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亏500亿！法国兴业银行金融欺诈案回顾

在2016年一部名为《局外人》（ L'）的电影上映引发热议，电影男主角出身贫微，凭自身努力成为股指期货交易员帮银行赚得惊人利润，然而随着他愈发胆大妄为，越权展开价值500亿欧元的交易，最终导致49亿欧元（按照2008年汇率价值500亿人民币）的惊天亏损，引发欧洲股市震动，一举制造出全球银行业历史上最大规模欺诈案。

这并不是虚构的故事，而是确有其人，原型是原法国兴业银行的期货交易员——杰洛米·科维尔。

主角登场

在49亿欧元亏损事件发生前，谁也不曾预料到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普通不能再普通的科维尔能做出震惊世界的事情。

1977年，科维尔出生于法国西部小镇的一个普通家庭，在看着其长大的家人和邻居眼中，他是个“诚实孩子 ”。小镇青年要想出人头地也只有走升学这条路，科维尔勉强踩着及格线考上一所普通大学，在2000年拿到了金融管理硕士学位。

科维尔毕业后进入法国兴业银行（下文简称法兴银行）工作。法兴银行创建于拿破仑时代，有着 200多年的悠久历史，历经两次世界大战最终成为法国商界支柱之一，其最受业界推崇的就是金融投资业务‚尤其是在金融衍生品市场中享有盛名。

在法兴银行这样明星金融机构，从来不缺高学历、有背景的员工，学历一般、毫无背景的科维尔随即开启了长达5年的打杂时光，在不同的中后台部门工作，主要给交易员修电脑和跑腿。

但科维尔并没有自暴自弃，工作上尽职尽责。无论是交易柜台、还是后台部门的同事，科维尔都与他们保持着良好关系。在同事看来，科维尔不仅长相神似汤姆克鲁斯，而且思维敏捷、处事低调，也很听老板的话，经常工作到深夜。而且科维尔还利用在不同部门工作的机会，学习研究了计算机程序，在专门监督交易员是否有违规操作的风控部工作时，他还摸清了所有的风险控制流程。

2005年，科维尔得到得到上司的赏识，晋升为风险套利部的一名交易员，负责处理欧洲股指期货的坐盘交易，这是法国兴业银行最擅长的衍生品交易，也是风险最大的品种。

科维尔终于走上了属于他的舞台。

违规交易

风险套利部的业务被分为与客户直接相关业务和与客户非直接相关业务。在与客户直接相关的业务中，银行会在交易中尽量减少甚至消除风险，而在与客户非直接相关业务中，银行通常是用自有资金进行套利交易。

科维尔负责的业务正是后者，做欧洲股市的股指期货套利交易，即在购买一种股指期货产品的同时，卖出一个设计相近的股指期货产品，实现套利或对冲目的。这种短线交易尽管名义金额很大，但风险很小。

5年的打杂生活让科维尔很快就熟悉了交易，科维尔的级别不高，年薪也仅为10万欧元。与其他出身名牌大学的交易员同事相比，学历一般的科维尔太急于证明自己，以获得更多奖金。按照法兴银行的规定，如果成为明星交易员，科维尔就可以拿到最高30万欧元的奖金。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与同事们的业绩相比，科维尔的交易成绩平平，急于成功的科维尔决定铤而走险、尝试违规交易。2005年6月，也就是科维尔刚调到前台做交易员不久，科维尔违规使用其他公司的名义建立了一个看跌股市的头寸。7月，伦敦地铁发生爆炸恐怖袭击，股市如他猜测大跌，盈利50万欧元。

初尝禁果的科维尔尽管有些后怕，但在欲望的驱使下并未收手，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科维尔为进行违规交易，精心策划了一系列虚拟交易，采用真买假卖的手法，把短线对冲交易做成了长线投机交易。具体来说，科维尔制造了虚假平仓交易记录，用以遮掩原本应该被清仓的头寸。在银行风控部门的视角来看，买入金融产品的风险已经通过卖出对应产品得到对冲，但实际上那些头寸成为了长期投机交易。

为了确保虚假操作不被发现，科维尔利用多年来在不同后台部门积累的风控经验和高超计算机技术，破解了同事的登录密码和程序，通过银行IT监控系统设计的“五道安全关卡”，屏蔽了银行对交易操作的检验、监控，获得使用巨额资金的权限。

同时，科维尔还刻意选择那些没有保证金补充警示、不带来现金流动和保证金追缴要求以及不需要及时确认操作的金融产品，巧妙地规避了资金需求和账面不符的问题，大大限制了虚假交易被检测到的可能性。

尽管风控部门曾数次注意到科维尔投资组合的异常操作，但每次他称这只是交易中常见的一个“失误”，随即取消了这笔投资，而实际上他只是将仓位转移到了另一种金融工具，以另一笔交易替代了被取消的交易，用以规避相关审查。

此外，科维尔还编造来自法兴银行内部和交易对手的虚假邮件，对交易进行授权、确认或者发出具体指令，以掩盖其越权、违规行为。

在2007年之前，科维尔只敢进行小额度的交易，但在巨大的收益面前，他的胆子越来越大。在2007年至2008年年初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科维尔越权使用银行资金在欧洲各大股市上投资股指期货的头寸高达500亿欧元，甚至超过法兴银行359亿欧元的市值，接近斯洛伐克整个国家一年的GDP。其中，道琼斯欧洲Stoxx指数期货头寸300亿欧元、德国法兰克福股市DAX指数期货头寸180亿欧元、英国伦敦股市《金融时报》100 种股票平均价格指数期货头寸20 亿欧元。

