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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论·医案·医话】刘喜明运用升降散加减治疗儿童高热案举隅





摘 要


高热 是儿科急诊常见症状,往往传变迅速,易出现动风、动血、闭窍等险恶证候,准确辨证治疗是预防传变的关键。刘喜明教授临证活用经方,方精药简,常运用升降散加减治疗儿童急性高热,尤其是急性传染病引起的高热,如甲型H1N1流感、亚急性坏死性淋巴结炎等,疗效显著。

引 文 格 式

朱晓云,周英梅,汤阳. 刘喜明运用升降散加减治疗儿童高热案举隅[J]. 国际中医中药杂志,2022,44(2):217-219. DOI:10.3760/cma.j.cn115398-20201120-00166.

正 文

小儿之体纯阳,“阳常有余、阴常不足”,热证最多,一旦为六淫或疫疠邪气所侵,往往传变迅速,骤然高热,易出现动风、动血、闭窍等险恶证候,准确辨证治疗是预防传变的关键。业师刘喜明教授系第二届全国百名杰出青年中医,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第二批优秀人才,出身中医世家,潜心临床数十载。先后跟随国医大师路志正、朱良春、周仲英教授学习内科,跟随妇科专家夏桂成教授学习妇科,跟随儿科专家汪受传教授学习儿科,多有心得。临证活用经方,方精药简,组方5~7味,量小力专,每取良效。现举其运用升降散加减治疗儿童高热验案五则,分享临床经验。


1 临床验案 1.1 亚急性坏死性淋巴结炎案

患儿,女性,13岁,2017年1月20日初诊,主诉:发热伴颈部疼痛、淋巴结肿大1个月。现病史:1个月前不明原因出现颈部疼痛伴发热,最高39.7 ℃,自服布洛芬退热。反复发热1周后,外院血常规示WBC减少,诊为“急性淋巴结炎”,头孢类抗生素等治疗效果不显。后经淋巴结穿刺、活检,确诊为“亚急性坏死性淋巴结炎”。刻下:持续发热,1月18日39.1 ℃、1月19日38.2 ℃、1月20日38.2 ℃,高热时口干、头痛、寒战,热退时有汗。右颈部肿胀、疼痛,患处皮肤微红,按之痛剧。腿酸,无咳嗽,大便正常。舌红,苔薄黄,脉弦数。中医诊断:虾蟆瘟,证属热毒蕴结上焦。治以清热解毒透邪。予升降散合普济消毒饮加减:蝉蜕6 g、僵蚕6 g、玄参15 g、炒牛蒡子10 g、板蓝根30 g、金银花30 g、天花粉15 g、干芦根30 g。4剂,每日1剂,水煎于早晚餐后各服1次,饮时加蜂蜜一小匙。

2017年1月24日二诊,药后2 d,体温降至37.0 ℃以下,未再高热,无恶寒。右颈按之疼痛消失,仍肿胀,可触及淋巴结1个,面部散在小火疖。全身乏力酸软,偶身痛,食欲可,大便溏、每日2~3次。舌红、苔薄黄,脉弦小数。辨证:邪毒伤阴,炼津为痰。治以解毒养阴,佐以散结。药用:蝉蜕6 g、僵蚕10 g、金银花30 g、连翘15 g、浙贝母10 g、炒牛蒡子10 g、天花粉20 g、北沙参10 g、山药15 g。14剂,煎服法同前。

2017年2月10日三诊,体温正常,全身状况良好,右颈稍肿胀,可触及黄豆大小淋巴结,按之不疼,食可,二便调。舌红、苔薄黄,脉弦小数。证属热毒已祛,痰结未除。治以化痰散结。药用:僵蚕10 g、连翘10 g、浙贝母10 g、天花粉20 g、炒牛蒡子10 g。14剂,煎服法同前。2017年2月24日随访,体温无反弹,右颈淋巴结已完全消散。

按语:病位发生于颈部的亚急性坏死性淋巴结炎属“大头瘟、虾蟆瘟”范畴。初诊热势反复、颈部疼痛,此为热毒壅于上焦所致。刘师认为,此多为热毒难散,故仿升降散合普济消毒饮,一则透达气机,二以速散热毒。蝉蜕、僵蚕、金银花轻可去实,清气透邪、解毒消肿;玄参、牛蒡子、板蓝根,凉血清热、败毒散结;又以天花粉、芦根养阴清热、生津止渴。4剂后热减、颈部疼痛缓解。二诊消散余邪时加浙贝母、北沙参、山药,益气养阴扶正。前后加减直至淋巴结消散,热之宿源得除,进而痊愈。

1.2 可疑猩红热案

患儿,女性,7岁,2017年3月26日初诊,主诉:高热1 d。现病史:近期同班多名儿童确诊猩红热,本患儿3月25日突然高热,最高39.2 ℃,未行病原学检查。刻下:高热伴右颈连及腮部肿起、疼痛,两侧嘴角肿痛起皮,咽部中度充血,周身皮肤未见皮疹,精神不振,小便黄、大便常。舌红赤、苔薄黄,脉数。中医诊断:烂喉痧,证属邪毒犯卫,侵袭上焦。治法:辛凉解表、清热解毒。方药仿升降散加减:蝉蜕3 g、僵蚕4 g、金银花15 g、连翘6 g、芦根30 g、薄荷(后下)3 g。3剂,水煎,1剂药分2次服用,每日服3或4次,每日总量约1.5剂,饮时加蜂蜜一小匙。

