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一对相濡以沫十年的夫妻,一对平时恩爱的夫妻,丈夫因大量饮用啤酒,妒火中烧,竟向她举起了菜刀……可怕的愚昧,毫无根据的猜忌,野蛮和残忍,使两个年幼的孩子永远失去了妈妈。他因此也被推上了断头台。
1998年4月的金昌受厄尔尼诺现象的影响,天气忽冷忽热,昨天大街小巷刚刚亮出大姑娘小媳妇的短裙,28日,黎明前刮了一阵风,温度骤然从28 度降至3度。天气阴冷,飘飘洒洒地下起了小雨。尽管这样,一大早,市文化宫门前、建设路中段却人头攒动。
上午10 点左右,刺耳的警笛划破茫茫雨丝在市区上空回旋。
“来了!来了!”人们驻足探头。
六辆交警摩托车开道,后面一字摆开七八辆警车。红色的警灯在旋转,发出凄厉的声音,后面是一辆大卡车。
人们看清了。大卡车上,两位威风凛凛全副武装的民警押着一个四十来岁、看上去挺敦厚的农民。他,近1.7米的个头,黑红的脸膛中透出苍白。他神情麻木,目光呆滞,嘴唇微张,似乎在想说什么。
相识的不相识的在小声议论。
“这人怎么这么狠啊!”
“一日夫妻百日恩啊!真狠,把媳妇给杀了!”
“可怜他们的两个孩子!”
上了年纪的妇女们摇头叹气。有的在悄悄地擦拭眼角。
文化宫内,宣判大会,座无虚席。宣判台上,审判长开始宣判:郭如海,男,汉族,现年四十岁,高中文化,捕前系甘肃省张掖市……农民……遵照甘肃省高级人民法院下达执行死刑的命令,现将罪犯郭如海验明正身,绑赴刑场,执行枪决。
脑子“嗡”的一声,郭如海感觉天旋地转,脸一下变成死灰。此刻,他想到了他天真可爱的九岁的儿子、七岁的女儿以及白发苍苍的双亲。他想起了和他相濡以沫十来年的妻子。
他后悔,他不想死。案发那天,他曾向派出所的民警用浓浓的方言说:“我……我已经做下了,政府怎么办就怎么办。”期间,他对市中级法院以故意杀人罪一审判处死刑的判决不服,上诉高级人民法院,被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刑车开动了。人们争相目睹这位在他妻子身上砍了三十多刀的杀人凶手,狠狠咒骂、指责他的凶残。
中午时分,戈壁滩刑场一声枪响,郭如海命归西天。枪声过后,给金昌留下了一个沉重的故事。
四十年前,大炼钢铁,小高炉的炉火映红中国大地。当甘肃张掖城内大佛寺的钟声又一次响起的时候,位于张掖乡下的一个偏远村庄,伴随着悠远绵长的钟声,小如海来到人世。
村里民风淳朴,每当谁家喜得贵子,乡亲邻居都来祝贺道喜,整个小村充满着欢乐,郭家眉开眼笑,在他身上寄予了老一代人的希望。
父母含辛茹苦把他供到高中,只因家境贫寒,二十七八尚未娶妻。父母想早一点儿抱孙子,急得火上房。郭如海也企盼成个家。后经人介绍了比他小八岁的年轻俊美、聪颖勤快的文小梅。文家看他老实厚道,吃苦能干,虽不爱说话,办事却很诚实。文小梅起初认为年龄有差异不太愿意。庄户人有句俗话:女婿大了知道疼爱。经劝说,文小梅与郭如海喜结良缘。郭家待儿媳如亲生闺女,郭如海更是倍加关心。
金凤凰飞进小村庄,郭家其乐融融。小两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文小梅孝敬父母,善于持家,日子虽不宽裕,但家庭和睦,村里人投去羡慕的眼光。以后,文小梅先后生下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真是天随人愿,一家人更是皆大欢喜。
光阴似箭,两个孩子渐渐长大了些。一天晚饭后,文小梅拴了大门,堵了鸡窝,关了羊圈,打发二老上炕歇息,哄着孩子睡了觉,和丈夫在炕头说话儿。
窗外月色溶溶,树影婆娑。郭如海看着一双儿女睡得香甜的脸,心里涌上诸多感慨叹口气道:“小梅,孩子一天比一天大,我干脆到外面去挣些钱,这好年头,我不能老守着二亩地过日子。”
“到外面挣钱能行?”文小梅水灵灵的眼看着丈夫,心里很感动。
“好男儿志在四方,咱村里好多人不是都出去了吗?我一个男子汉怎能看着你们娘几个和老人过紧巴日子。到外面闯荡闯荡,兴许行呢。”郭如海憨憨一笑。
