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士洲：曹操刀下的可悲文人
【 沈士洲专栏】
曹操刀下的可悲文 人
原创作者| 沈士洲（重庆忠县 教委退休教师）
《三国演义》中，屈、误、无辜、争权、牟利、内斗、屠城等种种死于曹操刀下的冤魂不计其数，曹操狠毒、奸诈残忍，恶名流传千年，奸雄罪名响彻戏剧评书，花脸小丑形象深入妇孺童叟。但笔者对其对几个文人的处置，认为不仅得当，而且蕴含着政治家的政治智慧和政治规矩，甚至不失典范。
杨修，作为曹操的行军主簿（相当于秘书长），不做好本职工作，却“恃才放旷”、“锋芒毕露”，处处卖弄才华，以泄露行军暗语“鸡肋”之隐机扰乱军心，破坏军纪而不知罪；以破解曹操“一合酥”的谜底分食承相之酥而洋洋得意；以“阔”拆门抢主人显示才华之彩头而卖弄小聪明；以点破曹承相梦中杀人之心机而揭示主人奸诈面目为聪颖；介入魏王考察太子之家事，挑战其尊严权威而不顾皇权之禁忌，如是等等不知天高地厚之行为者被杀，有何冤枉？曹操早就想杀杨修，岂能赦过宥罪！借其泄露军机之罪而杀之，名正罚当。恰当、准确把握时机，处置身边屡犯禁忌的名人亲信，以避免他人旁议，充分体现曹操的政治智慧。
祢衡，是孔融推荐与汉献帝的才子，献帝交曹操定夺。曹操欲考察其素质，有意不予赐座，祢衡当场暴发，怒斥曹操“天地之阔，何无一人也！”并当面把朝庭文武官员，极尽侮辱，一一贬黩：荀彧可使吊丧问疾，荀攸可使看坟守墓，程昱可使关门闭户，郭嘉可使白祠念赋，张辽可使击鼓鸣金，许禇可使牧牛放马。乐进可使取状读诏，李典可使传书送檄，吕虞可使磨刀铸剑，满宠可使饮酒食糟，于禁可使负版筑墙，徐晃可使屠猪杀狗，夏侯惇称为“完体将军”，曹子孝呼为“要钱太守”，其余皆是衣架、饭囊、酒桶、肉袋耳”！又自诩“天文地理，无一不通；三教九流，无所不晓；上可致君为尧舜，下可配德于孔颜”。曹操听了祢衡一派狂言悖语，再降等罚为鼓史进一步试探，祢衡更是出格，在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脱衣裸体，不顾斯文以示其清白高雅，还痛斥承相污浊愚昧：“汝不识贤愚，是眼浊也；不读诗书，是口浊也；不纳忠言，是耳浊也；不通古今，是身浊也；不容诸侯，是腹浊也；常怀篡逆，是心浊也！吾乃天下名士，用为鼓史，是犹阳货轻仲尼；臧仓毁孟子耳！”祢衡极尽贬黩之语践踏曹操，给曹操狂安罪名，充分暴露其迂腐不通却自视甚高的低下素质。
祢衡胡言狂语，犯众人之怒，给文武百官贴无能标签，给自己鎏金镀银，无限升高，既体现其度量狭小，受不得半点委曲，又暴露其目中无人，仅凭腐儒舌剑、恶齿毒语、口舌之快、不顾他人感受、四面出击、八方树敌、不知天高地厚的素质。对这样一个满壶全不响，半壶响叮当的狂徙，曹操不仅没有惩戒，反而是大度地委派他为使者、并许以公卿爵位出使荆州。曹操明知他人不会容忍祢衡狂傲言行，而借他人之手杀大名在外、却满腹糟糠之腐儒，确实体现出曹操不与拼命狂徙对撞冲突的政治艺术。
许攸，是曹操和袁绍的发小，初为袁绍谋士，不得意而改投曹操，曾助曹操打败袁术、袁绍，平定冀州，为曹氏天下立下不小功劳。许攸因此飘飘然，不但在曹操面前炫耀，还在众将士面前趾高气昂，贪天功为己有，在冀州城门前夸口揽功，戏辱许禇，被许禇杀了。
细究许攸被杀，怪不得曹操。首先是其品德节操不好，卖主（袁绍）求荣投曹操，曹操从心底看不起许攸；其次是乏内涵，贪天功为己有，得意忘形，犯主人之忌，惹众将不满；三是目无尊卑，狂妄自大，忘乎所以，多次直呼曹操乳名，不顾礼仪，冒犯主子尊严。对许攸不懂政治规矩，曹操十分恼怒，恨之如骨，却强装笑脸，泰然处之。作为曹操最亲最懂最受宠的爱将许禇，早已领会了主子心意，先斩后奏，提攸头逞操，曹操表面指责，暗里扶额庆幸，充分体现其政治达人的权谋权术。
