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认为日本学术圈封闭时，看看他们经济学研究者取得的成绩

好久没写这样的科普文章了，写这篇的初衷是，总有学生问我日本的经济学如何？早大经济是不是很好？日本经济学哪家强？说实话，这样的问题展开会说的很复杂，我本来想写一个深入的介绍，但总是太懒不想动笔。不过既然今年给自己定下了小目标，总要热乎几天，写点有水平的东西。也让一般人看看我们和一般中介有啥不同。

社会科学类里，日本的经营学很弱。目前为止大部分经营学的理论知识都是欧美国家总结的，就连提出日本式经营三大特征（终身雇佣，年功序列，企业内工会）都是日籍美国人詹姆斯总结的，这位经营学者最大的成就就是研究总结了日本的经营方式。但如果说到和经营学很相近的经济学，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日本的经济学不要说在亚洲，就是在世界也属于一流水平，有过无数耀眼的经济学者，唯一欠缺的就是一个诺奖，这也是日本至今的遗憾。毕竟其他诺奖日本都拿过了。这篇不想讨论上古时期的日本经济学者，但一定要提一个名字。

福田徳三，日本经济学的祖师爷。福田徳三出生于1874年，逝世于1930年，毕业于日本高等商业学校（现一桥大学），历任一桥大学，庆应大学教授。曾经留学德国，深受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影响，日本第一代社会政策学者，日本的经济学可以说由他开始。他培养的学生里有：左右田喜一郎（一桥大教授，经济哲学创始者），小泉信三（国师，庆应大学校长），中山伊知郎（一桥大学校长），赤松要（日本经济政策学第一人，雁行形态论提出者。有个著名学生叫小岛清，日本国际经济学会的论文奖就叫小岛清奖）等等，可以说此后几乎所有的日本经济学者都是他的徒子徒孙。而从战后经济学来分类，已经成名的经济学家可以分成一代（20-30年代出生），二代（40年代出生），三代（50年代出生）日本经济学家以及这以后的经济学家们。

二战以后，日本经济学蓬勃发展，要说知名度最高的五位大师，应该是：森嶋通夫，宇沢弘文，根岸隆，小宮隆太郎，二階堂副包。森嶋通夫，日本第一个世界计量经济学会（Econometric Society）会长。文化勋章获得者。

在当时极为少见的非东京名校出身的经济学家，京都帝大经济学出身，师从高田保马，27岁就成为京都大学助教授，但因为和京都大学有分歧，转投大阪大学。此后研究成果频出，让大阪大学的近代经济学享誉世界。你可以从大阪大学社会经济研究所的网站介绍上看到当年的骄傲。在阪大的官网上，特别用了名动世界这样的词来形容。学术方面，森嶋通夫在李嘉图的理论基础上作出了均衡理论的分析，证明了马克思的“生产价格总额等于价值总额”和“利润总额等于剩余价值总额”这两个命题同时成立，提出了X（商品价值）=C（生产财） N（劳动）这一模型，使得他的模型成为最接近马克思原意的模型。并且在劳动价值理论、再生产理论、价值转型理论等方面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多次提名诺贝尔经济学奖候选人，弟子小室直树认为，森嶋通夫是最接近诺贝尔奖的日本人，没有拿到的理由只是因为诺贝尔委员会不喜欢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森嶋通夫于2004年逝世，英国时代周刊半页篇幅悼念这位经济学家的逝世。没有拿到诺奖算是一个遗憾。但他的弟子，克里斯托弗-皮萨里迪斯在2010年因为劳动经济学方面的功绩拿到了诺贝尔经济学奖。

其他弟子，久我清接替森嶋通夫的衣钵，一直在大阪做经济学研究，在经济均衡理论和经济成长理论方面颇有建树。另一名优秀弟子小室直树虽然在经济学方面成就不高，最后的博士学位是法学方面的，但在东大创立了赫赫有名的“小室研究室”，培养出了一大堆优秀学者。我之前写的《男性是商品，女性是顾客：日本婚活调查》，“婚活”这个词就是2008年中央大学社会学教授山田昌弘在著书《婚活时代》中首先提出来的，并且获得了2008年的流行语大赏。山田昌弘教授就是曾经是小室研究室的学生之一。

