晚,它有主要矛盾,它有代表方剂,它有预后判断。如果我们简单只讲辨证,那它一止血,就是我已经治好了。你把这个病治好了吗?你对这个疾病真的系统了解吗?我们现代学者为了拔高辨证论治,把思想根源追溯到了张仲景的《伤寒论》。说是在《伤寒论》的第十六条:“若吐、若下、若温针,仍不解者,此为坏病。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其实这是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治成坏病了,他才辨证。如果它像青蒿素一样直接把疟疾治好了还要辨证吗?所以,辨病论治才是中医的长处,才是我们现在应该重视的。

2.10两方

以黄土汤为例吧。我们大家都学过黄土汤,但是用黄土汤的人不多,因为我们不知道它是治疗什么病,甚至我们对黄土汤本身的了解本身就是错误的。

我们不少中医人其实经常望文生义,比如说升麻,我们以为它就是升的,结果错了,它是清热解毒的;再比如说藁本就是治疗头痛的,结果它主要是治疗妇科的。就像黄土汤,一说黄土,好像就是温中燥湿的,加之附子也温中燥湿,白术也温中燥湿;老师讲了,黄土汤就是治脾阳虚的便血。是吗?错了!你怎么能对方中的生地、黄芩、甘草置若罔闻呢?它明明就是寒热并用,为什么你就说它是脾阳虚呢?恰恰是寒热都有,不仅仅脾阳虚。这是我刚讲过的就不说了,咱还要抓紧时间。

本来讲到黄土汤就算我讲完了这个病。因为黄土汤我们还是回到了寒热胶结的病机。那么到了直肠癌的晚期还有“燥湿相混”的经方,我始终没有找到原方。然而还是在我读书、看病、写文章的时候,我又发现《金匮要略·妇人产后病》还有一个方子。太出乎我的意料了!简直就是张仲景给我们特意准备的。这就是白头翁加甘草阿胶汤,白头翁汤治疗大肠癌的早期,加甘草、阿胶养阴,燥湿相混,简直就是燥湿相混最具有代表性的方子。不仅如此,大家觉得阿胶特别熟悉吗?黄土汤就用阿胶,阿胶是补血的吗?阿胶是通大肠、利大肠的,这个说法有文献可据。那么好了,这就是我讲的第一个单元,大肠癌的经方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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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癌

下来,我要讲胃癌的经方治疗。(掌声)

3.1病机、病程

胃癌,中医叫“胃反”。中医有病名吗?其实最早的时候张仲景就用过。“胃反呕吐者,大半夏汤主之”,《金匮要略》上讲的,这就是辨病啊!我们老辨证不行的,还得辨病。从病因病机上讲,这种患者一会儿热吃,一会儿冷吃,甚至总是大量的饥饱无常、暴饮暴食、精神刺激、重大事件、所欲不遂等等复杂的矛盾,导致了气机不畅、胃失和降,形成了寒热胶结、夹瘀夹痰,难分难解,结聚成块,痰阻胃脘的局面,这就是胃反。

我们的经典对于有这个病的论述,有病名,有病位,有主要的病因病机,当然,也有病程。你看,寒热胶结、胃失和降是胃癌的主要病机,甚至贯穿始终,难分难解。不信的话就试试,你如果没有寒热胶结的概念,你就用些抗肿瘤的药物,效果都不会太好,病人就不愿意了。好多报道说这个药能抗肿瘤,老鼠点头,病人不点头。

那么,从病程上来看,胃癌多由寒热胶结于胃,日久不解,进而造成脾的阴阳两虚,进一步到肾的阴阳两虚。也有些证候是脾胃虚弱、胃阴亏虚等少见证型,或持续存在,或与寒热胶结相互兼加,终致五脏俱损,消耗殆尽而亡。胃癌是一个这样的完整的发展过程。