2007年，科维尔一直大手笔做空市场，市场行情一直走低验证了他的想法，年底时，科维尔账户上的盈利达到惊人的14亿欧元，而同年，兴业银行的总盈利也不过55亿欧元。黑色幽默的是，面对违规交易带来的巨额收益，科维尔一时不知所措，最终决定向银行瞒报收益，把部分赚钱的头寸平仓，只向上司汇报了5500 万欧元的收益，这给他带来了30万欧元的年终奖。

科维尔原本担心上级主管怀疑他的交易金额，按照他管理的资金规模根本不可能取得那么大的利润，而且他的作案手法也不算高明，不过上级并未追查，银行也只是询问了一些交易细节，他通过伪造邮件提供了虚假的交易证据，轻松搪塞了过去。

然而，十赌九输，前一年赢麻了的科维尔在2008年迎来巨额亏损。为了平抑先前的盈利，并掩盖自己的越权痕迹，科维尔从2008年1月反手做多。但是1月中旬市场剧烈震荡，科维尔的利润直线减少，到了1月18日，科维尔的巨额盈利转眼变成了巨大亏损。

东窗事发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在1月18日之前的几天，法兴银行已经查出科维尔的账户有不寻常的风险交易记录，于是采取了额外的控制措施。

1月18日当天，法兴银行的一名经理收到了一封来自另一家大银行的电子邮件，邮件内容是确认此前约定的一笔交易，但问题是法兴银行早已限制了和这家银行的交易。银行内部立刻组成了调查小组进行清查，确认这是一笔虚假交易，伪造邮件的人正是科维尔。

1月19日，科维尔被要求对虚假交易进行解释。起初，科维尔还想用老办法蒙混过关，但最终还是承认了伪造虚假交易。

法兴银行连夜查账，并在20日震惊地发现，科维尔虚假交易所涉及的资金规模惊人，总体盈亏程度也被确认，法兴银行董事长立即告知了法国央行，并决定尽早、尽快强行平仓。

1月21日，法兴银行开始在非常不利的市场环境之中紧急平仓，整整抛售持续了三天。平仓记录显示，法兴银行抛售的这三天，恰和欧洲股市暴跌时间重合。法兴银行在巴黎的股价下跌了8％，法国、德国和英国的股市全线下跌 5％以上。

不过，法兴银行直到1月24日将全部头寸平仓后，才首次在公告中向公众披露欺诈交易事件，轧平这些仓位直接导致了其高达近49亿欧元的损失。

欺诈交易事件发生前，法兴银行在银行界享有较高声誉，转眼间二百年清誉毁于一旦。如果不是政府驰援，紧急向其他金融机构融资55亿欧元用于补充资本充足率至8%，法兴银行怕是同巴林银行一样，难逃被收购的命运。

从亏损金额上来说，法兴银行欺诈交易事件是继上世纪九十年代英国巴林银行破产事件后，最大的金融欺诈交易案件。

作为事件的始作俑者，科维尔在2010年被法院判处五年监禁，并罚款49亿欧元，一时成为全球负债最多的个人，后来经过上诉，天价罚款被取消。

尾声

从事后调查来看，科维尔并没有从交易中为自己赚取收益。那科维尔是出于什么原因作出如此不可思议的欺诈交易？

尽管捅出了天大的篓子，科维尔坚称自己是无辜的，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法兴银行的利益。法国总工会给出的结论是：科维尔可能希望通过赚取巨额利润来取得上司的赏识，以获得更多奖金。这样的动机让科维尔赢得许多法国人的同情，甚至有人认为他不是流氓和骗子而是另类“英雄”。科维尔的朋友曾表示，在事件发生前一年，科维尔在生活中屡遭打击，父亲在不到一年前去世，后来又与妻子分手，家庭的变故也可能是造成他犯下大错的原因之一 。

从银行风险控制角度来看，法兴银行原本可以规避这一史上最大金融欺诈案的。法兴银行针对科维尔欺诈事件的报告指出，从2006年6月到2008年1月，银行风控系统自动针对科维尔的各种交易发出了75次报警，讽刺的是，如此多的警报都没有让银行识破科维尔的伎俩，直到第75次警报拉响后才让科维尔的行径败露。银行自身原本有几十次机会避免天价亏损发生，但银行内部监管几乎流于形式，似乎只要能为银行赚到钱，就无视手段的合理性与合法性，正是法兴银行这种放任态度，一再纵容了科维尔的违规行为。

2008年7月，法国银行监管机构——法国银行委员会对法兴银行开出了400万欧元罚单，原因正是法兴银行内部监控机制“严重缺失”导致巨额欺诈案的发生。

主要参考资料：[1]胡为民.《内部控制与企业风险管理》[2]胡为民.《法国兴业银行：小交易员捅出的大窟窿》.商学院[3]宋清华,黄赛男.《法国兴业银行欺诈案及其启示》.中国农业银行武汉培训学院学报[4]徐超.《赌输49亿欧元法交易员“应赔”100万》.新华社[5]《法国兴业银行魔鬼交易员被罚49亿欧元，按他目前的收入要还20万年》.钱江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