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点滴-54

54，思维的由来和本质

在人类大脑中运作的思维是文化方式的而不是生物方式的，是建立在概念和概念抽象运作的基础上的。也就是说，思维的基础是概念和概念的抽象运作。

经常看到有些学者在说，人类的大脑有思维，动物的大脑中也有思维。还有的学者把思维分成为本能思维和文化思维，更有的学者提出了动物和人类一样具有本能思维，人类除了有本能思维，还有哲学思维等等的莫名其妙的见解。这些情况实际地说明了，无论国外和国内，对于思维的基础，思维的本质、思维的由来并没有深入地、透彻地搞清楚，各种论著和论述荒谬甚多。

要搞清思维的基础，思维的本质，思维的由来就要从基础理论的创立上，弄清人类意识结构是如何历史地生成的；弄清两种不同的意识方式，即身体方式的意识方式和概念方式的意识方式的区别；弄清概念的身世和由来，以及概念抽象运作的逻辑架构即概念逻辑，才能揭示人类大脑中的思维活动是一种怎样的运动，给出思维的透彻说明。

搞清思维的基础，思维的本质和思维的由来，既是一个哲学的问题，亦是一个科学的问题。

为什么这样说呢？

首先，现代哲学的发展越来越聚焦于揭示人类的主体方式。人类的主体方式的特点是，它不是天赋的、静止的和孤立的，而是处在历史过程的生成和发展中，处在生物性进化和文化性进化的演变中。

上个世纪以来，国外不少学者陆陆续续提出了人类文化进化或文化演化的各种观点，尽管这些文化进化和文化演化的观点大多处在碎片化的立论中，但它们实质地为哲学的发展开辟了新的方向。当代哲学的突出任务就是要从哲学的高度，更为深入地、系统地勘察和揭示人类文化进化的起源和过程，揭示人类的主体方式是怎样继自然状态的生物性进化而进入文化性进化，造就一种文化制导的人类主体方式的。

其次，当代科学技术的发展，特别是以电子计算机为支撑的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越来越指向了具有人类智慧的机器人制造。世界上许许多多杰出的计算机程序员和工程技术人员日益渴望在人工智能机器人制造上实现突破，最终获得思想、智慧、自我意识和实践创造的人类意识能力。而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要获得意识能力，达到人类智能水平，就必须透彻地懂得人类的意识结构，是通过怎样的历史过程和载体方式而生成运作的。

这样，无论对于哲学发展还是科学技术来说，都需要关于人类主体方式的新的基础理论的创立。西方哲学无论在逻辑方式，心灵方式，概念运动，符号指称，语言分析，心理本能，精神结构，文化演变等方面都作了大量的工作，为人类主体方式的深入清理和新的基础理论的创立提供了不可或缺的思想启示和宝贵的资料。

西方哲学对人类主体方式的勘察和揭示取得了许多重要的学术成就，但这些重要的学术成就，无论是亚里士多德的形式逻辑，康德的心灵方式，黑格尔的概念论，英国剑桥的语言分析，卡西尔的符号学说，弗洛伊德的精神结构等等，都有一个根本性的缺陷，即都在总体上认为人类主体方式是一种先验构造，是生而具有的。这样的根本缺陷使得西方哲学始终没有能够再跨前一步，从先验和经验统一的更高视野上，深入地、系统地看清人类主体方式的身世和由来。即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人类的主体方式是怎样在先验和经验的统一的历史过程中，生物性进化和文化性进化的历史过程中生成和演变的，并由此透彻地说明，人类的意识结构，人类的语言能力，人类的概念能力，人类的思维能力，人类的自我意识，人类的实践创造能力是怎样历史地生成和发展的。自近代以来，西方哲学始终沉浸在先验论的哲学瓶颈中，极大地妨碍了西方哲学在人类主体方式的勘察上获得更为重大的突破，至今仍处在种种先验框架的各自立论的碎片中。

当代哲学极其需要从先验和经验的统一中，从实在的，世俗的经验历史过程中，揭示人类主体方式的生成、由来和发展，以更高的哲学视野把各种关于人类主体方式勘察挖掘的碎片系统地聚合起来，完成人类主体方式的新的基础理论创立。