3.1 寒热胶结

一般我们中医辨病不讲的,实际在胃癌中占到百分之七八十的证型是寒热错杂,或者叫寒热胶结也好,胃失和降占到了十之七八。比如你看《灵枢五变》怎么讲这个病的:“皮肤薄而不泽,肉不坚而淖泽。如此则肠胃恶,恶则邪气留止,积聚乃伤脾胃之间,寒温不次,邪气稍至。蓄积留止,大聚乃起”。这不就是胃癌吗?难道《内经》上说的这个不是胃癌吗?难道它没有明确提出胃肠的病位和病机?“寒温不次,邪气稍至,蓄积留止,大聚乃起”,所以它是以寒热胶结为基本病机,十之七八。我们辨病就是这样,病人一来基本就把寒热并用的半夏泻心汤给运用上了。我治疗了至少有三十多个胃癌患者,带瘤生存五、六年以上。

今天现场还来了一个来自柳州的中医同事,最近跟我进修半年的孙朝霞医师。孙医师是我当年在柳州办经方抗癌学习班第一个报名的,报名后她就要找我进修,我说可以。她亲自看到我治疗好多胃癌的病人是活了五、六年以上的。关键是她写给我的日记中提到,很多美女患者的疗效特别好。为什么?我怜香惜玉?其实更主要的是我抓住了胃癌的基本病机。

我举一个例子,这次讲病例要换一个方法。这个廖某,78岁,2012年4月9日初诊。这个病名诊断很清楚,2012年3月病理诊断示:胃角低分化腺癌。我就根据他这个纳差、舌红、大便2或3天一行,喜热食,爪甲无华,舌红苔薄,脉缓。这就是我们中医的典型病例。中医诊断:胃反,这是辨病。辨证:寒热胶结,胃失和降。方用:半夏泻心汤;治法:寒热并用,辛开苦降,扶正祛邪。我基本上就是这个方子。有了基本方打底,然后再进行加减。比如说用些冬凌草、浙贝母、乌贼骨。你看乌贼骨、浙贝母是治疗胃溃疡的现代方子,我把它用于这里。

以乌贼骨为例,乌贼骨难道仅仅是治疗胃溃疡吗?凭什么穿山甲、牡蛎、鳖甲、瓦楞子都有软坚散结的作用,同是骨头的乌贼骨没有软坚散结的作用?大家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如果没有这个治疗作用,《内经》中治疗血枯的,就是治疗妇科肿瘤的,为什么用四乌鰂一藘茹丸?所以我用乌贼骨加浙贝母。而冬凌草是专病专药,另外的。

从2013年7月一直治疗共计18诊,一年左右的时间,我方子基本没变过,即使变也是小量的。患者貌如常人,继续守方。但是,其实守方过程中不变的是占百分之七八十之外,另外的也有变异,这就是我们当医生的,自己也要具体看。我们抓住了基本矛盾还有次要矛盾,我们解决了主要矛盾,往往次要矛盾又变成了主要矛盾。

3.2 脾虚生痰

大家看,这个脾胃虚弱,痰浊中阻的仅仅占到整个证型的十分之一。这个人就是在柳州居住的上海人,也是个美女。因为她在上海经常为我们义务宣传,所以我对她印象很深。她零几年开始找我治的,五次化疗难以承受,才来找中医治病。你说人家(经过)5次化疗,那这个治疗效果就不是你中医的功劳。不!恰恰不是这样。胃癌的难治是举世公认的,你即使成功地手术、成功地化疗,一年以内一半以上复发了,复发了这人基本就没有了(死亡)。所以在这个案例中,不要说有了化疗就不是中医的功劳。我们在肿瘤面前,中医最能体现出整体观念,因为不管你放疗、化疗、手术,都是我中医治疗这个人的一部分,我中医是统帅,你只是我的一个过程和一个手段而已。只有我中医能把你前前后后联系起来,几时化,几时停,几时止,几时配合放疗,几时配合手术,这是中医说了算。

