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形光琳《群鹤图屏风》,纸本金地着色,六曲一双屏风,各166×371cm,17-18世纪,佛利尔美术馆(Freer Gallery of Art)藏
被誉为当代日本“百科全书”之称的文明史学家加藤周一曾指出:“16世纪末到17世纪初,在京都发生过德川时代美术史上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两件事:一是初期手绘浮世绘,另一是光悦和宗达所创造的琳派美学及其趣味和样式。”
俵屋宗达(传)《槙枫图》(局部),纸本金地重彩,17世纪
俵屋宗达《槙桧图》(局部),纸本金地墨画淡彩,六曲一双屏风,各95×222cm,17世纪
江户时代(1603-1868)初期,日本迎来了较长时间的安定,经济迅速发展。同时,民族文化繁荣、民众学术思想昌盛,城市中的富裕阶层开始形成,民众审美也逐渐提高。曾经被名族武士阶层独占的绘画及工艺品开始走向市民阶层,从而创造了独具市民风格的浮世绘。
葛饰北斋《Fuji from Kanaya on the Tokaido》,木版画,38.8×24.8cm,1830-1833年
而另一方面,文化修养较高的工匠、商人和市民所构成的新兴阶层继承了京都上流社会的文化涵养,以“俗”为主的浮世绘无法满足他们的审美和文化需求。同时,因战乱外出避难的王室贵族返回京都并融入到新兴市民的生活中。因此贵族阶层的文化素养逐渐向市民普及,世俗文化和上层文化得以结合,“琳派”艺术应运而生,以色彩绚丽、美丽夺目的作品向世人展示日式趣味的装饰美。
酒井抱一《秋草鹑图屏风》,纸本金地着色,二曲一双屏风,各144.5×143.7cm,19世纪,山种美术馆藏奠定:逐渐形成的装饰美
虽然“琳派”取自代表画家尾形光琳(Ogata Kōrin)的名字,但其早期的形式探索却始于本阿弥光悦(Hon'ami Kōetsu)和俵屋宗达(Tawaraya Sōtatsu)。1615年,光悦率族人和市民、工匠等迁居到京都北部鹰峰。在那里,他倾心创作并建立了艺术之乡“光悦村”,被后世普遍认为是琳派的开始。
本阿弥光悦书·俵屋宗达绘《鶴下绘三十六歌仙和歌巻》(局部),纸本着色,34×1356cm,17世纪,京都国立博物馆藏
光悦对于王朝美术的崇尚极大影响了宗达的艺术创作,后者在融合大和绘(诞生于9世纪、以日本民族风俗和唐代绘画为基础)技法的同时,确立了一种极具开朗性格、反映新兴市民阶层精神的绘画风格。
俵屋宗达《风神雷神图屏风》,纸本金地着色,二曲一双屏风,各154×169.8cm,17世纪,京都建仁寺藏
《风神雷神图屏风》细节图宗达最为出名的《风神雷神图屏风》是以大面积金箔为底代表天空,突出风神雷神的形象,并用银和墨渲染点缀,扩充了整个画面的空间感。在当时,屏风画还具有陈设和装饰空间的功能——由于照明不足,金色屏风可为室内提供明亮的视觉效果,同时增添生活情趣。
俵屋宗达《源氏物语关屋澪图屏风》(局部),纸本金地着色,六曲一双屏风,各152.2×355.6cm,17世纪,东京静嘉堂文库美术馆藏 《源氏物语关屋澪图屏风》借用古典王朝文学《源氏物语》的故事并采用创造性构图:金色衬底具有传统屏风画的装饰性,而绿山、水流等却呈现一种抽象简约的独特艺术风格。从这些作品中,我们不难看出早期琳派艺术所追捧的形式核心。确立:承上启下的集大成者
