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澄书论]
“在做艺术家之前,先要做一个人。”这是罗丹的话,如同他的雕塑作品,蕴涵着深深的哲理。莫扎特也曾说:“……活在这可爱的尘世同样是美好无比。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做人吧!”这些大师把做人的尊严、爱和全部价值献给了音乐、献给了艺术、献约了毕生追求的事业。有志于书道的朋友们可否从中感悟些什么?
创作、研究需要清静、孤独,现实生活却又少不了朋友、交际,我长期在这样的矛盾心境中度日,难以解脱。尼采说:“寻找知识的人不但要爱敌人,还要恨朋友。”指的当然是知识而不是人,但有时又很难截然分开。
由作品可看出作者之气质、修养。修养靠后天陶治,气质少半先天带来,大半也要慢慢磨炼。诗文、音乐、美术、戏曲、舞蹈等等,涉猎广深,修养自然高远,气质亦当不凡,兼之不懈临池,书法境界必臻上乘。
[何应辉书论]
为立异或追赶时髦而做“新”,都是一种矫揉造作,这种人并不懂得什么是创新,因为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别人转而不能发现自己。
关于地域风格与时代风格,我认为:其一,一个地域、一个时代的风格,乃是这一地域、这一时代有代表性的书法家的艺术成就及其个人风格的总和,乃是从若干个性中抽取出来的共性。其二,任何一个地域或时代的风格特征(或称书法艺术的时代精神特征),其全面的准确的概括、总结,乃是要经过一定的历史过程,与其他地域或时代的风格相比较才能完成的。严格地说,对一个时代的风格概括与总结,这是后代人所做的事情。
书法作为真正意义的创作,其根本的依据就是作者的真性情,是出乎已而不由于人的生命运动。为展览活动之需,应单位个人之索,虽亦或有佳品,但价值何及出乎书家内在需要的自得之作!好友之间,或应属遣兴,或文笔往来,或相会弄翰,则每每是引发真情性、真创作的契机,其心态何其自然畅怡而远胜驱于功利、役于应酬也。
文人手札多在意于文而少著意于书,故质任真切,情性技法皆流露于自然,此所以美所以贵也。若不谙于文,不精于书,故状其形,徒追率便,则每每流于浅薄粗鄙,更无艺术之真价值在。或纵能假前人形神,笔端字外,亦终去手札书法美术本旨远矣。
[黄惇书论]
我与书法主张先通共性,后求个性,规律在手,何求不得变。后之不通规律,又何来变之手段,更侈谈个性乎?欲通规律,必先入古,入古之门,首为笔法。今人有舍笔法而言结字第一者,此言写字则可,若言书法,犹未入门也。更有弃笔法而言构成第一者,此谓设计则可,然亦非书法之本也。舍笔法则徒成躯壳,古人谓之皮相。今人画字诸多,皆因舍笔法也。
学书法者,欲得成功,无不是经过一番临古训练的。临古中读贴尤为重要、察其笔法、结字、章法外,若行笔速度、用笔大小、笔毫硬软、纸张性能亦当——深察,察之愈精,悟之愈深,此即为学书之深入也。凡能在训练中不断深入者,必能神与古会,则心手相应不难矣。若不察而练,笔成冢,纸成山,徒费岁月。深入中越能不似者则截止能不似,不似之似始能成家。
[韩天衡印论]
艺术家的出新业绩,本不能斤斤于个中技法,而在于高人一头的想法和能改变固有的潮流。
同一时代倘使出现两个出新的艺术家,则总是以异向或反向探求和发挥为根本特征。如果以浙派与邓石如的印风作一比较,足以看出端倪。浙派入印多缪篆,邓则多用小篆;浙派尚方,邓则多用圆;浙派用切,邓则多用冲;浙派求工稳,邓则多求瑰灿;浙派重内敛,邓则多外拓。篆刻艺术的审美往往以平和工稳为起点而引申,从这个意义上讲,邓石如较之浙派,对后世更多举一反三的借鉴生发价值。
吴让之的师邓石如而出新处,首先表现在配篆上,他深获展蹙穿插的妙理,蹙以求其结密,展以求其婀娜,穿插求其呼应,使一印多字,顾盼生姿,浑然天成,此法曾为后之吴昌硕扩而大之。其次是表现在用刀的技法上,前人用刀似有定法,切刀者运刀刃,冲刀者运锋角,偶有披刀者运刀背,且三种刀法,用者始终是恪守一法至终老。吴让之用刀的高明处在于三法兼用并施。换言之,即刀用三面——锋角、刀刃、刀背。用锋角求其坚挺;用刀刃求其苍莽;用刀背浅刻披石求其浑脱。因此,他精湛而随意的用刀给镌刻后的点画以内涵丰富、百看不厌的生命力,似“屋漏痕”,如“折钗股”。故后之宗邓者大抵以吴为师,与此是大有关系的。
刘正成书论
秋窗论书六则
吾论书所谓“体”者,精神也,意境也;所谓“用”者,技法也,形构也。取精用宏,中庸之道备矣。
行书之法,右军造其极致。楷书之法,率更登之顶峰。鲁公则以篆隶之意而稍变者,则有宋元之新境也。鲁公可谓善变。
南海者,圣人也(康氏有为生于粤之南海,时称南海圣人者)。其书独得石门之法而开近世新境,然亦有意胜于法之憾,正与其经济之才合(康氏戊戌变法失败,意胜也)。嘻嘻!