一

我们的大脑在进行认识，进行思考，进行构思，进行设计时，是以三种最为基本的符号系统为载体的，即声符、图符和字符这三种符号系统为载体的。离开了这三种符号系统，我们的大脑尽管可以通过身体方式的感官，如眼球、耳朵、鼻子、舌头、机体等器官和各种自然对象的联结，生成形状、色彩、位置、大小、速度、气味、口味、轻重、软硬、冷热等等的感知样式，以及对人体内在器官，如消化系统、血液循环系统，呼吸系统，泌尿系统，骨骼系统，神经系统所产生的种种内在感受生成种种不同的感知样式。但这些外在的和内在的感知样式都是身体方式的感知，而不是概念方式的认知。

要达到概念方式的认知，我们的大脑必须能够赋予所经验到的对象予各种感知样式的名称的规定，通俗地说就是能够给对象起一个名称，使得凡物皆有名，从而使得一切感知样式的对象都有自己的专有名称的规定。

那么，我们的大脑是通过怎样的方式赋予感知样式对象专有名称的规定呢？这就涉及到了符号指称。大脑不能凭空赋予对象名称，而是通过符号的制作和使用，通过符号方式的指称来赋予对象名称的。在人类历史上，远古时代的人种，首先是使用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来指称对象，赋予它们专有名称的，如用“鹿”这个声音指称被称之为“鹿”的对象，从而使得“鹿”这个发声由喉咙里的生物性叫唤转变为了指称性声符，从而赋予所感知对象于“鹿”的专有名称。另外的还有一个方式是，通过前肢即手的刻划和画画，用一个“鹿”的视觉图形来指称被称之为“鹿”的对象，从而赋予对象“鹿”的图形指称，等等。而更进一步的“鹿”的字符的制作和使用，则是从图形中遂渐演变出来的，世界各地远古时期的最初的古代文字都是象形文字就说明了这点。

没有声符、图符和字符的产生，以符号的方式指称对象，生成符号指称和感知对象的联结，人类的大脑是无以赋予对象于名称，做到凡物皆有名的。这样的可以实实在在地勘察到的事实，却被许许多多的学者所忽略，他们没有意识到正是符号指称和对象联结的起名是认识的开始。

进一步，人种的大脑，又通过各种摹状的指称，关系的指称的综合，生成对象的性状描述和综合规定。如，“鹿属于哺乳类、偶蹄目，大多数种类具有的特点是，四肢细长、尾巴较短，雄性体形大于雌性，通常雄类有角”。这样的性状描述的综合规定实际上是由一连串的相关指称组成的，这就清晰地表明名称和性状都是符号指称的造就。

符号指称的名称规定和性状规定，造就了人类头脑中的事物概念和认知，使得人类大脑中的身体方式的感知样式转变为了概念方式的抽象认知。

所谓概念，就是我们头脑中的一种符号标识的，指称和对象联结的，名称和性状抽象构造的事物规定和认知。黑格尔的逻辑学认为，概念是一种高高在上，统摄一切的“绝对理念”的运作方式，他的见解使得概念离开了世俗土壤，成为了一种无以讨论其身世和由来的玄妙之物。而我的研究认为，概念是一种意识方式，这种意识方式起源于人类早期的符号指称文化。

概念在人类头脑中的产生和出现，是符号指称的造就，它的生成和出现，在人类头脑中造就了两大变化：

第一，造就了一种人类独有的身体方式感知和概念方式认知联结的意识结构。在概念产生和出现之前，人种大脑和动物大脑一样，是生物性的大脑。这种生物性大脑的意识活动是身体方式的，即是以身体方式的感官知觉样式为基础的。在这样的基础上，大脑所进行的感官知觉意识活动只能提供视觉的、听觉的、嗅觉的、味觉的、体觉的感知样式。概念的产生和出现，则使得人类大脑的意识活动在身体方式感知基础上，有了一种符号指称的概念方式认知的加入，从而使得人类的大脑产生了一种身体方式和概念方式联结的意识结构。这样的意识结构的生成和出现，使得人类的大脑既有身体方式的感知一面，又有了概念方式认知的一面。这样的意识结构，是动物世界所没有的，是人类意识活动和动物意识活动的根本区别。

