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令敏 || 故乡南阳的药草（之七）
故乡的药草（之七）
文/曲令敏
~野胡萝卜秧~
野胡萝卜秧生长在荒坡瘠地，开伞形白花，主茎多分枝，高一米左右，看上去和留种的胡萝卜秧没什么区别。野胡萝卜秧有指头粗的根，但不会结胡萝卜。如今，野胡萝卜秧已成饲草，有人专门种。
野胡萝卜秧的学名叫蛇床草。
有一个传说：秦时，南方有个村庄突发传染病，患者全身出疙瘩，奇痒，99位医生都束手无策，第100位医生告诉他们，治这种病的药草长在一个蛇岛上，有毒蛇卧在草上守护，想采也难。村民为了治病，冒死去采，几拨年青人都一去无回。最终，有个小伙子用雄黄酒压制住了毒蛇，采得药草归，治好了全村人的病。这就是野胡萝卜秧得名蛇床草的由来。
我有一故友，曾患顽疾牛皮癣，吃药效果不是太好，听人说野胡萝卜秧和艾草一起熬水洗，止痒还治病。她照此洗了一段时间，牛皮癣果然彻底消失。
野胡萝卜秧开花结子就是中药蛇床子，被历代医家视为治疗皮肤病的良药。现代中医又有新发现，《中华康网》：“蛇床子能提高性激素，雄性雌性都能提高。对男性和女性不育症都可治疗。”
野胡萝卜秧还没起葶儿的时候，蒸蒸菜很好吃。我小时候剜过。据说它的根可炒、可煮，可腌制酱菜。我没吃过，想必很好吃，不然谁会费那劲儿。
~马兜铃~
说到治痒，我又想到另外一种药草——马兜铃，别名水马香果、蛇参果、三角草、秋木香罐，听起来很香很美。可我知道它很臭，离几米远就能闻见，所以乡亲们叫它鸡屎条。只有身上出疹子的时候，才会想起它：刨马兜铃根熬水洗，一洗就不痒了。
马兜铃长在沙土地里，地薄，除了蒿子和绞股蓝，长得最旺的就是它了。马兜铃臭虽臭，样子却很好看：藤状的茎从根青到梢，绞着劲儿往上蹿。带筋脉的叶子有点像红薯叶，厚墩墩的，看上去很清爽。马兜铃开花也很好看，像被人撕掉一块儿的花蘑菇，上有黄底带深褐色排裂整齐的方块儿，稀稀地长着须儿。打弯的花梗上圆下扁，活脱就是花菇把儿。马兜铃的果子吊在藤蔓上，就像没长大的嫩木瓜，又像马脖子底下的铃铛。我记事儿的时候，有个白胡子老头我叫他大伯的，爱摘马兜铃果给我玩，光光的青果递到手里，我就笑个不停，如同现在的孩子得到了喜欢的乐高。
如今马兜铃开始人工种植了，果实在由绿变黄时分批采摘。
《中国药典》记述马兜铃：清肺降气，止咳平喘，清肠消痔。用于肺热喘咳，痰中带血，肠热痔血，痔疮肿痛。可见马兜铃是个好东西。
~猫眼草~
猫眼草就是中药泽漆，我叫它猫眼睛，猫眼睛是不能摸的。“见青剜青，不剜猴屁股猫眼睛。”灾荒年人们也不吃猫眼睛，说是吃了会被毒死。
没有除草剂的时候，猫眼草多得让人恨，恨它不能吃，也不能喂牲口，却长得又嫩又旺。
猫眼草属于大戟科植物,茎叶内充满乳白色浆液。搉断茎叶汁水流到手上，人会过敏。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猫眼睛，抹抹眼，明儿早使个大黑碗。”不是真的大黑碗，是眼肿得跟扣半拉鸡蛋壳一样，看不见碗了。直到70年代末我上大学后，暑假回家，见邻家嫂子成箩头往家薅，才知道猫眼草不但可以晒成柴烧锅，还是一味非常好的中药，能卖钱。干枯的猫眼睛已经没有毒性了，熬茶喝清热去火。
猫眼草全草入药，镇咳，祛痰，散结，逐水，拔毒，杀虫。主治痰饮咳喘，水肿，瘰疬，疥癣，无名肿毒。
《全国中草药汇编》：（猫眼草）“拔毒止痒。外用治颈淋巴结核，疮癣瘙痒。”据说干猫眼草的市场价已经卖到13元一斤。