丈夫一席话胜似三冬暖,文小梅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我到金昌去吧,那里可是被称作有名的金娃娃的,怎么说我还有点炒菜的手艺。”
一锤定音付之行动。不久,郭如海果真到几百里以外的金昌打工。他省吃俭用,每月给家里寄些钱,郭家喜不自禁,文小梅的脸整日绽开笑容。
郭如海凭着他的手艺和诚恳在金昌某包工队食堂当上了掌灶师傅,受到民工的拥戴和老板的赏识。
单身在外的他常常对着满天繁星凝思。他思念漂亮贤惠的妻子,更想念两个天真活泼的孩子,做梦都在想家。每当看到城里人携妻挈子在马路上散步时,他多么盼望有一天也把妻子和孩子接到城里来,让她们也过一下城市的生活,享受一下城市的快乐。
梦想成真了。1996年10月,郭如海在市区某二层小楼租了一间房子,把妻子和两个孩子从农村接到城里。
文小梅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个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媳妇,把房间收拾得窗明几净。城市的生活给她注入了青春的活力,她整天乐呵呵的,动不动还情不自禁地哼几句流行歌曲。
郭如海原来老绷着的脸天天挂满笑容,和同事们的话也渐渐多起来。在农村长年累月风吹日晒聚积在脸上的皱纹渐渐舒展。媳妇一来,他打工单身生活的汗臭气也随之一扫而光。
不久,经熟人介绍,文小梅到一家公司打工,每月二三百元的收入更使他们锦上添花。两口子经济上都有了进项,虽比不上城里的双职工,但比起偏僻农村的生活,也算是楼外楼出人头地了。
下班回来,他们茶余饭后常常带着孩子逛马路逛商店,与妻子、孩子朝夕相处,郭如海比刚成亲那阵子还高兴。
新的生活,新的环境,新的开端,郭如海夫妻俩充满了新的希望。在他们眼里,金昌的天是那样的高;地是那样的阔。天,蓝得让人心花怒放,地,阔得让人直想翻跟斗。
文小梅要强,她不能让城里人看她是个乡巴佬,随着生活方式的改变,加上女人天生爱打扮的特点,她渐渐摆脱了乡里人的土气,卷发头,高跟鞋,长筒袜,连衣裙,加上苗条的身材,算不上亭亭玉立倒也是风姿绰约。在班上,她勤快麻利,很快赢得了同事们的称赞。
郭如海看着妻子漂亮的身影越发喜欢起来,但对文小梅的穿着打扮从心底里不是很赞成。这位土生土长的农民,脑瓜还停留于封闭式的年代。他看不惯城里那些涂脂抹粉、袒胸露臂的女人,尤其傍晚情侣们的勾肩搭背,每每见之,总是嗤之以鼻,狠狠吐几口唾沫。
1997年7月14日,夜幕下的金昌东区灯火辉煌。镍都的夏夜丰富而多彩,舞厅的歌声此起彼伏,茶园的秦腔高亢激越。人们赶夜市的,散步的,对弈的……情侣们在马路边的树丛里窃窃私语,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安详。
10点来钟,从通往家属区便道的一座小二楼上传出一阵吵闹,声音断断续续。楼下打台球、摆小摊的人们谁也没有在意。
“好像是郭家!”郭如海的邻居小王刚下夜班正在洗漱。
“天上下雨地下流,两口子打架不记仇。”小王媳妇笑着说。“牙和腮还咬一口呢。”
“哎,郭家今天是怎么了,他们平时不吵架啊!”小王的话音刚落,只听“咣当”一声,好像是砖头砸在水泥地上,接着是郭如海两个孩子的大哭声。
“扑扑,”又是几下子声音传来。
“爸爸……”郭如海的男孩叫着哭着。
“妈妈——”郭如海的女孩哭着叫着。
孩子的哭声中带着恐怖,在夜里叫人发怵。
“不对劲,还真的动起手来了!”小王两口趿着拖鞋赶紧跑出去拉架。
郭如海家的门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里亮着灯。又是一个阵“扑扑”的声音。
小王两口咚咚地敲门,没有郭如海和文小梅的搭话,孩子只是一个劲地哭喊。从门缝里瞧,瞧不见什么东西;扒着窗缝看,也看不见里面。无奈,小王只好拼命砸门。
“咚咚咚咚!”门被拳头擂得山响。十多分钟后,门被郭如海的儿子拉开。
屋内,惨不忍睹。文小梅倒在血泊中,血流满地,郭如海傻呆呆地坐在床沿上。郭如海的儿子光着小脚丫,脚丫上沾满血。女孩闭着眼哭叫。