人类的大脑能够运用符号指称生成概念认知和概念运作，动物的大脑则不会运用符号指称生成概念认知和概念运作。其深远的因果关系是，动物的历史进程缺失了一个符号指称的历史环节。至于符号的制作和使用，并不是卡西尔在《人论》中所说的，是人类意识结构中的先天能力，恰恰相反，符号指称是从人种群体狩猎、采集的食物分享生活中的分配指称需要中发展出来的。

第二，造就了人类的概念认知和概念逻辑，使得人类的意识活动获得了概念制导的实践能动。

1、通过符号指称为特质的概念抽象，把身体方式的直观感知转变为概念方式的抽象认知。当我们谈论人类认知时，需要特别指出，人类的认知是一种概念方式的认知，这种概念方式的认知是动物世界所不具有的。动物的大脑缺乏概念方式的加入，只有身体方式的感知而没有概念方式的认知。是不会对经验到的感知对象样式，进行名称规定和性状描述的概念认知和构造的。

2、通过概念的抽象运作，生成人类思维的逻辑架构。概念的抽象运作包括：概念生成的运作，概念组合的运作，概念进阶的运作，概念縯绎的运作，概念自我意识的运作，概念反馈制导的运作，等等。概念抽象运作造就了人类大脑的思维活动，人类的观念、思想、自我意识，精神世界和物质创造都是建筑在概念抽象运作上的。

概念的抽象运作架起了人类头脑的逻辑方式，即概念逻辑。提出概念逻辑这个哲学概念，在于概念逻辑是概念抽象运作生成的架构，它是逻辑和逻辑学的根本所在和全体所在。概念逻辑生成于和制导于概念的抽象运作，它的本身不是自我绝对的和一成不变的，会随着概念抽象运作的繁茂发展而成长扩展的。

3、通过概念反馈的经验实证求取，生成人类的概念制导的实践创造。人类和动物的区别是，在动物世界中，动物的意识行为始终处在自然之物利用的生物性智能中。而人类的意识活动则进一步通过概念方式的抽象建构，生成了种种非自然之物的概念事物图像，这种非自然之物的概念事物图像活跃在人类头脑的抽象构建中，在人类意识结构运动的驱动中，反馈于经验实证的求取，即抽象和经验统一的实证求取，使得人类的意识活动从自然之物的利用走向了概念之物的实践创造。如，动物会利用自然之物的石块砸碎坚果，但动物不会如同人类那样把自然之物的石块加工为石器。人类的各种工具制作，建筑制作，机械制作，产品制作，工程制作，科技制作，艺术制作，等等，在本质上都是概念之物的创造，这样的概念之物创造从简陋到精细，从简单到复杂，从低级到高级，驱动了人类的生存方式从采集时代进入到农耕时代，从农耕时代进入到工业时代，从工业时代进入到科技时代，从蛮荒时代进入到文明时代，从生物时代进入到文化时代，从感知时代进入到文化时代，从生物时代进入到文化时代。并造就了人类社会组织方式，人类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的不同历史形态的演变。

二

人类思维是建立在概念基础上的，是以概念的抽象运作为存在方式的，没有概念和概念的抽象运作，人类的大脑就会失去思维，这是思维的本质所在和界限所在。

了解思维的存在方式，那么很显然，人类的大脑因有概念方式的加入而发生思维，动物的大脑因缺乏概念方式的加入而没有思维。

概念方式的加入不是自然方式的，而是文化方式的。不是大脑自带的先验功能，而符号指称文化的造就。

从古至今，地球上的生命体在生物性进化和文化性进化中，相继生成了三种不同的意识方式。即：低等生物的刺激反应意识，高等动物的感知判断意识，人类的概念认知意识。

这三种意识方式中，前两种意识方式，即低等生物的刺激反应意识和高等动物的感知判断意识是身体方式的，是生物性进化的成果；后一种意识方式，即人类的概念认知意识，是建立在符号指称运作的基础上的，是文化性进化的成果

低等生物的刺激反应意识，是建立在细胞和细胞群自主生存求取的生物性基础上的。低等生物的刺激反应主要有：营养摄取的刺激反应，能量摄取的刺激反应，食物摄取的刺激反应，以此展开细胞和细胞群生存繁殖的主体行为。自主生存求取的刺激反应是生命体最为初始的意识形态，这种最为初始的意识形态广泛地存在于微生物、植物，以及昆虫等低等生物的世界。