宇沢弘文，日本第二个世界计量经济学会（Econometric Society）会长。文化勋章获得者。东大理科数学系毕业，后转为经济学，留学美国，进入斯坦福大学担任研究助手，36岁即进入美国经济学名校芝加哥大学担任教授，此后发表了一系列的优秀论文。宇沢弘文最大的成绩就是，在成长理论中加入了投资和消费，这比87年拿到诺贝尔经济学奖的罗伯特·索洛的索洛模型要更进一步，解释了市场均衡中的经济成长理论。这个成就让大家都认为他有拿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资格。但遗憾的是，宇沢弘文在68年回到日本东大担任副教授（从芝加哥正教授到东大副教授，理由是年龄没到），看到当时日本大发展之下的环境问题和成田机场问题，研究课题开始向包含医疗和教育的社会共通资本理论方向转变，认为医疗和教育应该算社会成本的一部分，这样才能让市场系统安定。而这种理论带有明显的社会主义风格，让美国经济学术界不能赞同，加上宇沢弘文非常批判越战，最终没有拿到诺奖。由于曾经在美国和日本两大经济学名校执教，宇沢弘文门下优秀学生很多，2001年经济学诺奖得主约瑟夫·斯蒂格利茨和乔治·亚瑟·阿克洛夫就是在芝加哥大学教过的学生。而日本这里，曾经的日本经济学会会长吉川洋，普林斯顿大学教授清滝信宏，东大教授松岛齐，东大经济学研究科科长岩井克人等都是他教过的学生。2014年宇沢弘文去世。

根岸隆，日本第三个世界计量经济学会（Econometric Society）会长。东大经济学部长，日本经济学会会长，瑞宝重光勋章，文化勋章获得者。东大经济学毕业，此后一直在东大进行研究。根岸隆的主要成果是发现并证明了完全竞争均衡理论。在60-70年代引起轰动，成为当代最知名的经济学者之一，几度当选诺奖经济学候选人。但是，和两位前辈森嶋通夫和宇沢弘文一样，在那个年代日本的学者都心醉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这也是那个时期日本经济学的主流，这在西方世界几乎无法获诺奖，不能不说是个遗憾。根岸隆90年代从东大退休以后，在前辈小宫隆太郎的推荐下去了青山学院大学当客座教授，受他影响几个知名教授也有去青山学院大学授课的，所以青山大学的经济学虽然比不上东大一桥名校，但90年代在私立大学里也非常有名。根岸隆的所有研究几乎都是在东大取得的，东大后续的几位著名学者，林文夫，神取道宏，若杉隆平也都是他的学生。截止2022年3月，根岸隆教授依然在世。这三位都曾经担任过世界计量经济学会的会长，可以说世界知名的顶级经济学家。

小宮隆太郎，东大名誉教授，青山学院大学名誉教授，日本文化勋章获得者。50-60年代日本经济学主流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东大作为日本经济学第一学府当然也不例外。但研究近代经济学的小宮隆太郎是个例外。1952年东大经济学首席毕业后留在东大做经济学研究，曾经担任过经济学学部长和东大副校长。小宮隆太郎的研究内容非常广泛，从数理经济学的产业分析，博弈论，国际经济学等等都有涉足，这也使得小宫教授没有特别惊人的研究成果，诺奖没戏。但小宮教授在东大当教授时间长，带学生时间也长。而且从事东大管理工作，学生遍布日本政界学术界。经团联副会长三村明夫，早大教授榊原英資，日本银行总裁白川芳明，副总裁岩田規久男等等都是他的学生。小宫教授另一个特点就是喜欢吵架。从70年代的日本通货膨胀，80年代的产业政策问题和泡沫经济，90年代的美国贸易摩擦和日本教育问题，2000年以后的日本低金利问题等等，只要看不顺眼就要和其他经济学家政策学家争论一番（和同为经济学学者的森嶋通夫争论日本教育问题，森嶋教授认为日本教育大不如前，东大学生水平也下降了。小宫教授说时代不一样，我现在教的青山大学学生水平都比几十年前的东大学生强），加上小宫教授辈分高，学生多，说话分量很重，所以一直是争论中的焦点。小宫教授89年从东大退休后去了青山学院大学继续当教授，直到2004年才退居二线。现在已经93岁高龄。

二階堂副包，世界计量经济学会终生特别会员，日本经济学会会长，勋三等旭日中勋章获得者。数学理论的研究决定了经济学的发展，这是二阶堂副包教授最早觉察到的。东大数学系毕业，正统经济学派的二阶堂教授，常年在一桥大学做研究，主攻一般均衡理论和经济成长理论，不但把一桥大学的经济学水平再次拔高到了可以和东大媲美的境界，也让日本的数理经济水平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特别是在证明完全竞争市场中的一般均衡价格体系是否存在的研究上，他甚至比诺奖得主杰拉德·德布鲁更早得出结果。只可惜的是他当时是用日语发表了论文，等到被关注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最终是法国经济学家杰拉德·德布鲁凭借一般均衡理论的成果拿到了1983年的诺奖。此外，二阶堂教授还和美国经济学家大卫戈尔在经济学方面有”戈尔-二阶堂定理“，也是经济学的重要定理。不光在经济学有不亚于诺奖的成就，数学方面二阶堂博士也有很高的成就。二阶堂副包的学生里有后来一桥大学著名教授釜江廣志，早大教授佐佐木宏夫，法政大学的竹田茂夫等知名教授。另外，复旦大学经济学研究所副所长孙立坚曾经是釜江廣志教授的学生。二阶堂教授于2001年去世。纵观二阶堂教授的成就，不亚于同时代任何诺奖得主，只是非常可惜，总是差了一点。这五位天才级的日本经济学大师都是20-30年代的人，可以算是日本战后第一代经济学家。当然只是他们是最有名的，那个时代日本优秀的经济学者很多，这些学者活到现在的，有一个算个全是国宝。

