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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宾大瓢偶笔 卷四

卷四

  ○论唐名家碑帖△论圣教序

  黄自先藏唐拓圣教序,有柯敬仲、王敬美、钱牧斋跋,郑谷口题签。今自先下世,不知帖归何人矣。

  余生平酷好圣教序,然宋拓本不多见。幼时于西湖昭庆寺西廊见一本,索价四十金,与以十五金不得而止。又于扬州亡友许眉右家见二本,其一宋拓也。又于京师一汉军家见一本,纸墨犹完好,而风神无出其右者。馀则皆明初未断本,尚在余缺字本下,非真宋拓也。

  宋拓圣教生平仅见二本。一在杭州昭庆寺西廊碑贾处,余以白金十五两市之不可,后不知所之。一在京师一满人家,军汉胡双村借至余寓,观未过半即持去。未断圣教见八本:一在亡友刑曹许眉右家,一为亡友张大尹物,亦寄眉右家,一西安赵孟伦物,今归苏州陆彤采,二在苏州缪文子家,一为南京书贾周自邵所得,今归宛平李东也,二在余处。

  吴门未断圣教五:南屏第一,余家次之,缪文子次之,武子又次之,李明吉为下。  碑洞圣教额原有佛头七座,因鬻碑者多不拓佛头,故反以拓者为赝耳。余访之鬻碑秦人,言皆合。今年于白下得旧拓未断本,七佛宛然。何屺瞻吉士云:白下汪安侯唐拓本亦有七佛头。

  西安碑洞圣教序额原有佛头七座,因鬻碑者多不拓佛头,故世翻以拓者为赝。留心金石如曹侍郎秋岳、陈刺史子文,皆不能不为所惑。惟福州林同人金石考略与余说合。盖余问之西安碑贾,而同人则亲至碑洞手拓圣教序故也。

  唐怀仁所集圣教序记后有心经一卷,而褚中令所书慈恩寺同州诸圣教后无心经,非阙典也,褚书在前,怀仁集在后,褚知有御制而已,何暇他及?况三藏六百五十七部,而仅书一心经,亦属挂漏,则心经有无亦何足重轻耶。

  右军真刻止圣教一序,而未断本不易得,今有力家所藏者大半皆赝本也。故余劝诸学书者亟收断后佳本,失今不收,则断后本亦不可得矣。怀仁圣教碑断时代,曹秋岳谓在宋绍兴二年,至王敬美谓在元末国初,何屺瞻云在明成、宏间。余向以为断于嘉靖乙卯地震,偶见徐兴公跋引敬美语,始悟余说之非。盖乙卯为嘉靖三年,而敬美生于其时,如果是时新断,不应有元末国初之语,所谓疑以传疑也。

  圣教序碑断岁月,前辈纪载皆无确据,近见义门题陆彤采圣教,云天顺中断,盖得之孙仲墙金石志云。

  西安圣教序怀仁集本有三:其一为碑洞七佛头本,一为费铸甲方石本,一为朱进父书条本,后有补缺字三行,今在满洲城关壮缪庙内。

  朱进父,名敬镒,故秦王之后也。书学右军,今西安有其圣教序、兰亭、草诀歌、心经诸石,盛行于世,与晋唐碑同价,是真右军之的子孙也。

  查圣俞云嘉善县学有翻刻圣教序一本,可以乱真,归时当确访之。

  学圣教序得手者,自唐以来惟怀素、怀仁、郑善夫、文徵仲、朱进父而已。其他如吴学士、董宗伯,皆得其形似二三分,而精神则全然不得,无怪乎学士有院体之目,而宗伯绝无临本也。

  曾在福建高镜庭署中观康熙间两书家所临圣教序,不但无一毫似圣教,且各失其本来面目。尝闻右军临锺太傅宣示,大令临太傅白骑,欧阳信本临右军东方像赞,米南宫临鲁公争座位稿、褚登善哀册,赵松雪临登善枯树赋,虽露自己面目,不害其为可传,所谓即一转故自佳者也。若转而不佳,临之徒增丑恶,弗临可也。

