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津门巨富,大银行家,
膝下男丁稀薄,60多岁得了他这么个稀罕儿子,经国济世的“正经”学问也不再热衷,
要么念诵着佛教《大悲咒》,
用夹被当袈裟学做和尚,
要么混迹于天仙园,
与唱戏这种“贱业”为伍。
不过“天才之道不可违”,
浪荡风流,不影响他的天赋,
考入南洋公学,师从蔡元培,
才气更胜从前,
落笔如有神,通达即文章,
曾以《拟宋玉小言赋》,名列文社月会第一,
创作新戏《文野婚姻》剧本,
写下《哀国民之心死》等,忧国忧民的诗集,谱写《祖国歌》等广为流传的歌曲。笔下书法更是潇洒俊逸,极具美感,
就连鲁迅、胡适等文学大咖, 都以有一幅李叔同题字为荣。那时节,
他不过20岁出头的小子,
却能“ 二十文章惊海内”,与黄炎培等成立“沪学会”, (黄炎培,中国杰出教育家)与任伯年等成立上海书画公会,
(任伯年,清末杰出画家)
文化界傲骨如鲁迅,两幅佳作获得日本文艺界广泛好评;
与同学曾延年等组织“春柳社”,
此乃 中国第一个话剧团体;他作为中国话剧运动创始人之一,在《茶花女》首演时,饰茶花女一角,迈出中国话剧实践第一步。
1910年秋风萧瑟,李叔同回国,
穷尽十年红尘,
他掀起中国文化界波澜壮阔的汪洋,
留下高山仰止、永不可及的背影:
他是中国新文化运动的先驱者,
中国油画之鼻祖,
最早在中国介绍西洋画知识。
他是中国现代版画艺术,
最早创作者和倡导者。
广泛引进西方美术派别和艺术思潮,
组织西洋画研究会,
使中国美术家第一次全面系统地,
了解了世界美术大观,
写下《欧洲文学之概观》、
《石膏模型用法》等著述,
皆创下同时期国人研究之第一。
他是现代艺术教育的先驱,
授课采用现代教育法,
中国话剧的奠基人,
他是西方乐理传入中国的第一人,
是“学堂乐歌”的 最早推动者, 也是最杰出作者,编辑出版的《国学唱歌集》,融入民族传统文化遗产题材,被当时中小学取为教材。
在国内第一个用五线谱作曲,
最早推广西方“音乐之王”钢琴。
《哀祖国》、《大中华》,《落花》、《悲秋》等歌曲,歌词琅琅,盛极一时。那年大雪纷飞,旧上海一片凄凉,
他最好的朋友家道中落,
站在漫天风雪中与他告别:
“叔同,后会有期。”
望着好友寂寥离去,
他满含热泪,写下那首绝世经典《送别》:自创刀尾扁尖而平齐若锥状者,
发起成立继“西泠印社”之后的,
又一印学团体:乐石社,
编印印社作品集和史料汇编。
在中国百年文化发展史中,
他是学术界公认的全才和奇才,
诗词歌赋音律、金石篆刻书艺、
丹青文学戏剧,无一不精建树颇丰,
集文学、教育学、哲学、法学、汉字学、社会学、广告学、出版学、环境与动植物保护学于一身, 开中华灿烂文化艺术之先河。宗教领域里贡献了十三个第一,
为国学踏一条振兴之路,
爱国抱负和义举贯穿其中,
成中华文化史册之绝响,
世人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然而,
如此气势恢宏,冠绝古今,
仍不足以道尽他的人生。
这世间红尘滚滚,
前半生鲜衣怒马、极尽绚烂,
万千繁华皆已看尽,
令人仰止的“李叔同”没入尾声,
他与这尘世话别,与这悲欢相错,
选择了遁入空门,皈依我佛。
从此,
入虎跑定慧寺正式出家,法号弘一。
他写下一封“缘已尽”的诀别信,
托学生转寄给尘世中的妻子,
学生问他:“老师出家何为?”
“无所为。”学生再问:“忍抛骨肉乎?”“人事无常,如暴病而死,欲不抛又安可得?”遁入佛门,他的慈悲之心,
不在高谈佛法而在点滴之行,
也许有小虫伏着。
突然坐下去,要把它们压死,
所以先摇动一下,
慢慢地坐下去,好让它们走避。
他修的是最为严谨刻板的律宗,
而那时律宗已经断绝了700年。
为弘扬律宗,
他四处奔波,编修佛典,
一边讲学,一边云游,
花4年时间最终著成,
《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
成为佛学名著。
十数年清修,
他在佛法上的造诣越来越深,
竟能让失传七百年的南山律宗,
再度兴起,
被尊为律宗第十一世祖,一代高僧,
声名甚至超越当年文学天才李叔同。
身逢乱世,他讲完便闭门谢客,市长设斋邀,
他一句“为僧只合居山谷,
国士筵中甚不宜”婉拒。
他是一代高僧,
却衣不过三,寒冬也只一件百衲衣,
外出云游时,
只带破旧的席子和单被。
一双僧鞋,一件僧衣穿了几十年,
洗衣缝补,全部亲自动手,
补丁还都是从垃圾堆里,
捡回去的破布条。
日本侵略中国,
闻听弘一法师的盛名,
逼上门来,以鉴真大师东渡日本,
把一生都奉献给日本人民为例,请他赴日。为这,他可以置生死于不顾。
国家危亡之际,
他发出佛界号召:
“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
他还教育僧众:“吾人所食,中华之粟;吾人所饮,温陵之水。我们身为佛子,同属国民一份,爱国之心当不后人,捍卫国家,本是国民天职,佛教徒概莫能外。”在他的号召下,当地的僧众团结起来,组织了“晋江县佛教徒战时救护队”,多次帮助军人,救死扶伤。1937年底,
他在厦门尽一己之力演讲,
渡劫众生之时,
逢日寇逼近轰炸不断,
众人劝他远离俗世入山避难,
弘一只道,
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 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他誓舍身命,以佛学之觉悟,激励僧俗两界,一同奋起抗日寇 救中华的决心, 但愿世人脱离苦,何妨牺牲我一人?有了这样的觉悟,有了彻底的无我,
难怪在当时,
只要提到弘一法师的大名,
再是狂狷疏傲之人,
也只能静目仰视。
鲁迅得到他的书法,
在自己的日记中写道:
“乞得书一纸。”
一个“乞”字,可见鲁迅有多“迷弟”。
林语堂说:“他是最有才华的天才,
最奇特的一个人,最遗世独立的人。”
张爱玲说:“我从来不是高傲的人,
至少在弘一法师寺院外面,
我是如此谦卑。”
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
用宗教的虔诚与献身精神,
来实现爱国救世,
为这一件放不下,
弘一法师奔波到了生命的尽头。
1942年,在佛学讲经布道之时,
他已感身体不适,自觉不久于世,
交待了后事:
遗体焚化,请妙莲法师,弘一法师圆寂,
生前无长物,丹青片羽留,
大师荼毗后获得舍利子一千八百粒,
舍利块六百块,奉于舍利塔。
人生犹似西山日,这位令人高山仰止的大儒,高僧,
告别人世时只穿了旧短裤,
但他留给世间的,
是叹为观止的精神遗产。
他来过,书写亘古的传说,从李叔同到弘一,
今天,2022年10月13日,
是一代高僧弘一法师,
圆寂80周年纪念日,
一轮圆月耀天心,
为他孤绝的才情,
为他洒下的悲悯,
为他一世的赤诚,
为他这一生为了中国人,
缅怀,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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