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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在可解不可解之间——张謇与沈寿

张謇(1853年5月25日~1926年8月24日)字季直,号啬庵,汉族,祖籍江苏常熟,生于江苏海门市长乐镇(即今常乐镇),清末状元。中国近代实业家、政治家、教育家。中国棉纺织领域早期的开拓者。他创办我国第一所纺织专业学校,开中国纺织高等教育之先河;首次建立棉纺织原料供应基地,进行棉花改良和推广种植的工作;以家乡为基地,努力进行发展近代纺织工业的实践,为中国民族纺织工业的发展壮大作出了重要贡献。1922年,破产。1926年7月17日因病在南通逝世,他的陪葬品是:一顶礼帽、一副眼镜、一把折扇,还有一对金属的小盒子,分别装着一粒牙齿,一束胎发。

沈寿(1874—1921)初名云芝,号雪宦。她生长于江苏吴县,从小学绣,16岁时已颇有绣名。1904年沈寿绣了佛像等八幅作品,进献清廷为慈禧太后 祝寿,慈禧极为满意,赐“寿”字,遂易名为“沈寿”。同年,沈寿受清朝政府委派远赴日本进行考察,交流和研究日本的刺绣和绘画艺术。回国后被任命为清宫绣工科总教习,“仿真绣”,在中国近代刺绣史上开拓了一代新风。1911年,沈寿绣成《意大利皇后爱丽娜像》,作为国礼赠送意大利,轰动该国朝野。意大利皇帝和皇后曾亲函清政府,颂扬中国苏绣艺术精湛,并赠沈寿金表一块。同时将这一幅作品送意大利都朗博览会展出,荣获“世界至大荣誉最高级卓越奖”。 1914年,沈寿任江苏南通女红传习所所长。她治校严谨,教学有方,常率学生写生,观察实物,讲述仿真绣色的理论。即使在病中,也让学生围榻听讲赋色用线的道理。1915年,沈寿绣的《耶稣像》,参加美国旧金山“巴拿马—太平洋国际博览会”展出,得一等大奖。着有《雪宦绣谱》一书。

沈寿的丈夫余觉,本名余兆熊,浙江山阴人,后居苏州。余觉少聪慧,16岁应县试,一举即得,少年得志,自命不凡。与沈寿成婚后,夫妻恩爱,乐融融过日子。余觉才气过人,书画皆遁,夫妻俩一个以笔代针,一个以针代笔,画绣相辅,相得益彰。天长日久,沈寿绣技遂压群芳,声誉鹊起。

1904年,慈禧寿辰。余觉的一位朋友叫单束笙,在清廷工商部供职,见沈寿作品,赞不绝口,提议余觉让沈寿呈绣晶献寿。在其怂恿下,沈寿花功夫绣了《八仙上寿图》八幅景屏进献。慈禧大为喜悦,召见赐坐,并特赐“寿”字,沈遂按丈夫意愿,更名为“寿”。

1907年,清廷设女子绣工科,沈寿为总教习。 1911年,意大利都灵开世博会,沈寿绣意大利皇后像“爱丽娜像”,作为国礼送意大利宫室,皇后欣喜之余,颁赠嵌有皇家徽章的钻石金表一块,还酬谢意币。1915年,沈寿携所绣“耶稣头像”到旧金山,获巴拿马世博会—等奖。

沈寿第一个把西方绘画艺术融入了东方绣艺。清末著名学者俞樾喻沈寿为“针神”。据行家说,几十年来,我国的刺绣艺术在题材和产品数量上,以及在风景山水花鸟的技艺方面都已超出了沈寿,但在人物的绣像来说,我们不能不说还没有达到和超过沈寿的水平。她的精美绣品长留人间,至今仍熠熠生辉。在北京、南京、上海、苏州、南通等地的博物馆都收藏有沈寿的绣品。当人们看她绣的《八仙上寿图》、《耶稣像》、《倍克像》、《无量寿佛》、《万年青》、《花鸟册页》、《生肖锄、《观音像》、《文蛤图》、《柳燕图》时,无不为之倾倒,惊叹这位苏绣大师以超人的智慧,爽巧的绣手把传统的苏绣工艺提高到了绚丽神奇的艺术境界。

1910年,清政府在南京举办南洋劝业会,时任江苏咨议局议长的张謇被任命为审查长。当时有一幅顾绣董其昌书。大屏需要鉴定。顾绣是明代上海露香园颇名世家的女眷所绣作品,很有名望;张謇听说沈寿的绣艺高人一筹,特地请她来鉴定真假。绣品刚展开,沈寿即断定为真品,问其何以断定,她说:“一看针法,便 不难辨出。”张春,隙其才识,决定于南通女子师范学校设绣工科,即女红传习所,请沈寿来主持……。

