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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书画遭遇直播|吴建明专栏

齐白石自订润格

笔者在2020年年初就接到了福建某知名直播平台的邀请,也算比较早了解这一新兴的书画传播和交易模式。由于自己也是业内人,所以当书画家面对直播这一形式和趋势时所带来的心理反应,能感同身受,能给予更多的理解。其实就直播的形式,书画作品作为特殊的商品参与的时间并不算早。近年来,由于通讯工具、网络、物流的提升和观念的更新,直播的方式已成为线下交易的重要补充,从普及面或体量上论甚至有超过线下交易的态势。尤其在疫情期间,线上交易的优势更加凸显了出来。

与书画有接触的人都知道,书画作品的流动主要通过拍卖行、画廊及藏家间,除此便是得自书画家本人了,直播拍卖的形式一展开,大有后来居上之势。同时,由于这一新生事物来势迅猛,以至于让书画家与藏家都有些应接不暇。原有基础市场的份额也因此被打破,对书画家本人的认知和艺术品价值的认定也有了重新认识。就此而言,这不亚于一次小小的革命。革命之前之所以要加上“小小”二字,因为据笔者了解,目前参与直播拍卖的书画家大多来自基层,职业书画家的比例非常高,所以,除了体量优势外不太具有代表性,一、二线书画家鲜有参与,已故名家名作更没介入。

由此可见,当下关注和参与书画直播的群体主要来自基层的作者与客户,以低价位覆盖庞大的终端市场,以关注度和粉丝量来量化市场占用率,形成不俗的直播效应。当然,这里必须要声明一点,笔者没有贬低基层作者、职业书画家的意思,其与非基层作者、体制内书画家在专业上无高下、尊卑之别,此处只是根据数据陈述事实而已。

从成交总量来看,我们不能不承认书画作品的需求量是非常惊人的,同时这也说明参与直播拍卖的大多数书画家,尤其职业书画家的生存状态并不尽如人意。对于前者,有数据可查,可以说有目共睹,而后者则值得展开说一说。

某地 书画笔会直播平台开业的新闻报道

书画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它在中国历史发展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宋以后,书画由其社会功能慢慢转移到抒发作者心性的层面上来,从院体画向文人画的发展趋势看可以发现,书法绘画的话语权逐渐集中在文人士大夫手中。即便在21世纪的当下,虽然新院体画有长足的发展,但全身心在绘画上的职业书画家依然呈边缘化态势。由于后者除笔下的作品便无其他凭恃,所以迫于生计最容易为五斗米折腰,这就是书画直播平台的参与者以后者为主体的重要原因。但在常人眼中,书画家依然有一个很体面的身份,书画家本人也有自我期许,只是在理想与现实间的巨大落差前,他们不得不放下了身段,妥协于生活。在那一声声叫卖声中,面对的也许不仅仅是无奈,更有心酸。

书画作为商品虽然前面冠了“特殊”二字,但进入了市场就具备了商品的全部属性,因此,作为经营链条上的端口,我们不能过于苛求它对商品源头给予更多的人文关怀。

直播平台方非慈善机构,它首先考虑的是如何让企业有长足发展,同时让利润最大化,所以它无法保证高价位的成交,只会在量上下功夫,从而形成了低价位、高成交率的大趋势。如果让这种趋势任其发展,笔者以为平台与书画家贪图的有限回报可能是“饮鸩止渴”。有感于此,无论直播平台方还是书画家都有责任呵护好这一新兴的平台,因为这是一种俱损俱荣的存在。

综观全国的书画直播平台,由于入门门槛低,现处于全面开花的阶段,经营规模、粉丝量、书画家特点,直播风格千差万别。归纳后主要可以分为以下几类:一、企业化运作,接送、餐宿、创作、装裱、上拍等一条龙服务,福建某平台为其代表;二、原知名画廊(美术馆)开设的直播平台,它有定向的客户,对作品、作者、藏家均有一定的门槛,并保持良好的运行的态势,北京的某知名画廊(美术馆)为其代表;三、以普通书画经营者为主体,包括书画家本人开直播卖作品——这一类平台体量最大,处于金字塔的最底层,关注度、粉丝量有限,成交业绩也不太乐观。

从目前运营情况看,以上三类平台中第一类影响力最大,第二类发展最稳定,第三类生存环境堪忧。虽然它们各有侧重,但在追求作者资源、藏家资源、粉丝量及依托全国三大运行平台上有共性,因此形成了一定的竞争关系。

