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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语言学”的几个趣知识

解释一下语言学到底是什么?学语言学到底在学什么?为什么语言学是有趣的?

一. 什么是语言学

我们从一开始就要注意区分语言和语言学。

根据乔姆斯基的说法,语言是一种能力,语言是我们头脑里的认知加工方式、语言加工过程、认知加工装置和认知加工能力。语言学(linguistics)则是语言学家对我们头脑中语言加工方式和加工过程的模写。所以说学英语,学语言是学习其听说读写,应用语言规则;而语言学是从一门语言纷繁复杂现象中中总结,提炼出它总的规则/规律。

二. 趣味语言学小知识

  • 语法学·金银铜的故事

“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戴比尔斯公司这句广告词可谓家喻户晓。钻石作为奢侈品的象征,长期以来一直受到人们的喜爱。但相比之下,黄金白银的社会地位却更广为人知,如马克思在《资本论》里就下过“金银天然是货币”的论断。金银流行当然受到自然、社会、历史、文化等因素的影响,不过,铜钱在人们的交易活动中同样盛行,现代奥运会前三名分别要颁发金牌、银牌、铜牌,可见铜也属于贵重金属的一种。但为什么历史上只存在金本位、银本位,而所谓的铜本位始终都要与它这两位远方亲戚纠葛在一起?金银和铜究竟是一类东西吗?

闲话少说,我们暂且先不管上文提到的经济学考量,这里给出一个颇为新颖的解释:汉语里头,“金”“银”是一类,而“铜”确实不是它们的同类。那两者区别又在哪里?请看以下语言事实:

(1a)我要买一两金。 (1b)我要买一两金子。

(2a)我要买一两银。 (2b)我要买一两银子。

(3a)我要买一两铜。 (3b)我要买一两铜子。

只要具备汉语的语感,我们一下就能判断出,(1b)、(2b)和(3a)可以说而(1a)、(2a)、(3b)不能说。像(1a)和(1b),或者(1a)和(3a)构成的句组,我们称其为“最小差异对”(minimum pair),因为它们在整个线性排列(linear arrangement)上“只有一点不同而其他全部相同”。只有这样的对比才是具有理论意义的,才能揭露不同句子深层的差异。单纯的“金/银”存在这样的特点:它不能受数量词修饰,如果前头要放“一两”、“一斤”、“一块”等数量修饰成分,那它的后头就得带上个尾巴,如“子”,或者外面再加件衣服,变成“黄金”、“白银”。而“铜”就不一样了,它的后头不能带尾巴,可以自由地受数量词或其他词修饰,如“青铜”、“黄铜”等,它也可以单用,比如人们在市场询问“铜买多少钱一斤?”,这个“待遇”又是“金/银”所不具备的。

最后,运用语言学“词类”的术语,“金/银”属于“区别词”,而“铜”属于“名词”。区别词基本不能单用,只能充当修饰成分(专业一些的话叫“定语”),而名词是一个开放性词类,是汉语中数量最多的。有学者选取43330个汉语词进行统计,名词几乎是区别词的60倍。可见“物以稀为贵”,从语言学投射到日常生活上,这也是个颠簸不破的真理啊。

  • 语音学与人造语言·让电影教你说话

下面我们再用实例来展现语言学的魅力。

好莱坞电影和语言学的关系可非同一般。不夸张地说,1964年奥斯卡最佳影片《窈窕淑女》就可以被视为语音学以及言语矫治方面最好的宣传片。该片改编自萧伯纳的剧本《皮格马利翁》,讲述了语音学家希金斯教授与富翁皮克林上校打赌,帮助伦敦东区出生的贫穷卖花女伊莉莎·杜利特尔改掉一口难听的伦敦土腔,学会上层社会普遍认同的标准发音,从而使她以淑女形象参加游园会获得成功,并以此让希金斯赢得赌彩和美人芳心的故事。这位nerd教授的原型,便是19世纪英国著名语音学家亨利·斯威特(Henry Sweet)。扮演希金斯的演员Rax Harrison(他也拿到了奥斯卡奖)摆弄仪器可以做得有模有样,但发出一个个珠圆玉润的标准牛津音却绝非一日之功,到头来还得靠本片顾问,后来成为国际语音学泰斗的彼得·赖福吉(Peter Ladefoged)亲自出马。作为斯威特徒孙辈中的佼佼者,赖福吉于爱丁堡大学获博士学位,后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从事教学工作多年,培养了大批语音学和语言学方面人才,同时还发表了许多语音学论文与著作,包括探讨我国少数民族语言中存在的特殊发音类型问题,可见赖老先生研究领域之广泛。