几经周折,沈寿夫妇来到南通。张謇安排余觉在自己办的平民工厂任经理。女红传习所起初附设在南通女子师范学校,后另辟校舍,在南通潦阳路上。传习所第一期招生20余人,以后逐年增加,学制也逐渐完善。所内设有速成班、普通班、美术班和研究班。

沈寿在南通讲艺8年,孜孜不倦,身心交瘁。在教学中,她主张“外师造化”,培养学生仔细观察事物的能力。绣花卉,她就摘一朵鲜花插在绷架上,一面看—面绣。绣人物,她则要求把人的眼睛绣活,绣出人的精神。在沈寿的精心教诲下,培养出一大批刺绣人才,后几十年,江南的刺绣高手,大多出自沈寿门下。

令人遗憾的是,在沈寿的艺术生涯走向顶峰的时候,她也到了生命的尽头。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张謇给了她无微不至的关心。沈寿生病,张謇延请名医为沈寿治病,并以自己的豪宅“谦亭”供沈寿休养。更可贵的是,在张謇帮助下,她的艺术实践得到了理性的升华。张謇深恐她的绝艺失传,便请她讲述绣技,自己落笔。那时张謇已是60多岁老翁。一病妇倚床口授,一衰翁榻前笔录,此情此景,殊可动人。半年下来,撰成《雪宦绣谱》,张謇作序说:“无一字不自謇出,实无一语不 自寿出也。”全书分绣备、绣引、绣针、绣要、绣品、绣德、绣节、绣通八项。从线与色的运用,刺绣的要点到艺人应有的品德修养,以至保健卫生,都有比较完整的阐述,堪为我国第一部系统的刺绣工艺理论著作。可喜的是,沈寿生前,《雪宦绣谱》得以出版。

1921隼6月18日,沈寿病殁于南通,终年48岁。沈寿在弥留之际,依然“镜奁粉盝不去手,衾枕依倚之具,未尝乱尺寸,食饮汤药无纤污。……生平性好,兹谓贯彻始终焉。”这位艺术家,留给人们的,始终是一个美字。

沈寿与张謇。他和她有缘,因为他们可以相遇相知;他和她无缘,因为他们的关系至死都被世人猜疑。

她和他在1912年相识,那时她三十八岁,他五十九岁。她已为人妇,他也早已有了家室。

缘起是一幅顾绣董其昌书大屏,那时他是江苏咨议局局长,因无法辨其真伪,所以想到了她,因为当时她最有资格。

她翩翩而来,面对刚刚展开的绣品,从容而坚定的说:“是真品。”他叹服。

他决定在南通女子师范学校设绣工科,请她主持,她应允。

她的丈夫余觉,浙江山阴人,晚清举人,善书画。早年曾夫妻恩爱,曾为当时一段佳话。可惜后来竟因连娶两房小妾而冷落于她。

她在南通讲艺八年,孜孜不倦,鞠躬尽瘁,培养了大批的刺绣人才,近代江南的刺绣高手,大多出自她的门下。

他对她尊敬乃至崇拜,却始终保持分寸和尺度,直到她病重。

她累病了,腹水严重。他把自己的豪宅“谦亭”让出来,供她养病,饮食起居,关怀有加。

她感动,因为自己已不再年轻貌美,她感慨,因为丈夫的薄情和他的厚爱。

病间,她用秀发绣成“谦亭”二字送给他留念,他亦动情,写下如下的诗行:

枉道林塘适病身,累君仍费绣精神。

美意直应珠论价,余光犹压黛为尘。

感遇深情不可缄,自梳青发手掺掺。

绣成一对谦亭字,留证雌雄宝剑看。

他们的关系,此时在民间已有风传,沪宁的小报更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最出名的是一个想见她而不得见的崇拜者,曾写如下对联讥讽他们:“佛云不可说不可说;子曰如之何如之何?”可因为她的病,他已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她患的是肝病,浮肿日甚一日,他深恐她的绝艺失传,便让她口述,自己落笔记述她的绣技。一个是病入膏肓的病妇,一个是年过六旬的老者,一个讲,一个写,夜以继日。此情此景,观者无不落泪。