大家可以看到,根据她这个情况,我的辨证是这样的:脾胃虚弱,痰浊内阻。方用六君子汤(人参10克,白术10克,茯苓10克,炙甘草6克,半夏12克,陈皮10克),药量很少。为什么呢?治脾胃病的方子,就是不要大的,尤其脾胃虚弱的时候。到第3诊的时候为什么加何首乌30克?我又加了这几样辨病的用药,其中这个土贝母,大家或许不太熟悉。我们说浙贝母、川贝母、土贝母这几种里面,土贝母是解毒抗癌的。土贝母成为中药比较晚,是明清以后的,它的抗癌解毒是明清时期我们中医外科医生先用的。就像山慈菇,我们把它用于治疗肿瘤,这倒是有点学习古人了。你看2011年2月到了第43诊的时候,她有点头晕耳鸣,头中空痛,不耐烦劳,白细胞低。我怎么辨呢?肝肾亏虚!头晕耳鸣,头中空痛,我就用二至丸。不难发现,证型是可以变的,只不过是比较少。知常才能达变。2011年4月10日到了第49诊了,这个时候有阴虚了,我用的是肺胃阴虚的麦门冬汤,基本上虽然说治疗肺胃阴虚,但是辨病的药,乌贼骨、浙贝母我一直保留没变。

3.3 湿阻中焦

这就是辨病、辨证相结合,首先是辨病,其次是辨证。那么证型是变的。第三类就是湿阻中焦,气机不畅,这个很少见,也是不到十分之一,也就百分之五左右。再举一个例子,根据什么说他是湿阻中焦呢?舌苔白厚,脉滑,这就是中医辨证的眼目,我用的是平胃散。我不反对中医辨证,辨证确实是我的一个长处,只不过我们是要把辨证和辨病两个长处都要兼顾。坚持服药要多长时间呢?吃吃停停,有时候还用一些中药的抗癌剂,这个就不说了。到2013年复诊的时候,这是我根据他的舌淡红,苔薄黄,脉滑,我用的是黄连解毒汤。他的证型是可变的。偶尔出现一下这个也很能理解。所以这个时候,我还是秉承了寒热并用之法,黄连、干姜,更重要的还有蒲公英、连翘。大家可以看到,这都药物有一定消疮的作用,消疮就能达到软坚散结的目的。

3.4 阴虚气滞

那么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证型,不到百分之三,叫阴虚气滞,气机不畅,是属于阴虚型的。这个患者是老先生,跟着我一直治了十多年,他就是一来就开一个月药,有时候到北京去,到北京做筛查,就吃这个药。其中我的QQ网站上的是他留言说:我们虽然没有改变他阴虚的体质,但是十几年过去了,他觉得很好。

我记得大约是前几年,广东省中医院成立80周年的时候,召开的一个全国名老中医经验继承论文评选大会。我一看这是个机会,就让当时我的两个徒弟,赶紧写文章把这个思想介绍出来。题目就是《王三虎:胃癌的常与变》,在300多篇论文中有60个获奖中,此文获得一等奖的第一名。(掌声)以后大家就是要慢慢读懂它(此文见附录一)。这个患者现在仍然健在,吃了900多副中药了,2017年3月1日这个老先生正好来找我来看病。——我们中医也没啥大本事,反正人就还在。人在,希望就在,跟我慢慢治吧!这是我2017年3月1日在西安市中医院的国医馆找我看病时的情景。

这就胃癌的经方治疗。

谢谢大家!