“啊——”小王媳妇捂着脸一声尖叫,随即大哭着跑开。“杀人了!杀人了!”楼上楼下一阵急促而又恐慌的叫声。祥和的夏夜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声撕碎了。
“叮铃……”广州路派出所值班室的电话震耳欲聋。“市区某楼发生杀人案!”刑警支队技术科长率穿白大褂的法医们也很快到达了现场。
摄像机的小红灯和闪光灯亮起来。照相机的快门在“咔嚓!咔嚓!”响。
现场勘查的结果是,文小梅的头部、四肢严重多发性砍创致使颅骨开放性粉碎骨折,脑组织破裂,急性失血,急速死亡。
屋内有清晰杂乱的小孩光脚板带血的脚印。高级法医师从桌上捡起一张一寸的黑白照片,郭如海、文小梅订婚时的半身照。他俩脸上充满着甜蜜的微笑…………
广州路派出所。
郭如海身上溅满了斑斑点点的血,眼里布满血丝,精神萎靡。
“你为啥杀你的妻子!”
“她说(指文小梅)她有她的自由,她的事不用我管。”
“你知道杀人触犯刑律吗?”
“知道……”郭如海乞求的眼神,“反正我已经做下了……政府看着怎么办就怎么办。”他头低得下巴挨着胸膛。
凌晨两点,郭如海开始交代杀妻过程。
七月的金昌,热得人们汗珠子滚。太阳直射下的戈壁好像要把人们的血液都从血管里蒸发干了似的。
下午下班后,文小梅打发两个孩子吃完饭忙不迭地收拾房间,又泡上衣服洗衣。儿子趴在桌上写作业,女儿坐在旁边,瞪着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看哥哥写字。
文小梅心情格外好。孩子懂事,丈夫厚道。一家人从偏远的农村在这繁华的都市里临时安个家,自己有了一定工作,她心满意足,白皙的面庞泛着红润,明亮的眸子闪着幸福的光彩。她用力在洗衣板上搓洗着衣服,不时用手背擦着脸上滚动的汗珠。
“嚓嚓嚓……”搓衣的声音像动听的音乐流进她的心田。洗衣粉在盆里泛起五颜六色的泡沫,翻腾变幻着然后又渐渐消失了。
郭如海所在的建筑工地的伙房离家一百来米远。7点来钟,他炒完大锅菜,热好馒头只等着民工吃饭。他很恋家,趁这空儿,他回家了一趟,见孩子在写字,文小梅还没回家。他拍拍儿子、姑娘的头又返回食堂。
晚8点,给民工们开完饭,他解下围裙正要回家,女儿跑过来:“爸爸,家里来人了,我妈叫你回家。”
“来的谁?”
“我不认识。”
郭如海牵着女儿的手回家。
一进门,见文小梅和她单位的男同事刘某在屋里坐着说话。“咯噔”一下,郭如海心里像被锥子扎,眼里又像是揉进沙子。
郭如海的脸上一层阴云。在他看来自己心爱年轻漂亮的妻子不能和男人来往,来往就是不规矩,就是不道德,就是有悖人伦。从小在闭塞的农村生活的他,深深打下了“男女授受不亲”的烙印。他爱他妻子,爱得很深很深。文小梅要是和哪个男人多说上几句话,他心里就不自在。
“是不是妻子和那人……”郭如海疑云顿起。他和文小梅的同事以前见过几回面。今天妻子居然和他在屋里说话,这简直是……碍于情面,他还是给刘某让了根烟。
一会儿,郭如海的熟人周某来找他商量租房子开饭馆的事。周某和刘某相互认识,屋里的气氛开始活跃,周某提出喝几杯酒。
“我提瓶酒去。”郭如海站起身。
“不了,大热的天,我看咱们还是到外面的啤酒摊喝几杯啤酒吧!”周某连忙制止。
“对,咱们到外边去,把嫂子和孩子也带上,呆在家里也没意思。”刘某积极响应。
于是,郭如海锁上门,文小梅带上两个孩子,他们来到金昌汽车站对面一家啤酒摊上。
此时,夕阳向大地散发着最后的热力,渐渐向龙首山后下沉。马路上乘凉散步的人川流不息……
啤酒摊附近,空气里飘浮着啤酒的醇香味儿和浓浓的烟草味儿,以及人们身上的咸汗味儿。小梅和两个孩子在慢慢地喝着饮料。已喝了四大杯啤酒的郭如海苦看脸默默无语。咕咚,咕咚,他一仰脖第五杯啤酒又灌进肚里。他用胳膊抹抹嘴角上的白沫,脸和脖子涨成紫红色。
晚上9点多,周某说回家有事,刘某也随后离开。
郭如海、小梅回家的路上谁也没和谁说话。郭如海走得很慢,他酒劲上头,气上心,一股火气直冲脑门。上楼梯时,郭如海夺下两个孩子手中的羊肉串,狠狠摔下楼梯。文小梅气得浑身颤抖,眼里转动着泪花,丈夫喝了酒,她不想跟他争什么高低。
晚上准备睡觉时,郭如海问道:“你为啥不高兴?”