尾形光琳《风神雷神图屏风》(局部),纸本金地着色,二曲一双屏风,各166×183cm,18世纪,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尾形光琳《八桥图屏风》(局部),纸本金箔设色,六曲一双屏风,各163.7×352.4cm,18世纪,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此外,光琳在平面装饰设计上也富有天赋。他擅于将有机自然图案、抽象纹饰和明亮的金银双色相结合,使画面在具有绘画性的同时还包含装饰性。比如在作品《红白梅图屏风》中,他用淡墨和淡彩来描绘红白梅花、树干和青苔,将梅树具象表现出来。
尾形光琳《红白梅图屏风》(左侧),纸本金地着色,二曲一双屏风,各156×172.2cm,18世纪,MOA美术馆藏 尾形光琳《红白梅图屏风》(右侧),纸本金地着色,二曲一双屏风,各156×172.2cm,18世纪,MOA美术馆藏传承:洗练而典雅的江户琳派
18世纪末到19世纪初,江户地区(今东京)开始流行新的琳派风格作品,这一时期最受瞩目的艺术家是酒井抱一(Sakai Hōitsu)。抱一自幼接触风雅的文艺世界,倾心于尾形光琳的艺术,甚至编撰了第一本光琳画集《光琳百图》,为琳派的后续发展做出了极大贡献。
酒井抱一《夏秋草图屏风》,纸本银地着色,二曲一双屏风,各164.5×181.8cm,19世纪,东京国立博物馆藏酒井抱一的作品在继承了光琳高雅画风的同时,积极融入与自然、季节变化相关的写实性描绘。作品《夏秋草图屏风》呈现了夏秋两季的花草和清冷蜿蜒的水流。在这里,抱一不仅写实刻画了植被和水流的特征,还细腻地描绘了季节变化所产生的自然之感,这些是以往琳派绘画没有的表现,实为创新。
铃木其一《夏秋溪流图屏风》(局部),纸本金地着色,六曲一双屏风,各165.8×363.2cm,19世纪,根津美术馆藏与酒井抱一共同复兴宗达光琳派的画家还有他的弟子们,其中铃木其一(Suzuki Kiitsu)以新颖独特的画风而闻名。《夏秋溪流图屏风》展示了自然鲜活的生命力:金色平面上是质感粗犷的树干、饱满的枝叶暗示着生机、零星的秋叶随风飘落、透着寒意的水流奔腾湍急……铃木其一的作品使琳派美术在富丽之余又多了几分自然趣味,同时证明这一时期的琳派画风已与早期有较大差异。
铃木其一《朝颜图屏风》(右侧),纸本金地着色,六曲一双屏风,各178.3×379.7cm,19世纪,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铃木其一《四季花木图屏风》(局部),纸本金地着色,六曲一双,各132.8×318.8cm,19世纪,出光美术馆藏影响:远渡重洋的“日本风”
1867年,日本第一次派出代表团参加巴黎世界博览会,欧洲由此兴起一股日本艺术收藏热,其中就包括大量琳派艺术品和带有琳派风格的工艺美术品。与浮世绘作为陶瓷包装纸不同,琳派作品作为典型的日本贵族用品被专门收藏。
爱德华·马奈(Edouard Manet)《女人和扇子》(Woman with Fans),布面油画,113.5×155.5cm,1873年 俵屋宗达《扇面散屏风》,17世纪初这股日本热潮的出现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法国印象派画家。他们早期的作品中就常常出现日本元素,比如爱德华·马奈在《女人和扇子》中,不仅采用琳派的金色背景,还细致描绘了色彩斑斓的日本团扇。这极有可能是受到俵屋宗达扇子主题屏风中构图的影响。
在当时日本的文化背景下,产生这一极具艺术趣味的流派绝非偶然:长期战乱后的解放和经济发展为民众带来前所未有的社会重组,也激发了艺术上追求超越旧样式、建立新流派的创造性思维。时至今日,琳派对现代日本美术影响依旧,正是因为它追求日式趣味的装饰美,为日本绘画和工艺美术提供了一个别样的角度。
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