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时期,由于商品经济的发展及手工艺技术的进步使注重结构选材考究的细木家具开始在江南流行。明中后期以来江南文人士大夫造园之风极其兴盛,对日常在园林中的生活体悟,也使得文人对于家具的功能、材质、以及制式有了越来越细腻的要求,在晚明文人的各种清言小品与笔记中均有大量记载。文人雅集文会以及个人的行乐燕居的场所也往往在园林里的户外庭院中,室内外几乎不分界线,空间流通性极佳。而与之搭配的材质天然制式朴拙的家具也大量流行,体现了晚明文人上承宋人雅制以及对自然野趣的好尚风气。家具也是文人清玩清供陈设与诸般雅事的载体。存世的晚明至明末清初的写实文人小像,或许是当时文人生活场景的一个缩影。
宋晁补之画米芾洗砚图
图中人物头戴四明巾,内穿白衬袍外穿大袖披风,足着皂色云头履,实为典型晚明写实文人行乐图。画中雅士手捧如意安坐于榻上。竹榻尺寸较短,三面围屏,背面为卍字纹,两侧为曲尺纹。榻身正面上部为禹门洞式开光,下部类似木制箱体结构家具。竹榻以湖石为屏,石屏后种有芍药与竹。榻上左侧置铜簋式炉、朱漆香合、筋瓶,为炉瓶三事。右侧为书籍卷轴,笔筒上有硬木纹,或为黄花梨制,白瓷梅瓶内插一支红珊瑚。身边有童子烹茶,另一位童子在池中洗砚。园中有盆景、仙鹤,书斋内有古琴、清供,似乎是文人理想的生活场景与状态。
宋晁补之画米芾洗砚图(局部)
榻始终是文人最喜爱的一件家具,坐卧皆宜,比任何椅具都更加舒展自由,而在各种材质的榻中竹榻似乎又是最质朴的一种,就好比文人山居别业喜筑茅屋。这种对竹榻的喜好在宋代就已滥觞;宋代罗大经所著《鹤林玉露》 甲篇·卷二:“农圃家风,渔樵乐事,唐人绝句模写精矣。余摘十首题壁间,每菜羹豆饭饱后,啜苦茗一杯,偃卧松窗竹榻间,令儿童吟诵数过,自谓胜如吹竹弹丝。”
明代文人延续了这种对竹榻的喜好及相似的生活状态,文徵明《初夏遣兴》:“雨浥浮埃绿满庭,晚花初试水冬青。小窗团扇春寒尽,竹榻茶杯午困醒。”陈继儒《小窗幽记》:“余尝净一室,置一几,陈几种快意书,放一本旧法帖;古鼎焚香,素麈挥尘,意思小倦,暂休竹榻。饷时而起,则啜苦茗,信手写汉书几行,随意观古画数幅。心目间,觉洒洒灵空,面上俗尘,当亦扑去三寸。”这些语句好似就在描写画中的场景。
明代高濂所著《遵生八笺》起居安乐笺中对竹榻的记载:“以斑竹为之,三面有屏,无柱,置之高斋,可足午睡倦息。榻上宜置靠几,或布作扶手协坐靠墩。夏月上铺竹簟,冬用蒲席。”,也符合画中竹榻的形制。
明万历二十四年(1596)沈俊绘钱应晋像
图绘钱应晋头戴皂色唐巾,腰系皂色绦绳,穿白底灰缘道服,足着朱履,坐于竹榻上。竹榻无屏,为斑竹制成,与木制箱体式榻结构异曲同工,颇有古意。旁置朱漆四平式小香几,上陈哥窑簋式炉,黑漆高足香合,筋瓶。青铜觚内插山茶梅花。
明天启四年冬日(1624)曾鲸写赵庚像
赵庚头戴羲之巾身穿水色道袍,足着青色翘头方履,坐于竹榻上,竹榻结构较前两幅画像更为简洁,顶部四周为圆包圆,底部为横枨加矮老,用材同样为斑竹。竹榻上铺白褥,放置书籍画轴。旁置一随形树根香几,上陈香炉香合。
明崇祯,刘宗周行乐图(局部)
刘宗周头戴周子巾,身着大袖道袍,足着方头红履,坐于榻上。榻为无围屏的凉榻,冰盘沿下接束腰,膨牙鼓腿,牙条两端有倭角,腿足下接托泥,似为黑漆制品。榻上似乎铺盖了蒲席,上陈铜鼎炉及朱漆香合、青瓷花觚以及书籍。旁边侍立一位青衣童子手持如意,又有仙鹤闲庭信步。
崇祯三年(1630年)房海客像(局部)
画中房海客头戴飘飘巾,身着道服,趺坐于豹皮蒲团上。身后松荫之下设有屏榻。屏风为山水画心大座屏,木榻制式高古,为箱体结构,每格间安装壸门式圈牙。榻上陈设宣德炉,朱漆香合及筋瓶,果盘及铜觚插花清供,供奉乌斯藏鎏金铜佛一尊,旁边还放置了书籍如意等。
明 曾鲸 沛然像轴(局部)
施沛头戴飘飘巾,身穿浅色道袍,盘腿坐于木榻之上。木榻无屏,膨牙鼓腿,中部有短柱分为两格,有古制遗风。
施沛背靠天然树根隐几读书。明代高濂所著《遵生八笺》起居安乐笺篇:“隱几,以怪樹天生屈曲若環帶之半者為之,有橫生三丫作足為奇,否則裝足作几,置之榻上,倚手頓顙可臥。《書》云“隱几而臥”者,此也。余見友人吳破瓢一几,樹形皺皮,花細屈曲奇怪,三足天然,摩弄瑩滑,宛若黃玉。此老攜以遨游,珍惜若寶,此誠稀有物也。今以美木取曲為之,水摩光瑩,亦可據隱。此式知者甚少,廟中三清聖像,環身有若圍帶,即此几也,似得古制。近日塑像,去其半矣。
晚明佚名行乐图(局部)
雅士头戴飘飘巾,身穿蟒纹赐服青色道袍,手捧如意坐于榻上,身后放有古琴一张。木榻以湖石为屏,造型简约文气,三围子中部略高,矮束腰,直腿纤秀底部为矮马蹄足。榻上铺陈似为锦缎包边的蒲席。席上有朱漆四平式矮香几一张,壸门式牙板,足部挖矮马蹄。几上陈设抄手砚、书籍、炉瓶三事,青铜尊内插有红珊瑚及灵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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