~绞股蓝~
绞股蓝土名绞股拉秧，我在先前的文章中写到过。绞股蓝是一种比较常见的药草，楼下的广场上也能遇到它。
绞股蓝因为特殊的功效，已经成为中药草中的贵族，我见过老年人和中年人提着袋子薅野生绞股蓝，说是熬茶喝降三高。
我叫它绞股拉秧时，它还是很一般的野草。绞股拉秧生在空闲的春地里会爬秧，棵大的一抓一大把，喂牛牛也吃。
绞股蓝春天在麦垄里长出来，一簇一簇挺着身子真好看。三两根茎顶着须子往上蹿，如同一股喷涌而出的清泉。它们很少攀附麦子，可能是小麦五月收割，它们还没来得及攀援，就被人踩个半死，很快又被种秋庄稼的耧犁锄耙给灭掉了。那时候，绞股蓝在野草中也是最低贱的。
绞股蓝长在篱笆或是灌木丛旁边，才会攀援而上，甩出很长的茎蔓，也有了开花结子的机会儿。绞股蓝雌雄异株，这个我分不清。它们7-9月开花，10-11月结果，果实由青变成黑紫色，饱满莹润像葡萄串儿。我父亲曾经熬过绞股蓝果儿治浮肿。
绞股蓝是葫芦科，因为它也像葫芦一样会探着须子攀高吧。
其实古人很早对绞股蓝就有记载，明朝朱橚在《救荒本草》中记述："绞股蓝，生田野中，延蔓而生，叶似小蓝叶，短小较薄，边有锯齿，又似痢见草，叶亦软，淡绿五叶攒生一处，开小花，黄色，亦有开白花者，结子如豌豆大，生则青色，熟则紫黑色，叶味甜。"
现代医学研究发现，绞股蓝有十大药效：降血脂、调节血糖、调节血压、预防血栓、防治心血管病、促进睡眠、减缓衰老、防癌抗癌、提高免疫力、调节生理机能。1986年，国家科委把绞股蓝列为待开发的“名贵中药材”之首，入选“星火计划”。2002年3月5日，国家卫生部又将它列入保健品名单。
如今绞股蓝茶等保健品，已经成就了不少与之相关的企业，也提供了相当可观的就业岗位。
胶股蓝，从乡亲们眼中的灰姑娘，变成了亿万人注目的贵公主。
~野 蒜~
野蒜长着小葱的圆筒叶子，却因为像蒜苗一样，开花结子儿之后茎叶枯死，所以不叫野葱叫野蒜。有意思的是，野蒜到秋天还会再长一茬儿，再开一次花儿。我小时候叫它死人头发，这东西在坟园里长得最多最旺。
那时不知道野蒜是药，见了就薅，是不可多得的精细菜，炒鸡蛋很好吃。不舍得炒鸡蛋，还可以和其他菜一起包饺子，有很好的提味作用，即便是烫红薯面包包子，入口也不再甜腻。
进城多年后，我和孩子们一起郊游，遇见成大片的野蒜，还会忍不住薅回家炒鸡蛋，孩子们吃了还想吃。查资料得知：野蒜含有17种营养元素，对小孩子的生长发育有益处。
清明节的时候野蒜长得最旺，绿油油的，薅起来很上手。到麦收季节，野蒜起葶，结出紫红色的花疙瘩，采下来盐渍、醋浸、水泡，去掉苦味，韭花一样好吃。
《本草纲目》：“其根煮食，芼酒，糟藏，醋浸皆宜。”根，是指野蒜的鳞茎，就是药用的薤白，熬水喝治痢疾，治拉肚子。
据现代中药研究，薤白不但可以治拉肚子，还有“抗动脉粥样硬化、抗血小板凝集、干扰花生四烯酸代谢，有抗氧化、抗菌等作用。”
【作者简介】曲令敏，1953年出生于河南省唐河县，1982年毕业于河南大学中文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散文学会副会长。出版有散文集《有情如画时》，作品集《消失的田园》，随笔集《山思水想》《地板上的母亲》《河之书》《河之源》《一晌清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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