附录1:

王三虎:治疗胃癌的常与变

□ 周 婷 广西柳州市中医院来源:中国中医药报 2013-09-27-4

广西名中医、广西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王三虎教授,在长期的肿瘤临床实践中,既强调辨病论治,专病专方,又善于古方今用,权衡中西医之长,衷中参西,对胃癌的病因病机及辨证分型有独到见解。笔者有幸从师,简介如下。

寒热胶结 盘踞胃脘

胃癌属中医学“胃反”、“胃翻”范畴,病因病机繁复,真假难辨。王三虎认为,胃癌多因饮食不节,或暴饮暴食,或饥饱无常,日久胃气受伤,由轻到重,逐步演变而成。尤其是嗜食辛辣刺激之物的同时又恣饮冰镇啤酒或冷饮,造成寒热错杂于胃,导致胃脘胀痛频发。当然也有胃之寒热,治不得法,寒邪未已,热邪又见,或热邪未已,寒邪又增而形成寒热错杂于胃者。再逢重大事件,精神压力大,或所欲不遂,郁怒难伸,气机不畅,胃失和降,则形成寒热胶结,夹瘀夹痰,难分难解,结聚成块,盘踞胃脘而成。

所以寒热胶结,胃失和降就是胃癌的主要病机,甚至贯穿始终,难分难解。纵观胃癌的病程,多数是由寒热胶结于胃,日久不解导致脾之阴阳两虚,再到肾之阴阳俱虚。同时,也有脾胃虚弱或湿滞脾胃、胃阴亏虚等少见证型,或持续存在,或与寒热胶结相互兼夹者。终致五脏俱损,消耗殆尽的发展过程。

证型之常

寒热错杂,胃失和降

古代医家对胃肠积聚的认识各有偏颇,强调热的,如《医学统旨》:“酒面炙煿,黏滑难化之物,滞于中宫,损伤肠胃,渐成痞满吞酸,甚则为噎膈反胃。”强调寒的,如《卫生宝鉴》:“凡人脾胃虚弱,或饮食过常或生冷过度,不能克化,致成积聚结块。”各家争鸣,自成体系。

现代医家大多根据寒热虚实将胃癌分为气阴两虚、痰郁气滞、瘀毒内阻、脾肾阳虚等四型。但王三虎认为,上述古今分型,相对独立,缺少内在联系,并不符合临床实际。这与医家自身局限性有关。随着社会的进步,医学技术的发展,人们的医疗保健需求逐步提高,专业医生的出现,才有可能对胃癌的整个病程有较为全面的理解。

这既是在前人基础上的纠偏和综合,也是学术发展的必然。寒热胶结在临床上往往并不是对等存在的,有时以热为主,有时以寒为主,特别要注意寒象掩盖了热象,热象掩盖了寒象的情况,这样才不至于见寒治寒,见热治热。

胃为阳腑,脾为阴腑,胃主受纳,脾主运化,胃气主降,脾主升清,胃喜润恶燥,脾喜燥恶湿,脾与胃,一升一降,一运一纳,一燥一润,相互配合,共同完成对饮食的消化、吸收、分布与排泄,基于胃的生理特点和腐熟水谷的特性,结合数十年的临床观察,王三虎认为胃癌临床多见脾胃同病,寒热胶结。

实际上,早在《灵枢·五变》中已对寒热之邪造成胃肠积聚有所论述:“胃肠之间,寒温不次,邪气稍至,蓄积留止,大聚乃起。”古人的这些认识,正在某种意义上印证了他的“寒热胶结致癌论”,说明了胃癌最主要的病机是“寒热胶结”。

通过临床观察,王三虎认为胃癌发展过程中表现出寒热胶结者占十之七八,在其近几年诊治的胃癌患者当中,有30余人均以“寒热胶结”为基本病机。笔者现举一位不适宜手术,纯粹用中药治疗的案例。

廖某,女,78岁,2012年4月9日初诊。2012年3月曾于外院病理诊断示:胃角低分化腺癌。因年事已高,求诊中医。

刻诊:面黄肌瘦,脚软乏力,喜热食,寐差,大便2~3天一行,爪甲无华,舌红苔薄,脉缓。中医诊断:胃反,辨证属寒热胶结,胃失和降,方用半夏泻心汤加味。

方药:半夏15克,黄连8克,黄芩12克,生姜12克,红参12克,代赭石12克,旋覆花12克,枳实15克,乌贼骨15克,浙贝母15克,冬凌草30克,炙甘草6克,大枣20克。3剂,水煎服。安替可胶囊,24粒,每日3次,每次2粒。

