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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人小令鉴赏之二十三 – 国学网

陈友冰

【中吕·山坡羊】“寓兴” 乔吉

  鹏抟九万,腰缠十万,扬州鹤背骑来惯。事间关,景阑珊,黄金不富英雄汉,一片世情天地间。白,也是眼;青,也是眼。

  从曲的题目“寓兴”来看,是一首自述人生感慨之作。写自己一生梦想成空,饱经人世沧桑仍不屈自负的孤高品性。皆以愤世嫉俗,对封建社会世态炎凉进行猛烈抨击,对势利小人的种种丑恶无情鞭挞。明人朱权在《太和正音谱》称“乔梦符之调如神鳌鼓浪”,又“若天吴跨神鳌,噀沫于大洋,波涛汹涌,截断众流之势”。乔吉此曲确能体现这一特点。在以俚俗、贴近市民生活的元人散曲中,像这种风格的作品是较少见的。

  这首“寓兴”按感情发展的脉络,自然分为三层。第一层为前三句“鹏抟九万,腰缠十万,扬州鹤背骑来惯”,写人生的种种美好梦想:“鹏抟九万”代表远大志向和博大的气势。语出庄子的《逍遥游》:“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腰缠十万,扬州鹤背骑来惯”则代表升官、发财和成神仙长生不老这三种追求。语出南朝梁朝殷艺的《殷艺小说》:“有客相从,各言所志:或愿为扬州刺史,或愿多赀财,或愿骑鹤上升。其一人曰:‘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欲兼三者”。扬州是当时天下最著名的繁华富贵之地。时任=人论海内州郡的富庶繁华,有“扬一益(益州,即今成都市)二”之说,故时人将扬州作为天下为官最好的去处。乔吉在曲中又加上“鹏抟九万”,共四种人生美好梦想。但对于作者来说皆无缘。所以接着的四句:“事间关,景阑珊,黄金不富英雄汉,一片世情天地间”,道出他在现实生活中的真实处境。“间关”,象声词,指车轮转动车辖的摩擦声,后来引申为道路的崎岖难行。《后汉书·马援传》载朱勃上书云:“(马援)投自西州,钦慕圣义,间关险阻,触冒万死”,形容马援历经艰难险阻之事。乔吉在此沿用此义,来比喻自己一生历尽艰难却功名未就,事业无成。“景阑珊”指景色败落,此处借此比喻自己的失意落魄;“黄金不富英雄汉”是说天下黄金虽多,却与那些不肯媚俗的英雄无。这四句,透过事、景、人三方面的描写,将自己的穷困潦倒现状刻画的淋漓尽致,并与第一层人们的美好梦想形成鲜明的对比,以此凸显自己不同流俗的傲岸性格。乔吉生性孤傲,笑傲江湖数十年未曾去谋求一官半职,经济上也为极为窘迫,甚至连自己的作品也无力刊行。他在另一首【山坡羊】“冬日写怀”中自叙说自己是“世情别,故交绝,床头金尽谁行借?”,此境遇由此可知。不过,他虽然贫困失意,却不失“英雄”本色,仍然保持着一个正直士大夫的一身傲骨。所以在第三层写世人对他以及自己对此的人生态度:“一片世情天地间。白,也是眼;青,也是眼”。白,白眼;青,青眼。古人认为眼睛的正中为青色,其旁为白色。对人正视则见青处,斜视则见白处。此句出自《晋书·阮籍传》。据说阮籍能为青白眼。他蔑视名教,见到礼俗之士则以白眼对之,见到同道如嵇康,则示以青眼。乔吉则用此典来表达他的处世态度:无论世情、社会对他示好也好,示恶也罢,他都无所谓,不在乎。乔吉虽然文才出众,但身处元代对汉族士大夫极力排斥和贬低的社会环境中,一生潦倒。对于自己的境遇,他一方面感到不平,另一方面又处之泰然,表现出一种洒脱的人生态度。表现在散曲中,一方面自伤不遇:“疲马驮诗天一涯,倦鸟呼愁村数家”,“尖风薄雪,残杯冷炙,掩青灯竹篱茅舍”((【凭栏人·金陵道中】);另一方面又自我宽解:“清风闲坐,白云高卧,面皮不受时人唾。乐跎跎,笑呵呵,看别人搭套项推沉磨。盖下一枚安乐窝。东,也在我;西,也在我”(【山坡羊·自警】);“想人生待怎么,贵比我争些大,富比我争些个。呵呵笑我,我笑呵呵”(【双调·殿前欢】)此曲的结句“白,也是眼;青,也是眼”,于此的结构和内涵皆相同。【双调·殿前欢】是和曲,曲下有注:“阿里西瑛号懒云窝自叙有作奉和”。 阿里西瑛也是著名的散曲作家,性格和人生遭遇与乔吉相近,自号“懒云窝”。乔吉在六首和作中称赞阿里西瑛“懒云窝里避风波。无荣无辱无灾祸,尽我婆娑。闲讴乐道歌,打会清闲坐,放浪形骸卧。人多笑我,我笑人多”。可见,作者上述的性格矛盾和人生态度,也是当时大多数正直又富有才华的汉族士大夫共同归趋。


白,也是眼;青,也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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