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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那春天的歌》第十二章

内容提要 

“那春天的歌”,是在天宇间震响的荡气回肠的歌。

本书以刘江为妻报仇砍杀宝庆城驻军赵团长,从而外出避难所走过的曲折坎坷的人生历程为主线,揭示半原始半野蛮的人性情感的发生和发展,转化和进化,讴歌纯洁真挚的爱,颂扬善良质朴的情,巫水河畔那雄奇秀美的自然风光,淳厚古朴的乡风民俗,以及刘江、夏柳、红姐、山凤、阿毛、梅姑和春伢子、苏小德和燕妹子他们是如何面对情与爱的痛苦,灵与肉的折磨,生与死的抉择……

第十二章 

乡风民俗中,人们对匠工师傅,尤其是对领头的匠工师傅往往是十分的敬畏,尤其是雇请泥木工的主家,不仅不敢得罪师傅,还要把师傅待为上宾。主家一怕冷落工匠,让别人说自己小气,二怕匠工师傅耍把戏,暗中使神弄鬼搞得千辛万苦建造起来的新宅不吉利不安宁。金良师傅第一次主持上樑时,因金良不肯把那只雄鸡带回家去,断樑时又不肯收红包,引起主家猜疑。主家不便明说,只打发一个亲信的人试探他:“金师傅,有的师傅因为主家招待不恭敬,就在新屋弄毛板,你弄过一两回么?”

“哪有咯种事?我不懂。”金良十分诚恳地说,我只晓得把屋造得扎实好看一些,那些邪门歪道我不懂,也不想学。”

“真秀才不文,真把式不武,”那人自作聪明的说:“金良师傅不是不懂,只怕是不肯显山露水吧。”

在场的徒弟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师父,金良只是真心诚意地微笑。

“咯码事我就见过。”那亲信显出很有见识的样子继续说下去,“多年以前,在离我们咯地方很远有个某某村,就有一个木工师傅带着两个徒弟在主家耍把戏。”

那人说出了这样一个故事。

那是一个家境富足的人家,他请了木工师傅为他家建造一间可关四头牛的牛棚。主人家对师父的招待还算客气,对师父的两个徒弟就不太热情。徒弟受了冷落,心里有些不平,就想耍个小小的把戏整治一下主人家。两个徒弟一商量,就背着师父和主家,在牛棚门口画了一道符,一个徒弟站在牛棚外,一个站在牛棚里。里边的徒弟对外边的说:

“你进来不进来?”

外边的回答:“不进来。”

外边的问里边的“你出来不出来?”

里边的回答:“不出来。”

牛棚建成后,主家要关牛进牛棚,结果牛在牛棚外边不肯进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牛硬赶进去,等到要放它们出来时,又偏偏不肯从牛棚出来。这样往复三四回,主家觉出原因,就把师傅请来好酒好菜招待,还说了一大堆客气话。师父也弄不清什么原因,后来他想自己没弄毛板,说不定徒弟弄了。他想起那几天主家对徒弟确实不周到,就把想法告诉主家。主家无奈又办了一席酒,请了两个徒弟,并追加了两个红包,牛棚里从此安然无事。

“咯是大家闲来无事说的穷开心的,”金良笑笑说,“我做了咯多年木工,从来不搞歪门邪道,不晓得搞那一套鬼把戏。”

“有些人在后门画一道符,主家的女人就会勾引野男人进屋;有些在樑上放一个木头雕成的鬼,主家就不安宁……”那个人还在卖弄。

“你们大家以后要在手艺上多用心思,得了主人家的工钱要把事情做好,一要对得起主人家,二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莫要往邪门歪道上用心思。”

金良对那人所说很反感,他严肃地告诫徒弟们。

金良师傅不会弄毛板,人们对他没有了畏惧,却又更多了一些敬重。

有道是,天有莫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厄运不期而至,竟然降临到勤劳善良的金良头上。

那年夏天,金良师父带着一班徒弟,到稍远的连寨村去给一个姓石的人家建造一座六排五间的大木屋。由于屋大架子多时间已经到正午,还有一排屋架尚未竖起,大家经过整整一个上午的辛勤劳作,已覚腹内空空,紧张又疲劳。金良鼓励大家再加一把劲,赶在午饭前把最后一排屋架竖起来。厨房里饭菜的香味飘过来,在屋架一带缭绕,大家的注意力涣散起来。金良指挥大家把最后一排屋架套上绳子,然后齐心合力拉起来。屋架已经竖起,春伢子爬上刚竖起的第六排屋架,想接过竖牢的第五排屋架上的横梁,以便把第六排屋架牵扯固定下来。第五根横梁吊上来,春伢子伸手去接,那吊在绳子上的横樑在空中翻了几下却没有到位,春伢子俯身去抓,他所依托的第六排屋架也跟着春伢子俯身的动作向第五排屋架倾斜。那个拉保险绳的徒弟一看不好,赶紧把手中的绳子向外一拉,“咔嚓!”一声,绳子断了,眼看第六排屋架就要向第五排倒去,春伢子非死即伤。金良一见急了,他猛地穿过去,把预先备好的支撑木撑住第六排屋架。好险哪!屋架被暂时稳住。