“上楼时,你为啥把孩子手里的肉串给夺过去扔了?告诉你,肉串是我给孩子买的,你以为是谁买的。”小梅气也涌上心头,她争辩着。
两人大一阵小一阵地这事吵起来。
文小梅眼里开始流泪,她呜咽着:“像这样我没法活了,你把这事说清楚……”她气得肺炸,同事之间的正常来往,丈夫却这样小肚鸡肠。“我有我的自由,找的事你不要管。”
“哼……你有你的自由。”郭如海青筋暴跳冷笑着“腾”地跳下床,鄙夷的眼光狠狠盯着妻子。
“你除非用刀把我捅死或剁死。”小梅甩把鼻涕泪也不示弱。
两个孩子吓得缩在床上,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明自爸妈今天为啥这么凶。
眨眼睛,一场不应发生的血案发生了。郭如海从床下放碗筷的地方抄起了菜刀。“啪”一声,重重拍在水池的边缘,水池被打破,像砖头砸在水泥地面上。平日老实巴交的郭如海狂怒得像一头狮子,他举起菜力“扑哧”一刀砍在小梅的腿上。她尖叫一声“扑腾”倒地,腿上血流如注。
两个孩子见状,吓得小手捂起眼嗷嗷大哭,拼命喊叫着他们的爸妈。
已丧失理智的郭如海挥动菜刀,在妻子头上、四肢一阵乱剁。刹那间,鲜血四迸,顷刻染红了地面。文小梅身中三十多刀,在血泊中挣扎抽搐,转眼间就停止了呼吸。
一场不该发生的悲剧发生了,一个本来幸福美满的家庭破碎了。与郭如海朝夕相伴的妻子,使他深深爱恋的妻子,给他生了一双儿女的妻子,就这样惨死在了他的刀下。
现场,三十一岁的文小梅一双死不闭目的眼,像是在控诉,又像是在期待。老法医含着同情的泪费了一阵劲,才把她的眼合上。也许,她在挂记着她那一双儿女,挂记着生她养她的父母,挂记着她年迈的公公、婆婆。她那死不瞑目的两眼更有着几多困惑,也许,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怎么也不理解,深深挚爱过她的丈夫,她信赖无疑的丈夫,竟然向她举起了带血的刀。
郭如海杀妻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金昌。人们目瞪口呆之余在纷纷指责郭如海的禽兽不如,同时,更多的是深深地同情他们的年幼的孩子。
人们在为文小梅叹息。
人们为郭如海、文小梅的孩子叹息。
一个简单得令人咋舌的案情,一个听起来令人难以置信的案情。
可怕的愚昧,毫无根据的猜忌,野蛮和残忍使两个年幼的孩子永远失去了妈妈。
一场不该发生的血案,一场不该发生的悲剧,这是一场由猜疑心理导致的悲剧。
猜疑并不是女人的专利,一些40岁的男人在岁月流逝中逐渐丧失了对自己的自信,同样会对妻子无端猜疑,而猜疑的最终结果就是损害了自己的婚姻,让双方越来越累。
如果你希望自己的婚姻幸福,就要对妻子多一点信任,少一点猜疑。遇到什么事情,你可以坐下来和妻子心平气和地谈一谈,这才是明智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因可理解原因,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