  临圣教者生平止见闽中郑善夫本,其次则文待诏,其次则先府君。若周广庵、陈香泉,邯郸学步矣。△论半截碑

  吴将军半截碑,出万历间,行世者皆止半截。陕西碑贾云:六七年前见灵璧县教谕某有未断全本,宋拓也。

  吴将军半截碑,相传出万历间,然余曾见一宋拓本有危太朴印者,亦止半截,盖断已久矣。

  吴将军半截碑,万历间出于西安城濠,止后半截。此碑不知断于何时,其前半截在何处亦无从考。世以其出自圣教,遂争宝之,不知其出圣教者才十二三,出泰和者乃十六七。余幼时误以此碑为学圣教之梯航,今乃始识其谬。

  △论虞世南书

  虞伯施孔子庙堂碑有四:一在西安碑洞,今王彦超翻刻本是也,一在曲阜,一在城武,一在饶州锦江书院,而以西安为最。案伯施原碑刻于贞观中,间仅拓数十本赐近臣,未几庙火而石煨烬。武后敕相王旦重刻,首有大周孔子庙堂之碑八字者是也。不知何时再废,而彦超又刻于五代时。前辈云原本字多锋锷,则今西安本雅非其故矣。

  永兴书破邪论序,生平未见有善本,即会稽石氏宋拓本亦不佳。

  虞伯施书破邪论序,余得一旧拓本,疑星凤楼刻。适有友人持一本来,更觉瘦劲,而纸墨反不甚旧,不知其出何刻也。

  攻愧集载:虞永兴石刻心经精妙,藏章二卿家。然此刻世竟不传,传者惟率更白鹿寺心经,转相摹刻,遂无佳者。

  虞伯施书师智永,妙得其体,晚年正书遂与逸少相先后。唐初与欧阳询齐名。议者谓欧则外露筋骨,虞则内含刚柔。或以比登太华百盘,九折委曲而入杳冥,或比罗绮娇春,鹓鸿戏海,层台缓步,高谢风尘。惜乎未见其真本也。

  姜道咏云:姚江虞氏藏永兴公小像在绢素上,唐初书家及十八学士皆有题赞,岁久脱落,见风即飞,其家贮石匣藏家庙中,秘不示人。△论欧阳询书

  率更虞恭公墓志铭,千四百四十馀字,字如小指顶大,与世传右军所书东方像赞相似,而方严深厚则过之。余仅一见于陈对初家,此后永不复见。学楷者得此,则右军行世小楷可废。

  邕禅师塔铭,相传庆历初范公雍举使关右,见此碑,称叹以为至宝。寺僧误以宝在石中,破石求之不得,弃之寺后。已断为三,公以数十缣易归。靖康之乱,藏之井中。兵后,好事者拓数十本,已乃碎其石。则南宋时已无此碑矣。

  案解缙春雨集,河南范谔隆兴初跋尾云:庆历初,其高王父开府公讳雍举使关右,历南山佛寺,见断石砌下,视之,乃此碑,称叹以为至宝。既而寺僧误以为石中有宝,破石求之不得,弃之寺后。公他日再至,失石所在,问之,具以实对。公求得之,为三断矣,乃以数十缣易之以归,置里第赐书阁下。靖康之乱,诸父取藏之井中。兵后,好事者出之,椎拓数十本,已乃碎其石,恐流散浙右者皆是物也。王箬林虚舟题跋谓,自赵子固以率更化度、醴泉为楷法第一,于是率更楷迹声价远出虞、褚上。自姜尧章以化度胜醴泉,于是化度声价又出醴泉上。究竟化度虽精紧,而体方用圆,与醴泉同,特以是小楷故,更为可贵。以此毡蜡无虚日,而残阙尤甚,所谓甘井先竭也。河南范谔遂谓其高王父雍举使关右云云,此盖石归范后,范氏子孙以石破碎已甚,从为之辞以长其光价耳。寺僧虽甚贪痴,决不至此。今案范谔原跋云见断石砌下,则此碑在南山佛寺时原石早断,特其后更甚耳。虚舟之说正非无因,所传或不足尽信也。

  化度寺邕禅师碑,是信本第一种书。汪安公有一本,磨泐尚存百馀字。余欲以他帖易之,不果,至今恨之。

  欧阳信本书化度寺邕禅师碑,原拓本余惟见于故编修汪安公家,方严深厚,为逼真宋拓。馀如李东也、缪文子、徐敬思各家所藏,皆宋元时翻刻,虽有纸墨甚旧者,类无足取。惟闻吴江张宏蘧所得白门不全本与汪安公无异,未知果否。