完白、悲庵之法,碑法也。今之所谓民间书法者,因其汉魏间碑多无书者名故。元氏之墓志与龙门诸造像,虽皆在洛水邙山之间,岂无文野之分乎?
古人论书以“神采”、“形质”,可谓的论。二者不可偏废,亦不可无先后,故以神采为上。今人作书,首重形质之构,岂可绍于古人之兼得妙境?
完白之变,得于斯相刻石;悲庵之变,得于始平公;缶翁之变,终在石鼓之气象;南海之变,全在摩崖之挥洒。四巨子皆得在石。今世则不同,殷墟之甲骨、两周之金器、敦煌之简策、楚墓之绢帛,有刻铸之法,又有运笔之妙。今日取法之广博,又非昔可比矣。
论书随想四则
王觉斯有五十自化之说,余亦颇有所悟出。五十以前,重气象之广大;五十以后,爱点画之精微。折冲之间,庶可近于古人。
予近作《中国书法全集》札记数则。凸斋观之曰楷,予自谓曰行楷,凸斋又换言之楷行。东坡云,楷书难在飞扬,草书难在严正。庶可近此意,足矣。
孙虔礼云,草书难在精熟。池水尽墨方可言草。精熟者,点画之技法也。虽然形质既备,又难在点画狼藉。云龙雾豹,不可望其端倪,草可成矣。
东坡云,古人论书,兼论其人生平。苟非其人,虽工不贵。工者,形也;贵者,质也。形质相得,一字千金而传世可也。
[沃兴华书论]
要勇于否定自己,哪怕是名牌风格,只要没有感觉了就应当抛弃。当然,这样做可能会失去荣誉和利益,但是只有这样,艺术家才能获得自我,他的作品才能升华。敢不敢否定自己是对艺术家人格力量的考验,人创造艺术,艺术也造就人,我是从这一点上来理解“字如其人”的。
艺术家必须具备独立的人格,具备在孤独和寂寞中探索的精神。寂寞能使人将意识回归自我,作最深沉最本质的反省;孤独能使人将力量凝聚到一点,变得无坚不摧。寂寞就是深刻,孤独就是力量。
书法创作不能怯懦地表现传统规范和重复个人经验,应当努力发掘和激扬自我本性中还不曾充足的活力,使生命的存在得到升华。
“正大光明”四个字被政客们玷污了,其实这是做人的最高品格,也是书法艺术的最高境界。
传统书评以逸品为上,逸的精神是“礼岂为我设”的“天放”。用今天的话来说,凡是蔑视和冲决规则法网的作品;凡是能使作者得到创造的愉快,使观者解除精神桎梏的作品就是逸品。
[孙伯翔书论]
书艺之道,当以勤奋为主,然勤奋以酷爱为前提,没有酷爱便没有勤奋。
圣哲云“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读书如此,学字亦如此。
学书当学法,学法当从古入,这个道理似乎人人都承认是源流之理,毋庸置疑。我们讲的从古入手是强调以名碑、名贴来作为法则深学,不是任何一种都可以作为法源,比如无名的或以刀以笔的小墓志、小造像。刑徒砖以及竹简、木简、一般的写经等等,只有取其意、悟其天趣,不能做法。学隶书的只取汉简为法,不临礼器、曹全、张迁诸名碑。学魏碑的只把重点放在以刀代笔的小石刻,而不以张猛龙、始平公、张黑女、郑文公论经书诗为宗,虽是学古,却是歧途。
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