“春伢子,快下来!”金良喊着。

那个立在第五排屋架上的徒弟,这时也吓呆了,他手一松,那个横樑掉下来,不偏不倚打在金良头上。金良眼冒金星,身子摇晃几下,倒了下去。

“师父一一”春伢子一声惊呼,从屋架向下攀爬了一小截,纵身跳下来奔向师父。

“师父一一”徒弟们一齐惊呼。春伢子扶起师父,眼眶里滚动着泪水。

金良已经不省人事,主家一见,慌忙把金良放在到床上,一面派人去请郎中先生。约摸个多时辰,郎中来了,見是伤了头部且是内伤,就说是无法医治,勉强配了药走了。

看到师父已经不行了,春伢子和几个徒弟跟主人家一商量,扎一副担架,把师父送回野冲界。

梅姑吃不下饭,她感到肝碎胆裂的疼痛,一动不动地守在金良身边,无声地哭泣着......

第二天下午,金良才无力地睁开眼睛,扫視一下春伢子和众徒弟,扫视了那个建房的主家,眼光最后落在梅姑和毛毛身上。那哀伤怜惜的眼光,在哭得泪人儿一般的梅姑身上停了一停,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眼睛一闭,就这样永远的离去了。

春伢子带着金良师父的一班徒弟料理了师父的后事,帮师母打够烧整整一年的柴火,又整理好菜地,这才离开野冲界。

秋收到临,春伢子想起师母带着毛毛,想到他们下山时师母痛苦无助的表情,想起他们从此不得不寂寞艰难地苦度岁月,想到师父的死是为自己不跌下来被摔死,他的心也被哀痛折磨着,始终不得安宁。于是,春伢子仍和往年一样,约好各位师弟,到野冲界帮师母秋收来了。

梅姑的心情一直好不起来,丧夫的哀痛让她的心坠入阴森可怕的漫漫长夜里,没有金良的日子怎么过呀?寂寞、孤独、哀痛,没有欢乐没有温情,要不是身边有一个尚未成年的毛毛,她就要跟着金良哥去了。春伢子和徒弟们的到来,才使她心中有了一丝光亮,她那终日蹙紧的眉头绷紧的脸也舒展了一些。收稻谷,挖红薯,剪小米、荞麦穗子和苞谷棒,大家干得很起劲。梅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愉悦和感激,徒弟们把田地和土里的粮食收割完,又帮着晒谷子。留下的人一天天减少,谷子晒完入库后,就只剩下春伢子一个人。他用舂子把稻谷舂成米,估摸着师母母子能吃到来年夏天,说了声明春再来就放心地下山去了。

梅姑目送春伢子走到那条下山小径的尽头,眼看着春伢子迈着轻快的步子渐渐远离她的视线,转过一道山梁,顷刻间便抛开了野冲界,消失在莽莽苍苍的大山林。

萧萧秋风漫卷而来,吹散她的头发,撩起她的衣襟,她感到有一股寒气浸入心脾。心海里泛起难以言喻的惆怅,漾起一种深沉的失落感。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春伢子在山梁那边消逝了。

也许梅姑的感觉是对的,要不二十五岁的梅姑怎会变得那么憔悴。那曾闪烁青春光辉的眸子已经黯淡,丰润的脸颊被哀伤削去了泛着红晕的皮肉,她感到自己正在衰老,却又不甘心衰老,她在等待又一个春天降临大山岭,降临野冲界这一片山林。

等啊,等啊,在艰难等待中的梅姑,终于从溟濛混沌中甦醒过来,她看到去年被无情的西风剝光了树叶的枝桠上,如今又缀满了绿芽,绿芽又渐渐变成了绿叶,大山林由冬天的油绿变得清翠起来。灿烂的阳光撒满青翠的原野,山花清秀妩媚,透着芬芳,阵阵东风扑面而来,在梅姑心中那池春水里泛起涟漪。

春天来了,春天来了,春伢子就要来了。梅姑在心底里呼喊着,她已经发现自己已把未来生活的希望寄托到春伢子身上。

春伢子终于来了,梅姑心里充满喜悦,她躲到山花烂漫的林地里开心地唱起来:

园里栽花园里开,

蜜蜂飞去又飞来,

蜜蜂见花咪咪笑,

妹妹見郎笑开怀。

春伢子帮梅姑犁田、耙田、下种,梅姑和毛毛也跟着一起干,就像金良在时一样,她感到劳动的愉悦感到生活的愉悦。

梅姑看到春伢子专门来帮她做事,有心好好招待他,把屋里养的鸡一只一只地杀了,把一块块肥美的鸡肉夹到春伢子碗里,硬逼着春伢子吃下去。看着春伢子吃得有滋有味,她心里觉得好舒服。

“师母,你莫要常常杀鸡,留着生蛋,你和毛毛慢慢地吃吧。”春伢子实在过意不去。

“吃吧,吃吧,吃饱了才有劲。”

忽然,她腼腆起来,红着脸说:“以后莫要叫我师母,你就叫我梅姑吧。”

梅姑说完,直把那秋水盈盈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春伢子的脸。不爱说话的春伢子听到梅姑说的话,又感觉到她的目光,只觉得心里发热,脸上火辣辣的。此后,春伢子说话就更少了。

眼看春伢子把农事一天天地干完,梅姑心里焦急起来,活干完了,春伢子就要走了,她明知总有一天春伢子要离去,却不愿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不,不能让他走,我要留住他,要留住春伢子,梅姑心里只有这么个愿望,如何去留?她心里却没有底。春伢子离去的日子终于来临,那天吃过早饭,春伢子对梅姑说:“师母,咯一段当紧的农事已做完,下午我就回家去了。”

“不,不。”梅姑急了,不知说什么才好,“春哥,你太累了,多歇几天再走。”

春伢子留不住,硬说要走,梅姑使出从来没有的任性和固执,硬把春伢子留下来。这天下午,梅姑提早做好晚饭,饭后又提早让毛毛睡下,自己来到春伢子床前,陪着春哥东拉西扯的说说话。可一向沉默寡言的春伢子总是闷头闷脑不做声,梅姑无奈只好回到自己房间,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的心里沉甸甸的,像压着块大石头憋的喘不过气来。夜半,梅姑终于熬不住了,她翻身起床,推开春伢子房间的门,黑暗里,她摸到床前,摸到春伢子的脸,这张自去年秋收以来总在她心里微笑,已经牵动她的情丝的脸。她对这张脸伏下身去……

春伢子被火辣辣的嘴唇烫醒,刚睁开眼睛,认出是师母。此时梅姑掀开春伢子的被盖,山里人都有光着身子睡觉的习惯,春伢子正在想着要不要把被盖压紧,梅姑已钻进被窝,把她那一丝不挂的身子,紧紧贴住春伢子那同样一丝不挂的身子。

“春哥,春哥。”梅姑忘情地呼唤。

春伢子的心跳急剧加快,他本能地张开双臂,把梅姑那光滑细腻的躯体揽入怀中。他全身的血液在沸腾,心往嗓子眼上跳:女人,多好的女人。他把梅姑的身子紧紧搂住,梅姑的肉体和温情引发了他青春躁动,他的身体在梅姑身下一翻,梅姑被压在他身下。梅姑摊开四肢,仰面躺在春伢子身下,口中不断发出急促而低沉的呻吟,似在呼唤那风驰电掣的快感即刻来临。

春伢子吻着梅姑的脸,吻着梅姑的嘴唇,那激情的呻吟,让他心醉神迷。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已与压在身下的女人融汇在一起,一种全面占有心爱女人的欲望燃烧着他的心。他慌乱地揉搓着梅姑的乳房,又匆匆的抚摸她的肚皮,去搜寻那个令他心驰神往的目标……

此刻,山林寂静,夜已深沉,眼前一片漆黑,只有他们心灵的闪光在相互照亮着。

春伢子的手,在激情驱动下已切入梅姑的两腿之间。梅姑的呻吟如汹涌的洪波,激越,髙吭。突然,在黑暗中春伢子隐约看见师父那慈祥的脸,那慈爱的眼里旋即射出愤怒的光芒。

“师,师父,徒,徒弟该死!”他嗫嚅着从梅姑身上滚下来,刚才的激情骤然平息,他战慄地扯过棉被裹紧身体,任梅姑躺在一旁嚶嘤哭泣。

黎明到来时,春伢子低着头告别师母,缓缓的沿着来时那条小路走下山去。

梅姑呆呆地站立春伢子背后,初夏的晨雾侵袭她的肌体,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心里有好多好多话要对春伢子讲,有滿腔的情爱和滿肚子幽怨要向春伢子倾诉,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目送春伢子的身影在小径的尽头消逝,眼眶溢满泪水……

自此以后,春伢子再也没有来过野冲界。

(待续)

作者简介

楊飞霞,男,湖南邵阳老知青,1965年初中毕业,同年10月上山下乡到湖南绥宁县插队,1976年返城后在邵阳市第五中学校办企业工作,2008年11月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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