2013年7月17日第18诊:该患者一年多来以半夏泻心汤加减,初诊症状大部分渐次好转,貌如常人,仍继续守方。

按:王三虎认为寒热胶结往往是在寒热错杂、寒热并见的基础上,与有形之邪相合,日积月累而成积化毒致癌。该患者喜热食、舌红,症状相反,正是寒热胶结辨证的着眼点,以半夏泻心汤为基本方加减。

方中半夏、黄连、黄芩、生姜辛开苦降,红参扶助正气,提高免疫力,据现代文献研究,具有良好的杀灭癌细胞的功效,再加枳实破气消积,化痰散结,也有一定缓泻功能,吃后大便通利,以解患者“大便2~3日一行”之苦。代赭石降逆以增苦降之功,甘草调和诸药,大枣调理脾胃。值得一提的是,旋覆花、冬凌草、乌贼骨、浙贝母均为他治疗癌症的经验用药。

《神农本草经》谓旋覆花“去五脏间寒热”,从某种意义上看,旋覆花化顽痰,得力于其辛开走散,能升能降的行气作用,因而能除寒热,正符合“寒热胶结致癌论”的观点。

冬凌草属辨病用药,因其富含的冬凌草甲素和乙素对多种肿瘤有较强的抑制作用,特别是对消化系统肿瘤作用更明显,是不可多得的天然抗肿瘤、增强免疫力的神奇“仙草”,具有较高的药用价值。

而乌贼骨和浙贝母这一软坚化痰的对药,也是作为胃癌的辨病用药,既有文献依据,又有临床支持。纵观全方,辛开苦降,开结散痞,扶正驱邪,精而不杂,相得益彰,故药效平稳,收效良好。

证型之变

脾胃虚弱,痰浊内阻

王三虎认为临床上往往常中有变,变中有常,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并不能拘泥固执。治疗胃癌不可能一成不变,以一方而走天下。寒热胶结虽是常见,但胃癌术后症状复杂多变,脾胃虚弱、湿滞脾胃等原因导致胃失和降而致病也可见,此型约占胃癌的十分之一强。

柯某,女,41岁,胃癌术后半年于2009年12月22日初诊。自述化疗5次,难以承受其副反应而求诊中医。

刻诊:面色微黄,少气乏力,偶胃脘隐痛,眠少,食少,大便干,舌红苔白厚,脉弦滑。中医诊断:胃反,辨证属脾胃虚弱,痰浊内阻,方用六君子汤。

组方:红参10克,白术10克,茯苓10克,炙甘草6克,半夏12克,陈皮10克。4剂,水煎服。安替可胶囊,24粒,每日3次,每次2粒。

2010年1月9日第3诊:病情平稳,舌红,苔仍白厚,脉弦滑。在原方基础上加何首乌30克,冬凌草30克,乌贼骨15克,浙贝母12克,土贝母15克。15剂,水煎服。平消片1瓶,每日3次,每次6片。

2011年2月20日第43诊:1年来坚持用药,生活如常人,两次复查胃镜、B超及肿瘤标志物,均未见复发转移。近来偶然出现头晕耳鸣,头中空痛,不耐烦劳,白细胞2.0×109/L,舌淡红,脉数。辨证:肝肾亏虚,元气亏损,方用二至丸加味。

组方:旱莲草12克,骨碎补30克,磁石20克,天麻12克,白芍12克,菊花10克,枸杞子12克,红参12克,蔓荆子12克,葛根20克。贞芪扶正胶囊60粒,每日3次,每次4粒。