此外，还有一位30年代出生，但在日本没啥名气的经济学家，雨宫健。和其他日本学者不一样，雨宫健在日本读完大学（ICU大学毕业）以后即赴美，此后再也没有回日本做过研究和教职工作，所以除了国籍还是日本以外，在分类上一般认为是美国的经济学者。在日本除了经济学业界，一般人不太知道雨宫健这个名字。但在计量经济学方面，雨宫健则是大名鼎鼎，他是计量经济学的权威，基本现在学计量经济学很多用的都是雨宫健写的教科书。这本书是1985年雨宫健在哈弗大学出版的计量经济学教材。在2000年以前，雨宫健一直是经济学诺奖的第一候补，但2000年詹姆斯-J-赫克曼和丹尼尔-L-麦克法登，在计量经济学领域拿到了诺奖，而两人的研究成果就是基于雨宫健的研究基础上获得的。所以今后估计短时间内计量经济学很难再拿诺奖，雨宫健有生之年没有可能了。

第二代日本经济学者，铃村兴太郎，一桥大学另一位顶尖经济学者。厚生学会会长，日本经济学会会长，世界计量经济学会终生特别会员。瑞宝重光勋章获得者。第二代日本经济学家已经发现日本的局限性（经济学领域几乎美国一家独大，英国其次，德国被打压），想有所成就的都会尽量去欧美，而且避开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这个坑。所以铃村兴太郎一桥大学读完硕士之后就去了剑桥，然后又去了伦敦政经大学，师从于印度经济学者森（1998年经济学诺奖得主，名言就是：没有一次大饥荒是发生在有民主政府和出版自由的国家。）铃村教授对经济学的主要贡献是社会福祉经济学，提出了社会制度的设计和个人的选择是提高人类福祉水平的”社会选择理论“。本来很有希望依靠在福祉经济学方面的成就拿诺奖，但是最终这个方面的研究还是给了印度学者森（亚洲唯一一个经济学诺奖得主）。铃村教授的学生有马萨诸塞大学教授吉原直毅，早大政经学部长副总长須賀晃一。铃村教授于2020年1月15日因为胰脏癌去世。终年76岁。

青木昌彦，京都大学名誉教授，斯坦福大学名誉教授，中国人民大学名誉教授，日本产业研究所第一任所长。和其他经济学大佬不同，青木昌彦虽然很厉害，但没拿过任何日本荣誉，因为他曾经被逮捕过。1956年，考上东大的青木昌彦投身学生运动，是”共产主义同盟“的核心人物之一，1960年为了阻止安保协定，占领羽田机场，被警察逮捕。也因此晚了2年毕业。当然，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那年头投身学生运动的热血青年多得是，反而应该是荣耀和谈资。但这也影响了青木昌彦在日本的研究生涯。在东大拿到硕士文凭之后，随即赴美留学于明尼苏达大学，此后主要是在美国做经济学研究。青木昌彦最大的业绩，是比较制度分析。运用博弈论的手法，在国家制度的大框架下，解释了各国经济构造的不同。第一次把国家制度放在了经济学理论中，更加扩展了博弈论的研究。在国际经济学界获得了很高的评价。斯坦福大学经济学里的比较制度分析课程就是青木昌彦开设的。并且，青木昌彦对中国经济学界的影响也很大。大学时代，我曾经在网上搜索关于中国的论文和数据，就发现RIETI（日本产业研究所）的中国资料和数据极多。而且有中文页面（这个页面不是简单的翻译，肯定是有人整理的）。后来知道才知道RIETI就是在青木昌彦教授倡议下创立的。虽然论文内容都是日文或英文，但在中文页面非常整齐，论文题目全都翻译过了。80年代，中国由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这对于验证”比较制度分析“是非常好的现实版本。青木昌彦多次深入中国，和中国的经济学家一起在体制变革的情况下分析各种政策课题。对中国的体制改革也多有建议。1994年参加了讨论国有企业改革的京伦会议。所以青木昌彦和中国经济学界关系最好，尤其是中国学者吴敬琏，青木昌彦曾经多次表示如果中国能出经济学诺奖得主，那肯定就是吴敬琏，自己向诺奖推荐过好几次。当然青木昌彦也是非常有希望拿诺奖的学者之一，两人曾经开玩笑说有生之年一起拿个诺奖吧。可惜青木昌彦教授于2015年逝世。如果青木昌彦能多活几年，说不定就能实现了。