高等动物的感知判断意识，是建立在自主求取生存的感官、神经回路、大脑中枢和运动肢体组成的知觉系统基础上的。感官、神经、大脑和运动肢体是从细胞群的专门化进化中生成出来的，是生物性进化的成果。高等动物通过眼睛、耳朵、鼻子、舌头、机体和运动肢体等不同方式的感官样式造就，经神经回路在大脑中枢合成各种直观感知，并由此生成直观判断的主体行为。感知判断是一种比刺激反应更为高级的意识方式，这种意识方式广泛存在于动物世界中。

无论低等生物的刺激反应意识还是高等动物的感知判断意识，都是建立在身体方式的基础上的，它们是经验直观的激发机制，是不会发生对象名称和性状构造的思维的。许多学者不懂得这个原理，认为动物的大脑也有思维运动，这样的见解从根本上来说，是没有深入地透彻地搞清思维的本质和界限，搞清人类的意识结构，把概念方式的意识活动和身体方式的意识活动混为了一谈。

人类的概念认知意识思维是文化性进化的生成。概念认知意识思维的特点是，一是通过符号指称的制作和使用，把身体方式的直观感知的对象样式，转变为名称和性状规定的抽象构造，这样的抽象构造在人类头脑中生成了各种概念和概念认知；二是，使得人类的头脑由此发生了种种概念的运作，生成了复合的和实践的思维运动。

人类大脑中的思维是概念方式的，这种概念方式思维的特点是：

第一，它以概念和概念逻辑为存在方式。当我们的大脑在进行思维时，它的本质就是通过概念和概念逻辑的架构，生成人类的认知，人类的事物观念，人类的思想、知识和自我意识的精神建构，以及概念制导的实践创造。

第二，它以概念逻辑为架构。人类的思维不是杂乱无章的，而是有它的逻辑规则的，逻辑规则由概念运作生成而又制导概念运作。好比游泳的规则由游泳生成又制导游泳。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中认为，形式逻辑是思维的第一原则。然而就思维而言，概念逻辑才是思维的总则。概念逻辑内含：概念的生成逻辑，概念的运作逻辑，概念的推导逻辑，概念的反馈逻辑四个范畴。

三

让机器拥有人类思维是计算机工程师和程序员们的梦寐所求，也是人类期望走向新人类或超人的梦想。

有报道称，复旦大学或让机器人产生人类思维方式，对此，我以为并不现实。第一，让机器人产生人类思维是一道世界性的难题，其关键在于，至今为止计算机智能技术的逻辑方式仍处在缺乏自主生存求取的程序运算水平上。第二，就世界范围而言，无论在哲学和科学领域都没有人类意识结构的基础理论创立，学者们至今没有能够从根本上搞清人类思维方式的基本构造和运作方式；第三，在人类思维理论上，至今我们未见复旦大学有何新的基础理论的创立和建树，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复旦大学或让机器人产生人类思维方式，实在是一种无稽之谈。

要让机器人拥有人类思维，就必须懂得人类思维是怎样产生的和运作的，这样的主体架构是建立在怎样的基础上的，是按照怎样的逻辑方式运作的。在哲学史上，古希腊的亚里士多德探讨了思维的基本规则，即形式逻辑，从内涵和外延，归纳和推理，三段论演绎等方面，提出了思维所遵循的规则，迈开了对人类思维方式探讨的第一步。

在近代哲学史上，康德在长久沉思的敏悟中觉察了人类的心灵方式，提出了认识的原理，即心灵提供认识的模版，经验提供认识的对象，人类按照自己的心灵方式制作和建构认识。康德的学说从人类思维运动的规则探讨，走向了人类思维主体架构的探讨，迈出了哲学的第二步。

继康德之后，黑格尔的概念论，卡西尔的符号论，以及现代语言分析哲学，以及集合逻辑的探讨等，都对人类意识活动的主体架构进行了发掘，提出了许多重要的见解，

而今天哲学就需要迈出它的第三步，把视野投向地球生命意识的进化历史，勘察人类意识结构的生成历史，以新的求解创立生命意识的进化理论，人类意识的结构理论和新的概念理论，由此揭示人类头脑中的思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建立在怎样的载体基础上的，是按照怎样的主体架构方式运作的。只有这样，才能为人类智能机器人的创造提供新的基础理论，为人类智能机器人的运作提供概念逻辑的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