2011年4月10日第49诊:上症逐渐消退,白细胞恢复正常。近日咽痛,咳嗽,无痰,口干,食欲减退,舌红,苔少,脉数。症属肺胃阴虚,方用麦门冬汤加味。

组方:麦冬12克,党参12克,半夏15克,川贝母10克,牛蒡子12克,玄参12克,桔梗10克,甘草10克,乌贼骨12克,浙贝母12克。5剂,水煎服。

按:初诊的六君子汤是辨其为脾胃虚弱、痰浊内阻而用方,第3诊加胃癌辨病用药冬凌草、乌贼骨、浙贝母、土贝母,合用安替可胶囊、平消片则是病证结合。到第43诊之时,已是“久病必及于肾”,肝肾亏虚,元气受损,王三虎肝肾并补,方更二至丸加味,以治疗阴虚之热,以骨碎补、磁石专通耳窍,配合贞芪扶正胶囊以减少汤药用量,以达“长治久安”之效。最后患者胃部症状基本消退,出现以肺胃阴虚为主的症状,予患者经方麦门冬汤加味,就体现了他“燥湿相混治癌论”的思想。

湿阻中焦,气机不畅

王三虎在临床也遇到湿阻中焦,气机不畅证,经年不变,用药有效。此型约占胃癌的十分之一弱。

韦某,男,胃癌术后9个月于2007年10月31日初诊。行化疗6次,为减轻化疗副作用、防止复发转移而求诊于中医。

刻诊:脐周隐痛,胃脘隐痛,食可,大便可,小便正常,舌苔白厚,脉滑。肝功不正常(不详)。中医诊断:胃反,辨证湿阻中焦,气机不畅,方用平胃散。

组方:苍术12克,厚朴12克,陈皮10克,茯苓12克,半夏15克,红参10克,枳实12克,竹茹12克,桂枝12克,元胡20克,砂仁6克,炙甘草6克。7剂,水煎服。该方药性平和,患者坚持就诊服药,病情好转稳定,中间偶有病情反复,仍以平胃散为主方加减,并间或佐以安替可胶囊、平消片或复方斑蝥胶囊。

2013年6月10日复诊:脐周及胃脘隐痛基本消失,舌淡红苔薄黄,脉滑。辨证湿减而偏热,效取清热利湿和胃,更方黄连解毒汤加减。

组方:炒栀子12克,石见穿30克,黄连5克,黄芩12克,干姜3克,党参12克,冬凌草30克,蒲公英30克,连翘15克,神曲12克。7剂,水煎服。

按:王三虎认为胃癌术后症状复杂多变,应该是辨病前提下的辨证论治,做到常中有变,变中有常;不离于癌,不拘泥于癌;不离于胃,不拘泥于胃。本案根据其初诊症状,辨证湿阻中焦,气机不畅,故用平胃散化湿和胃,调畅气机,此为他一向推崇的“在辨病的前提下辨证”观点。

患者初诊用药见效,效不更方,一直坚持用药,后湿减而偏热,他又以栀子、黄连、黄芩、蒲公英、连翘等药清热利湿,神曲和胃;冬凌草、石见穿是辨病用药,为其治疗胃癌的经验用药,清热解毒抗癌,功不可没。就诊5年多,虽无贵重离奇之药,但因立足于患者的主诉,既解决了患者的主观不适,客观上又起到了调阴阳气血,和五脏六腑,从而防治转移复发的作用。

王三虎主张,虽然辨证论治是中医学的特点之一,但中医也讲究辨病论治,准确地辨病,包括寻找病因、抓住病机、明确诊断、了解病情的轻重程度、探索针对性的方药、掌握疾病的病程转归及预后,才能掌握主动权,整体把握疾病发展的规律。正是对这一观点的坚信,才能在处理胃癌的常证与变证乃至其他病症时游刃有余,方平药微而效宏。这也是值得我们学习并且借鉴的最重要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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