第三代日本经济学者，清泷信宏，普林斯顿大学教授，日本文化功劳者。2013年讲谈社特刊“改变日本的天才”之一。如果说现在日本最有希望拿经济学诺奖的人是谁，那就非清泷信宏莫属。清泷一族是大阪富豪，开创了池田银行，所以清泷信宏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一路顺风顺水，考入东大经济学部，进入了宇沢弘文的研究会。毕业后留学美国哈弗大学，在哈弗大学拿到了经济学硕士博士学位。此后在普林斯顿大学做研究，渐渐成为新凯恩斯学派的重量级学者。他的成就主要在于：1987年和法国经济学家奥利维尔·布兰查德一起证明了垄断竞争对总需求乘数的重要性，成为大多数新凯恩斯主义宏观经济模型的垄断竞争假设的基础。其后，清泷又与另一位经济学家兰德尔·莱特提出一个货币角色模型“清泷-莱特模型”（Kiyotaki–Wright model），证明货币如何在大量不同类商品间、不同交易系统间提升经济效率。该模型也为英国经济学家威廉·斯坦利·杰文斯1860年提出的古老观点“双重需求巧合抑制贸易”赋予了正式规范。1997年，清泷与英国经济学家约翰·哈德曼·摩尔提出“清泷-摩尔模型”，证明一个经济上的小震荡，如何透过房地产价格和信贷供应限制之间的相互作用成为大波动，从而酿成经济衰退。这几项成就使得清泷信宏在1999年拿到了欧洲经济学会的最高奖项。目前，清泷信宏在宏观经济学方面，应该是世界前10级别的大牛，也是这几年最有希望拿到经济学诺奖的日本学者。其实从2010年开始，清泷信宏就一直属于陪跑阶段了。日本有“文学奖的村上春树，经济学奖的清泷信宏”一说。

神取道宏，东京大学经济学教授，世界计量经济学会理事兼终身会员，博弈论学会副会长。东大经济学毕业，根岸隆的学生，被誉为难得一见的天才学者。斯坦福大学拿到博士学位后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和普林斯顿大学担任助教授。1993年回国在东大当教授。神取道宏的成就，自然是博弈论。说神取道宏是现在博弈论研究的第一人也不为过。不仅在经济学方面，就算是生物学和AI工学方面，神取道宏的研究都有很大价值，90年代他的论文引用数甚至超过很多诺奖获得者。在东大，神取道宏的课也是最热门的课之一，基本人山人海，经常上完课全场鼓掌。不过遗憾的是，90年代和神取道宏共享研究成果的另一名经济学家因为杀人事件服刑，影响了对神取道宏的评价。因为这个原因，神取道宏有可能终身无法拿到诺奖。

日本为什么到现在拿不到经济学诺奖？日本拿不到经济学诺奖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经济学诺奖其实诞生很晚，1969年才有了经济学诺奖，并不属于诺贝尔五大奖之一。而且从创立之初有很严重的学派分歧，在80年代-90年代中期非常偏向芝加哥学派，这一时期的得主80%都有在芝加哥大学的研究背景。而日本第一代经济学家基本很多就以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为主流，和世界主流经济学格格不入，就算成就很高也难入围，更别说得奖了。而第二代第三代经济学家开始意识到欧美经济学的重要性，想有所成就就必须融入欧美经济学界才行，所以几乎所有人都有在欧美留学（主要是美国）执教的背景。另一个原因，一旦某个领域拿过诺奖，那这个领域再拿诺奖的可能性就不大。比较代表性的就是雨宫健（计量经济学2020年获奖），铃木兴太郎（福祉经济学1998年获奖），藤田昌久（空间经济学2008年获奖）都是差一点。一个例外就是博弈论，博弈论这个领域已经是7次拿到诺奖，但神取道宏因为意外原因很可能终身与诺奖无缘，日本现在的经济学者研究博弈论的人又实在太多，目前情况下想靠博弈论拿诺奖难度太大（目前日本没有能超越神取道宏的研究者）。所以，从目前情况看，可能性最大的就是清泷信宏，此外略微有可能性的是根岸隆（如果有一天诺奖给根岸隆一个荣誉的话），其他人可能性太小。短时间内日本基本没有这么高水平的经济学家了。当然，考虑到经济学诺奖并不如物理，化学，生物医学奖那么权威，不管是否拿到，都无损这些经济学家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