先说第一类平台。它领风气之先,较早察觉到了书画直播形式所具有的巨大商机,因此获得了不小的蛋糕。由于它的作者群定位于全国会员,加上规模大,近百人的“车间化”创作,投入成本大。因直播拍卖处于低价位走量的运行,与作者的期望值有较大落差,因此一边是作者资源难以为继,影响成交业绩,另一边则维持着高成本的投入,难免顾此失彼,因而出现了拉人头给回扣的现象;相比于第一类平台,第三类平台投入小,压力也小,其数量虽然庞大,如无品牌意识,它最容易淹没在直播大潮中。第二类平台就其结构而言是最稳定的,直播对它而言不过是线下的延伸和补充,是新传播模式下的一种尝试。因它不求多求全,市场份额有限,所以只在维护和保持精准客户的基础上做有限拓展。尽管如此,这种选择性的、精英化的经营理念具有引领性的指向。

无论哪种类型的平台,都有其共性,即通过镜头将作品、作者、主播推介这一完整的过程和要素呈现在大众面前。这种零距离、零门槛的参与感是前所未有的,因此很吸引人。

另外,大多数人对书画的认知通过文字和经验有一个相对稳定的概念,并通过作品想象书画家心目中的形象,直播方式的一大特点就是让书画家显身,这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大众的窥私欲。

笔者不知书画家对于现身直播现场持何态度,但从镜头中和参与过直播的书画家口中得知,洋洋洒洒、意气风发者虽然有之,但大多数书画家还是显出了不自然甚至躲躲藏藏的状态,也许这是面子输给了里子不得已的反应。毕竟这面对的不是做专题或者获奖现场的采访镜头,而是离开书斋面向终端市场各类客户,这种忐忑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尤其出现出价仅是自报价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时,这种尴尬更可想而知。

有一天,笔者浏览着某知名直播平台,此时正在上一批女工笔画家的参展作品,拍品有两米见方,可谓巨构,画得很认真,水平不低,可是不管主播如何卖力,成交价始终处在3000元上下。这样的成交价让这位画家瞬间崩溃,并撤拍了后面的作品。书画家上直播前一定与平台签过协议,大平台上直播前其作品还通过品鉴部门的审核,应该有相对客观的心理价位,但出价的是客户,如无委托拍入最终成交主动权在客户手上,平台无法做出保底的承诺。

这位女工笔画家的失态就契约精神论显然是得不到支持的,因为规则是没有温度的。但是站在画家的角度看,她的劳动成果是没有得到肯定和尊重,因为该作品的工作量看,不计平台分成,这位全国会员画家的日工资100元都不到。直播平台除了加价时延时一般一两分钟成交一件作品,快到截拍时主播就出现本文开头的声嘶力竭场景。这中间除了关系到利润的返点分成外,从另一角度看可能也是演给书画家看的吧,以表尽力,以示宽慰。

另外,笔者还在思考,直播到底是一处英雄不问出处的平台还是一处艺术江湖化、市井化的平台?书画家大多比较爱惜自己的羽毛,然而这种宽慰其实更具“伤害性”,因为这是一种被施舍、被怜悯……

讲到了这里,我们不能不谈平台的优化和品牌化建设问题。笔者以为当下的书画直播形式处于转型期,原视为优势的快、低、多等要素发展到一个程度便显现出疲态,视觉上也出现了审美疲劳,在这一节点上,平台方应该有优化和品牌化建设的意识。比如主播团队的去江湖化用词,提升专业水平;比如在原有的准入门槛上按其真实水平进行分类、分时段及专题性的阶梯化设置;比如在特定时间段开辟访谈、讲座,提升平台学术影响力等等。

还有,可以就书画家的地域性、作品风格、表达能力、专业背景设置子项目,打造平台品牌,提高行业辨识度,以高端客户、高水准书画家、高关注量及闭环式的配套服务起到引领作用。另外,主管部门也应将平台的品牌化建设纳入考评范畴,予以支持,起到导向作用。

作为书画家而言,对于书画直播这一新生事物,可以有不同的判断和理解,因为任何的选择都有合理的一面,过于迎合和过于清高都不是我们应持有的态度。其实,书画家所能决定的最终不过作品本身。作品一旦离开作者,剔除依附于他身上的身份、名望、地位等因素之影响,它的使命已然完成,至于通过何种方式流通、受到何种厚待都不是作者所能决定的。因此,当书画遭遇直播时,我们更应看重的是自己的笔墨能否经得起时代洪流的冲刷。

编辑|屈婷

排版|唐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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