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担心你会对过多的代数感到疲惫,在进一步讨论有关算符的一般性质之前,让我们讨论一点物理——引入算符的一个重要的实例,时间演化算符(time-evolution operator)。
设系统在时刻的态为,另一时刻的态为,态是怎样从一个变成另一个的?我们想要的无非是“输入一个态,输出一个态”,可以用一个算符来作为桥梁:
称为时间演化算符,简称演化算符,其有两个输入参数,表示演化从 t0 开始,到 t 结束。对右矢而言算符的作用是从右到左的,故两个时间参数也从右到左写,注意不要搞错。
这样抽象的关系式能告诉我们什么呢?让我们通过一系列物理上的要求将其具体化。首先,如果我们待在同一个时刻,即,那么应该有
其次,一段时间演化可以分成多步,如:
即,演化算符的复合仍然是演化算符,参数“首尾相接”:
其中我们并不需要限制这几个参数的大小关系,这可以容纳反向演化——已知后来的态,要求之前的态(【注】注意这和时间反演不同,是单纯的“倒带”。),如:
即,交换演化算符的两个参数将得到逆算符。相应地,让左矢从演化到的算符应为
人们往往将演化开始的参考时刻设为,此时演化算符中可以只写出终止时刻:,问题中不考虑多个终止时刻时甚至直接写为。
考虑态的内积如何随时间演化还将得到另一个重要的要求,对任意初始态,默认归一化则初始内积为,由于自身内积有总概率这一物理意义,则任意时刻态的自身内积都应为:
一次归一化,始终归一化。这告诉我们
——演化算符取厄米共轭就得到逆算符,取等于取逆称为算符的幺正性(unitary,是的,这就是个音译)。因此,人们常将量子力学中的时间演化称为幺正演化。我们立刻看到幺正演化的后果是,不仅态的自身内积,任意内积都不随时间变化:
这一性质时常称为信息守恒。
与幺正演化针锋相对的则是投影测量,投影测量从现象上看起来会丢失信息,许多人将这视为我们宇宙中不可逆性的起源(之一)。当然,投影测量只是一个理想化的黑箱,测量过程的物理实质仍有待商榷。
通过考虑所谓的无穷小演化,我们可以得到演化算符的最具体形式。设从时刻演化到与其邻近的时刻,演化算符为,可对其形式上泰勒展开:
其中算符刻画了这个无穷小演化算符相对于单位算符的偏离程度。是否考虑更高阶的项不影响最终结论,考虑一阶就已足够。幺正性要求
若从一开始就保留高阶项则仍能得到同样结论。要让等式成立,就要求
即是厄米算符。
这意味着什么呢?实际上,我们先前对演化算符的要求恰好是数学上对群(group)的要求,态空间上全体演化算符构成了一个群,时间平移群(time translation group),上面引入的算符 Ω 就是这个群的生成元(generator)。我们并不需要你熟知群论,重要的是,艾米·诺特(Emmy Noether)提出的诺特定理告诉我们,时间平移的生成元就代表能量!
准确地说,和哈密顿量算符(Hamiltonian)成正比,而能量是哈密顿算符的本征值——我们很快就会学到。由于都没有单位——无量纲,则与相乘的应该有时间倒数(频率)的量纲。为了量纲平衡,等于哈密顿算符除以一个有角动量或者说作用量的量纲的常量,提到量子力学中有角动量量纲的常量,我们自然想到普朗克常量:
无数量子力学实验验证了这确实和我们在SG实验中遇到的是同一个常量。
一般地,考虑和之差:
我们得到
这就是演化算符的薛定谔方程(Schrödinger equation for the time-evolution operator)。
量子系统的时间演化由一个幺正的时间演化算符给出,演化算符通过薛定谔方程由系统的哈密顿量决定。
演化算符的薛定谔方程,或者简单说,幺正演化是量子力学的基本假设,无论是否考虑相对论、考虑的对象是粒子或是场,这个最广义的薛定谔方程都成立。薛定谔方程的线性性再次强调了量子力学是一个线性理论。在方程两边同时右乘初始态,注意到这是个常矢量,可以放进时间求导内,有
这就是(稍微狭义的)态矢量的薛定谔方程(我们将来会看到,还可以让态不随时间演化,而是让算符随时间演化,得到海森堡方程。)。
态矢量的薛定谔方程告诉我们态的时间演化不能突变,于是可以回答一个常见的问题:“测量投影后会怎么样?”答案是以投影得到的末态为新的初态代入上述方程,结果是态会“一点一点地”(关于时间必须可导!)偏离这个新的初态,如果短时间(相对于态演化的快慢)内再次测量,则大概率会投影到上一次的结果——态还没来得及偏离太多。
而薛定谔最初给出的狭义的薛定谔方程:
则是非相对论无自旋单粒子的位置波函数的方程(定语很多!),其具体意义将来会介绍。
为了求解微分方程得到,我们需要知道。我们可以先考虑和我们要处理的量子系统类似的经典系统,其哈密顿量常常可以诠释为动能加势能,并且其中只包含位置和动量两个基本变量。如对一个自由运动的电子,考虑一个自由运动的经典质点
按这个表达式将动量替换为动量算符(同样要将来引入)就得到了哈密顿算符(【注】这里出现的另一个量,质量为什么不换成算符呢?一种回答是,经典哈密顿力学中只考虑正则坐标和正则动量,既然量子力学继承其概念,那我们可以合理认为只有位置和动量需要算符化。但实际上有质量算符!比如对中微子我们就引入了质量算符,为什么?因为我们观测到了中微子振荡——中微子处于不同质量的叠加态——的现象。换言之,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经验事实的驱动。)。当然,也有一些没有经典类似的量子系统,那时我们就要另想办法。
注意到
作为演化算符本身的导数,本身也可以随时间变化,甚至不同时刻的可以不对易。我们暂且考虑简单的情况:
此时我们只需要不断地进行无穷小演化,就可以得到完整的有限大演化,具体来说,将演化时长分成份,则依次复合有
取的极限,则有
仿照实数集上的极限,我们将上式右边的这样的极限定义为算符的指数,即
求出上述极限就求出了演化算符,由于不变,只需要调整其中的初末时刻和,作用到态上,就可以得到我们想要的任意时间演化。
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