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多年临床所见之失眠有四种情况:
1、入睡不能;
2、睡眠时间短,醒即不能再睡;
3、时睡时醒极易醒觉、
4、似睡非睡,乱梦纷纭。
以病因论,可分十余种不同因素皆能导致失眠。
1、心肾不交失眠者,多属心火独炎于上而不下降,肾水亏乏于下而不能上升。心肾不协调,阴阳相隔,故不能成寐。
2、血不上荣之失眠,心主血脉,心血不足,脑失营养,亦不能睡眠。
3、脑肾不足失眠者,因脑为髓海,而肾生骨髓,脑与肾密切相关,“劳伤肾”,用脑过度,则伤肾气,肾亏则脑不足,遂不得安睡。
4、心阳亢盛失眠,心主神明,心火偏亢,阴阳不调,气不得宁故不寐。
5、阴虚不眠者,阴主津主血,津少血亏无以养心,心虚则神不守舍,难于入寐,或忽寐忽醒也。
6、阳虚不眠者,经云:“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阳入于阴始能安眠。今阳虚,阳不入阴故不眠,张景岳说:“阳有所归,神安而寐······阳为阴抑,则神索不安,是以不寐”。《证治要法》说:“病后虚弱及年高人阳衰不寐”,阳虚、阴虚。阴阳不协,即引起失眠,合乎现代医学认为大脑皮层兴奋、押制失去平衡而产生失眠之理。
7、《素问·逆调篇》说:“阳明者、胃脉也,胃者六腑之海其气亦下行,阳明逆、不得从其道,故不得卧也。”又经云:“胃不和则卧不安”,所以胃热、胃实、胃虚皆令人不得安睡。胃热多由于食积不消,积食生热,扰乱心神以致不眠。胃主卫,胃实则卫气盛,胃气独盛于阳,不入于阴故不眠。若胃虚亦不眠,以其虚,则胸中似饥,若无所主,得食则能卧,是其明让证。
8、胆受邪,精神不宁。肝胆相连又为表里,胆热、胆虚、胆寒皆影响于肝。胆热则肝阳亢盛,上扰清窍故不寐,胆寒则致肝虚,血不归于肝则难成眠;胆虚则易惊,精神无所主,入睡不易。
9、肝经受病,为五志七情所扰不眠者,以肝性条达宜舒展,若精神过度紧张,情志抑郁皆能引起肝郁不舒,以致调节失常,不能安卧,遂成失眠。余治失眠症中,此一类型最为多见,原因复杂,隐晦变幻,不易究诘。
此外尚有思虑伤神不眠者,气血双亏不眠者,皆可包括于上述各类型中。
至于治法,调阴阳、理气血、治脏腑、和营卫,方法众多,要在辨证施治,不用安眠类的药物,且可取得长期稳定的疗效,治病求本,体现了祖国医药学的特点。
兹将治疗方法概述如下:
1、凡心肾不交者,宜用酸枣仁汤或枕中丹及《理虚元鉴》之养心固本汤,以交其心肾。
2、血不上荣者,宜用八珍汤加朱砂安神丸,磁朱丸、以安其心神。若系虚寒,则宜用《证治准绳》之远志饮子或十四友丸以补之。
3、脑肾不足者,若为肾水亏,则用六味、杞菊、麦味地黄汤或丸以滋肾水。参以枣仁、龙骨、牡蛎等以收敛之。若是梦遗及虚怯者,则十全大补汤或丸、三才封髓丹及还少丹之属,皆可用之。
4、心阳亢盛者,心烦不眠,宜以黄连阿胶鸡子黄汤为主,加龙骨、牡蛎以敛其阴。
5、阴虚不眠者,以生津养血为先,用二冬、二地、二至、玄参、阿胶、花粉、石斛等味,以滋其源,参以安神之品,则津回神安,绮石老人有言:“专补肾水,不如补肺滋其源”,此治本之旨也。
6、阳虚不眠者,以益气为先,气属阳,益气即所以补阳,宜用参、芪、术、怀山药、石莲肉以固其气,亦即绮石老人:“阳虚之所当悉,统于脾也。”之意。
7、胃热不眠者,胃实不眠者,多系痰火为患,宜用半夏、茯苓、川连、枳实、石菖蒲以导痰化滞。王肯堂之治失眠以理痰气为第一义,盖即指此。胃虚不眠者,宜以秫米半夏汤合异功散或归脾汤。
8、胆热不眠者,宜用温胆汤去姜,仿陈修园之意以清胆中之火,甚则加胆草以折其势,火退则已。
胆寒不眠者,胆虚不眠者,用千金温胆汤。(按:此方载在《千金方》内,以生姜分量最重),《兰台轨范》说明:“大脑后虚烦不得眠,此胆寒故也,宜服。”又云:“方中一味生姜,已足散胆中之寒”。是以说明制温胆汤之意义,生姜散寒,兼振脾阳,胆寒散,脾阳振,自能入睡。
但近人用此方,每多去姜,此系采取《时方歌括》所载之方。陈氏并云:“二陈汤为安胃祛痰之剂,加竹茹以清膈上之虚热,枳实以除三焦之痰壅,热除痰清,而胆自宁。和即温也,温之者,实源之也。”
亦有加茯苓者,此系采用《证治准绳》治惊门内之方。
我个人体会,治病用药,贵在辨证精确,灵活运用。如系胆经虚冷,自以遵守《千金方》之法为是。如系胃有伏热,胆虽虚而非寒甚者,则不妨采取陈氏之意,是在医家临证时审度之。
9、肝为五志七情所扰不眠者,宜采用炙甘草汤,诸复脉汤、柴胡如龙骨牡蛎汤或逍遥散、十味温胆汤之类。其有因肝虚所致,可用《本事方》真珠母丸。
此外更有多梦卧不安者,以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与栀子豉汤合用,多有效;或栀豉汤、朱砂安神丸加琥珀末(按:栀豉汤本系治虚烦之法,但多梦不安者,加此二味,亦颇有效)。
又有教师、演员职业者讲演过多,伤津伤气而致失眠,以柏子养心丸、天王补心丹治之。
又有胆胃俱病失眠者,治胃无效,治胆亦无效,胆胃合治方能奏效。
更有一种久患失眠而阳痿者,则须用鹿茸、仙灵脾、故纸、巴戟天等药以助阳,睡眠即安。此即张景岳所谓:“阳为阴抑,宜养阴中之阳”之意。
本文选自:《施今墨临床经验集》,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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