  率更邕禅师碑,向惟汪安公编修家有一本,后见宋少司马声求长君旦明斋一本,字不全而深厚生辣无与为比,方知率更之妙。若缪文子所得昆山洞庭本,施觉庵旧拓本,李东也及余家所藏,皆赝鼎也。

  化度寺邕禅师碑真本,余惟见亡友汪安公有一本,磨泐仅存百馀字,宋拓也。馀如缪文子、何章汉、李东也及余家所收,皆翻刻本也,而各不相同。就此四者论之,则余家为上,李次之,缪又次之,何斯下矣。

  吴匏庵云:唐人小楷以化度寺碑、破邪论、杳冥君碑、郎官石柱记、麻姑坛记为最。余留心有年,破邪、麻姑绝无善本,杳冥君、石柱记不得一见,惟化度寺得见残本,实是唐人绝调,恐非诸碑所能仿佛也。

  九成宫醴泉铭,宋拓肥而未剔本甚瘦。余初疑其出两石,近稼堂为余言,字本肥,拓久石磨则笔画仅存,自然细瘦,非两石也,其说良是。又碑阴有宋元丰五年壬戌张觐,元丰庚申王璞、张琰、郑琳等题名,不知稼堂见之否。

  九成宫帖,余所知者有八:曰汴本,曰金士孙本,曰米临本,曰董临本,曰神庙宫中本,曰余少愚本,曰麟游未凿本,曰麟游已凿本。近在吴下又见缩本三,而率更原刻不与焉。率更原刻,余仅于王黄门东发邸舍见季瞻王君家藏一本,今归故清苑令拱文王君。其馀所见大率皆前所云云也,虽宋拓元拓,又奚足贵耶。

  九成宫醴泉铭,余所见者五,而缩小者又有三,皆非原本也。原本见宋拓三:一在陆彤采家,禾中朱文恪公物也,有余跋;一在故清苑令王拱文家,一在宋学士药洲家,而以陆为最。

  信本书,余纂入金石源流者八十有二种,而经余目者二十有七。此二十七种中,虞恭公墓志铭为最,邕禅师碑次之,九成宫、姚恭公碑又次之,馀则多险峭刻削,不可向迩,然其骨力则有过无不及也。

  率更书以虞恭公墓志铭为第一,化度寺碑次之,姚恭公、皇甫君碑又次之。若九成宫醴泉铭则稍弱矣。而世独尊之者,以其秀润而易得故也。率更书以虞恭公墓志铭、化度寺邕禅师铭为最,姚辩碑次之。今邕禅师铭惟亡友汪安公有一本,虞恭公墓志铭惟陈对初藏一本,此外绝无闻见。其姚恭公原本,则自元明以来无见者,今惟翻刻本而已。

  欧阳信本书,生平所见者以虞恭公墓志铭为最,化度寺邕禅师塔铭次之,九成宫醴泉铭又次之,莒公唐俭碑、皇甫诞墓志铭,其最下者也。

  相传信本书出梁江总、北齐刘珉,而二人书不传,青固可出于蓝也。

  信本得力全在东方曼倩画像赞,故其所补缺字与原本无二,不尽如郭注庄、裴注三国可以单行也。其临黄庭与虞恭公墓志铭,亦用像赞法。

  信本当日全以草书、飞白得名,今传者皆正行书,而飞白与草不传。隶书碑版尚有存者,然隶在楷之下。△论褚遂良书

  余金石源流所载,褚中令书三十五种,而经目者则十有三。十三种中惟三龛记、同州圣教序、颍上兰亭、黄庭经犹是原刻,古雅瘦劲,姿致横生,所谓独得逸少媚趣者。其馀非屡经摹刻,则米老钩临。摹刻者多失之弱,钩临者或失之野,而中令之为中令,不可问矣。