半年后,她的《雪宦绣谱》得以出版,他为之作序。

她于在1921年6月18日晨病殁于南通,终年四十八岁。

根据她生前的愿望,他将她安葬于南通马鞍山墓地,墓门石额上镌刻着他的楷书“世界美术家吴县沈女士之墓阙”。旁边缀的是他的名字。

她没有让自己回夫家安葬,或许是因为对丈夫彻底地绝望,或许是因为他。

五年后,他也去世了。他们的墓地离得很近,可以相互遥望。

她就是沈寿,他就是张謇。人生至此,万事已矣,日夜奔腾的长江从他们墓边流过,诉说着那些是非功过,他们之间无论是清白还是暧昧,那份情感都有着不容质疑的美,因为他们已经超越了年龄和美貌,超越了世俗和年代,与风月无关。

根据沈寿生前的愿望,张謇将她安葬于南通黄泥山墓地,墓门石额上镌刻着张謇的楷书“世界美术家吴县沈女士之墓阙”。墓后立碑,碑阳镌刻着张謇撰写的《世界美术家吴县沈女士灵表》,碑阴雕刻着沈寿遗像。

然而,沈寿去世前后,社会上流传了种种关于张謇与沈寿的“绯闻”,沪宁小报推波助澜,遂成了当时一大新闻。

左舜生著《中国现代名人轶事》中谈道:

南通友人告予:当寿与季直之关系,已有风传,余觉曾至南通小住,思一见寿而不得……乃自撰一联,张于门首,以抒积愤。联曰:“佛云不可说不可说;子曰 如之何如之何?”翁同和称张季直有霸才,国人亦有讥季直为土皇帝者,是则觉之处境,固亦有可同情处也。惟余觉之身世不详,否则以此史材,结构成一剧本,得一能作内心表演之前人饰沈寿以演出之,当不难赚世间若干儿女之眼泪也。

其实,这些传闻,盖出于其夫余觉。沈寿死后,余觉以“鳣口孤鹣”笔名撰《余觉沈寿夫妇痛史》,把张謇给沈寿的函件,制咸铜版影印出来,指责张謇“纠缠”其妻,并霸占其绣品。

关于沈寿与余觉盾来的关系,从几件事情可以看出大概。在沈寿赴旧金山期间,余觉一下娶了两房姨太太。虽然在那个年代,男人取小无足见怪,但余觉对沈寿的感情如何也由此可见。沈寿病重时,余觉并不在病榻前,只有其姊及其侄女沈粹缜(邹韬奋夫人)在照顾。张謇曾说,沈寿“遇人不淑,幽忧抑郁,感疾而至于死。”《关于为沈雪君哀辞灵表之缘起》记载:1920年,女士已腹水,余觉自沪来索金钻表押值为用,不予则索其他股东而去。沈寿愤怒地表示:“世有此理乎!……钻表乃吾心结晶所得,持出押钱吾名扫地矣。”至于说张謇霸占其绣品。事实是,余觉曾两次拟在国外出售沈寿的绣品,张謇电示,只准展览,无论什么高价都不要出售。张謇把留存的绣品都交博物馆保存,为后人留下了珍贵艺术财富。

张謇、沈寿的关系并非一般。查张謇日记,在沈寿去世前后,5个月中,记日记93财,其中有34则记述沈寿的病情及死后悼念主事,并流露了深切的思念之悄,如:

七月十五,6,去年此夕,雪宦坐药王庙外看盂兰会灯船也。

九月。十日,移柩至黄泥山。人生至此,方事都已……

另外张謇、沈寿之间有不少赠诗,如张謇的《寄雪君》:

一旬小别宁为远,

但觉君西我已东。

留得俐花朝夕伴,

绿梅个子碧桃花。

沈寿的《题画绣呈蔷师》

虚、堂寂无人,清风动爽籁,几尺青琅歼,一双红绶带;何时到屏幛,午倦目与会。

沈寿病重时,张謇常致函慰问。请看其中一函:“热日易感,切勿俯头绣事,小卧最好。便人去,俯书敬问谦亭主人安否?謇,八月廿六日九时。”一个在中国历史上有大手笔的老人,对一位小女子的关怀竟到如此细节,雪君难免感动。因扶病用自己秀发绣成“谦亭”二字,送张謇留念。张謇也动情,赋诗谢曰:

枉道林塘适病身,

累君仍费绣精神。

美意直应珠论值,

余光犹压黛为尘。

从赠诗看,可见情感交往不寻常。按世俗眼光看,颇为过分。临终之前,沈寿表示死后埋于南通,不过江归籍余家。在封建意识浓厚的那年代,这是需要极大勇气的。一方面说明对余觉的态度,更是对张謇的一种表示。这种热烈的行为使我们看到了这位艺术家的另一面。

沈寿死后5年,张謇也去世了。他们生时相知,死后两人墓相去不远。日夜不息的长江波涛声,伴他们长眠。至于他们之间的感情纠葛,就不用去细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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