当然,让语言学家给电影配音,远不足以显示出语言学的能量。想必大家一定对《星际迷航》、《星球大战》、《阿凡达》以及《魔戒》、《冰与火之歌》这些科幻/魔幻类题材电影非常熟悉,那么,电影中出现的克林贡语、纳美语、精灵语等等,都是怎么来的?毫无疑问,是由语言学家“创造”出来的。南加州大学语言学教授Paul Frommer与导演James Cameron花费四年时间完善潘多拉星球的语言,《魔戒》作者托尔金本身就是语言学家,对古代印欧语非常精通。要让这些语言听起来既有异域情调,又不致于完全失真,这全得依赖于他们对现存语言在语音、词汇、语法等各个层面上的熟悉。随着多年来不断地修订,《星际迷航》系列电影中的克林贡语已经发展为成熟度仅次于世界语的一种人造语言。甚至连莎翁名作《哈姆雷特》跟Google翻译都有克林贡语版本。可以设想,有朝一日,走在大街上的人们纷纷说着自己创造的语言,再服用一颗由《银河系漫游指南》提供的语言翻译药丸,无障碍交流从此不是问题。

  • 司法语言学·追踪/b//p//m//f/的踪迹

语言学的加入,不但“有利于”商业贸易、“帮着”提高电影票房,更能够深入厂矿监狱,法庭课堂,发挥不一般的社会效益。

美国杰出的社会语言学家拉波夫(William Labov)将一生奉献给语言学事业,他坚信语言学研究必须建立在语言的社会基础之上,同时它的成果也可以服务于社会。70年代至今,拉波夫从未间断对美国黑人儿童读写问题的关注,以长期严谨客观研究所得出的数据说明,黑人儿童阅读的障碍源于社团隔离、种族歧视和受方言影响的音素问题,并据此发出了改革教育体制和教学方法的呼声。

课堂之外,法庭上也能看见拉波夫的身影。他分别于1960、1982、1984年,以语言学专家的身份,三次出庭为被告辩护。第一次是为钢铁工人出庭,证明公司给他们的法律文字确有误导倾向;第二次是为领取社会救济金的人出庭,证明当局给他们的法律文字确有误导的意向;第三次是为一个被人告为在电话里恫吓航空公司在某某航班放了炸弹的人出庭,证明官方掌握的电话录音根本不是被告人自己的方言。三次诉讼只有第一例败诉,后两案均宣告胜诉。最后一例尤其精彩,当时司法机关由获得的恐吓电话录音推断嫌疑人就是打恐吓电话的人,再者,嫌疑人作为该航空公司雇员曾和雇主发生不快,其他雇员也都认为他的声音和电话恐吓者很相似。但拉波夫运用了声学手段,分析了单词bomb、there、off和on中的元音,向法庭证明被告的纽约市口音和恐吓者的波士顿口音并不相符。在包括社会语言学分析在内的大量证据基础上,该嫌疑人最终被宣判无罪。

被诬告的人出狱后专门写信感谢拉波夫,说:“我在监狱中等了15个月,盼望能有一个人可以把虚构和事实分开。当我听说这件事在法庭上解决了的时候,真让我感动不已。”拉波夫也为语言学“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品质而感到欣慰,他曾不无感慨地说:“当我的研究被大量事实证明的时候,我的确感到自己触摸到现象背后的真实了,但它远不如'把虚构和事实分开’让我感到满足:一方面,被诬告的人从此可以得到自由;另一方面,陪审团的人因此可以安心睡觉了。”

当你了解了以上故事之后,是否依然觉得语言学显得枯燥乏味,面目可憎?诚然,作为学术,不见得,也不可能总带给人们欢声笑语。但语言中还有黑箱没有打开,还有奥秘留待发掘,语言学的研究就永不会停止。如今的语言学,早已经过科学的洗礼,成为跨学科研究的典范,它不断地从哲学、数学、物理学、心理学、生物学之中汲取养分,成为沟通人文与自然的一座桥梁。语言学不仅能带着我们领略人类社会中千奇百怪的语言现象,更是实践古希腊箴言“认识你自己”的绝佳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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