  孟法师碑为河南第一法书,相传正中带隶。据四友斋丛说云在明时已罕得见,何况今日。三龛记亦带隶法,未知于孟法师为何如。潘稼堂有一本,曾见之。

  褚登善孟法师碑,何章汉进士家有一本,近小欧,故题签者直名曰欧,不知登善书实从欧出也。

  褚中令孟法师碑,与大欧虞恭公、小欧道因碑相类,而微杂隶体,与圣教序、尊胜陀罗尼经绝不同,学书者不可不知也。

  褚中令圣教序相传有三本:一永徽四年十月十五日书,一永徽四年十二月十日书,一龙朔三年六月二十三日书。此见诸陈眉公妮古录者也。今秦中止有慈恩寺永徽四年十二月碑与同州龙朔碑,其永徽四年十月碑不知在何处。

  案慈恩寺圣教序,序与记分刻二碑,立雁塔下,分东西两龛。序书永徽四年十月十五日建,记书永徽四年十二月十日建,盖书不同时耳。今二碑俱在雁塔,而谓十月一碑不知在何处,误矣。惟竹云题跋称褚河南圣教有三本,行书一,楷书二。行书立石在怀仁集右军书时二十馀年前,为宋道君瘦金书之祖,今已亡之。是褚书圣教原有三本,而非永徽四年十月所书之别为一本也。又观妙斋金石考略称,余于雁塔、同州二刻之外又得一本,年月同雁塔本而字法不同,碑已有断蚀处,不知此碑在何所。据此则褚书竟有四本。考龙朔三年,公之亡已五年,同州一碑亦是后人追刻。王述庵金石萃编谓,尔时梵筴西来,朝野动色,皆谓得未曾有,竞相传写。公之所书,自非一本,留传在同州,后人重其书法之工与风节之峻,故殁而犹刻之云。想观妙斋所得之本又是尔时别刻耳。

  墨林快事云:褚河南有楷书心经,天宝元年刻于河北道宣慰使陈令望官署,字比圣教差缩。余未之见也。

  尊胜陀罗尼经,最多莫过于褚河南书,其次则五台山,其次则包山、焦山。

  褚中令千字文,余见宋拓旧本,疑米海岳临摹,与中令行世碑刻皆不同。海岳最喜赝作古人书,而中令为尤多,究之于古人,无一笔是处。

  唐太宗哀册刻本,从吴江史明古家钩出者,余向疑为米元章临本。今见孙仲墙金石评考,乃知此说由来旧矣。

  王弇州有褚登善枯树赋,又有赵承旨临本,前画枯树一枝,弇州皆刻之石。今石在太仓吴令卓家。吴紫眉为余言,余拓得一本,甚平平。

  居易录云:东海家有阎立本画胡笳十八拍图,每拍是褚河南书。又曰:庄户部廷伟有宋拓庙堂碑,是唐荆川家藏本。

  关长源有褚模伯施枕卧帖,米老百计求之,长源不允,有非得公头不可之语。于是自仿一通遗书与之,世号取头帖。

  褚登善初师虞文懿,晚造右军,得其媚趣,评者况之瑶台青琐,窅映春林,婵娟美女,不胜罗绮,此正专言其媚也。余谓登善本领全在瘦劲,瘦劲之极而媚生焉。今但言其媚,则失之矣。

  △论陆柬之书

  陶九成谓,陆司议晚逼羲、献,耻为飘荡绮靡之习,如马不齐髦,人不栉沐,何以兰亭诗尚尔秀弱?殊不可解。

  案唐张怀瓘书断:陆柬之,吴郡人,官至朝散大夫太子司议郎。虞世南之甥,少学舅氏,临写所合,亦犹张翼换羲之表奏,蔡邕为平子后身。晚习二王,尤尚其古。中年之迹,犹有怯懦。总章已后,乃备筋骨。殊矜质朴,耻夫绮靡,故欲暴露疵,同乎马不齐髦,人不栉沐。虽为时所鄙,回也不愚,拙于自媒,有若达人君子。尤善运笔,或至兴会,则穷理极趣矣。然工于仿效,劣于独断,以此为少也。隶、行入妙,章草书入能。朱长文续书断云:观其草书,意古笔老,如乔松倚壑,野鹤盘空,信乎名不虚得也。

  △论徐浩书

  徐季海书,陶南村称其锋藏画心,力出字外。今观其流传碑版,如不空和尚等碑,殊不称其名。岂当日得名者仅四十二幅屏耶?

  徐会稽书,昔人比之怒猊抉石,渴骥奔泉。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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