刘馥是曹操醉酒所杀之人，杀刘馥的背境是曹操在破黄巾、擒吕布、灭袁述、收袁绍、打败刘备，逼降刘琮之后，在拥兵百万碾压孙权之际，在纵横天下、一统江山憧憬之中，曹操满爵横槊，祭江赋诗：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慨当以慷，忧思难忘……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此时的曹操，是何等慷慨激昂、豪情万丈！他自诩为周公，明是为匡扶汉室功臣而高兴，实则窃喜夺取刘家江山已成定局，正志得意满、兴致酣浓时，刘馥却不知丁董，断章取义，横插一枪，批评诗人“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不吉祥，给曹操辟头一盆凉水，灭其激情，天其兴致，惹得曹操大怒；曰：汝安敢败吾兴！手起一槊，刺死刘馥。
这看似曹操醉酒激情误杀，刘馥死得冤枉，但细思深勘，刘馥不冤枉。他迂腐、愚鲁，附马不时，自讨一槊。曹操在吟出千古名诗之时，能说其真醉耶！曹操只不过借醉杀人给在场官员立一个政治规矩——不分场合，扫主子之兴的下场！
陈宫是曹操真心佩服不愿杀而又不得不杀之文人。
陈宫当中牟县县令时，救出曹操并弃官而与之逃亡，以其为主子而随之，因见曹操误杀吕伯奢一家老小，之后又刻意杀害买酒准备盛情款待他们的吕伯奢，且闻操“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自我解说后，认为曹操奸诈、凶狠、残忍，极度自私，不讲道义，所以弃操而走，投到吕布门下当谋士，且助吕布战曹操。后吕布战败，陈宫与吕布被俘，曹操不忍杀害陈宫，陈宫却引领就刑而不顾，操泣而送之。
陈宫刚烈正直，足智多谋，胸怀天下，立志安民，善恶分明，容不得奸诈险恶，自私凶残之人，宁可助有勇无谋的吕布也不愿与曹操为伍，宁愿舍生取义，也不愿苟且偷生。曹操十分不舍却又不得不杀，以全其高尚气节。不过，陈宫还是缺失政治眼光的，吕布就比曹操强吗？难道不知吕布杀两个干爹丁建阳和董卓之不义和残暴吗？
从曹操所杀的五个文人看，其杀人是有准则的，这准则是与政治、军事、人格人品、道德水准、综合素质、政治规矩紧密相连的。
曹操一生，嗜杀成性，杀人如麻，但并非喜怒无常，随心所欲，几个文人死在他刀下，并不冤枉，为何说可悲呢？笔者认为这几个文人，他们枉坐数十载，默背万卷经，固执、愚忠、愚顽，愚蠢，日烧干锅，至死不悟不变不通，实可悲可叹。由于迂腐，聪明不到家，认识问题肤浅，分析复杂局势不到位，忠奸难分，聪愚不明，死抱圣贤经典，不懂政治规矩，不尊王威皇权，身首异处，尚不知祸从何来。他们的死只不过是自食恶果，即使像陈宫这样的正人君子，却因为政治目光短浅，跟错人，站错队，失败而引颈就戮，难道不是悲哀？
纵观历史上的文人文官，即使有经天纬地之才，而善始善终者寡，之所以如此，既有其自身的问题，但更多的却是在生杀予夺的帝王、皇权面前，难逃狐兔尽，鹰狗烹的结局，更况那些不懂政治规矩，耍小聪明，卖弄才华，欺上骄下、阳奉阴为的鼠辈！
2023年4月25日
作者简介：沈士洲，1946年生。原重庆市忠县教研室主任、支部书记，重庆市中学特级教师，中学语文研究员。（作者照片为熊建成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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