2017年3月28日二诊,药后大便2次,热退,颈腮部肿痛减轻,精神好转。舌红、苔薄黄,脉数。辨证:热后伤阴、余热未清。治法:养阴生津,佐以解毒。药用:北沙参10 g、麦冬6 g、白茅根10 g、芦根10 g、金银花15 g、淡竹叶2 g、生麦芽10 g。7剂,每日1剂,水煎分2次服用。

2017年4月6日随访,药后肿消病愈。

按语:本患疑为猩红热,为儿童易感急性传染病,属中医“温病”范畴。温热疫毒从口鼻而入,内郁于里,故高热不退,郁火蒸腾上攻,热毒结聚上焦,咽喉充血、腮颊肿胀,舌脉均为一派热象,故以清热解毒为基本治法。初期热盛毒蕴,治宜透表清热佐以解毒,以蝉蜕、僵蚕、薄荷等清轻宣透之品畅达气机,转热透气,使郁热外达,佐金银花、连翘并走于上,疏散透表、清热解毒,芦根甘寒,清热生津,大剂量能泄里热。初诊用药皆味辛、质轻、气薄,体现“治上焦如羽,非轻不举”[1]。二诊热退,仍有颈部肿痛,此乃热后津伤,余邪未尽,治宜甘寒润剂养阴清热,佐以解毒,以北沙参、麦冬、金银花等收功。

1.3 骤然高热案

患儿,男性,8岁,2020年1月16日初诊,主诉:高热半天。现病史:今日凌晨骤然高热,烦躁恶热、无汗。刻下:体温39.7 ℃,极度乏力,精神萎靡,咽中不适欲咳,无咽痛,口渴,食欲不振,小便黄,平素便秘,5 d未大便,形体偏瘦。舌嫩、苔薄白腻,脉弦。中医诊断:冬温,证属表郁热伏。治以透热散邪。予升降散加减:蝉蜕6 g、僵蚕6 g、酒大黄2 g、当归5 g、紫苏叶(后下)5 g。5剂,以黄酒1勺为引,水煎,1剂药分2次服用,每日服3或4次,每日总量约1.5剂,饮时加蜂蜜一小匙。

2020年1月19日二诊,初诊当日下午体温最高40.3 ℃,加服布洛芬混悬液1次,睡前第3次服中药后,体温降至37.8 ℃。第2日精神好转,午饭外出就餐后呕吐,又复高热39.3 ℃,服中药后下午排大量酸臭稀便2次,晚间热退37.3 ℃。第3日排少量稀便3次,体温36.5 ℃。现无发热,轻微咳嗽、鼻塞伴少量清涕。舌嫩、苔薄黄,脉不清。证属热后伤阴。药用:北沙参10 g、炒苦杏仁6 g、桔梗6 g、麸炒薏苡仁15 g、炒牛蒡子10 g、芦根10 g。3剂,每日1剂,水煎分2次服用。

2020年1月25日随访,药后诸症消失。

按语:本患骤然发热、烦躁恶热、无汗,此为气机郁闭之象,又其多日未便,腑气不通,此致内热壅盛,阻滞气机,为怫热根源。升降散治“表里三焦大热,其症不可名状者”[2],僵蚕、蝉蜕“升阳中之清阳”,透邪出表;姜黄、大黄“降阴中之浊阴”,通腑泄热;素体消瘦,舌嫩,知有里虚,故佐当归养血补虚;再加紫苏叶清宣肺气、化痰止咳;全方表里同调,气机得畅,郁热得消。药后邪气虽衰,谷气未复,食后中焦停滞,气机失常,故呕吐高热。刘师言服升降散宜空腹、忌茶水,清淡饮食,少食或禁食,最忌愈后饱食。二诊大便得通,郁热已消,热后阴伤兼肺气失宣,故以养阴生津佐以疏风宣肺调护。

1.4 甲型H1N1流感案

患儿,女性,5岁。2020年1月26日初诊,代诉:发热2 d。现病史:2 d前突然发热,最高40.0 ℃,查甲型H1N1流感阳性。其母亦是医生,给予奥司他韦、布洛芬、麻黄汤、银翘散等效果不明显。刻下:发热38.7 ℃、轻恶寒、无汗,无咳嗽流涕,无咽痛,食欲不振,大便干。舌黯红、苔薄黄,脉不清。中医诊断:冬温,证属邪毒蕴于肺卫。治以透表解毒。方以升降散加减:蝉蜕3 g、僵蚕6 g、酒大黄3 g、金银花30 g、芦根30 g。4剂,以黄酒1勺为引,每日2剂,水煎分4次服用,饮时加蜂蜜一小匙。

2020年1月28日二诊:第1次药后呕吐1次,第2次药后稀便1次,夜间体温降至37.8 ℃。第2日晨体温36.8 ℃,去大黄继服,至傍晚体温复升至38.9 ℃。现时而四肢热、畏热,时而四肢凉、怕冷,口干、口渴,乏力困倦,大便费力、欲排不出。舌红、苔薄黄,脉不清。证属少阳阳明合病。治以和解透邪、通腑泄热。方以大柴胡汤加减:柴胡12 g、黄芩6 g、法半夏6 g、白芍6 g、酒大黄3 g、麸炒枳实5 g。3剂,水煎,1剂药分2次服用,每日服3或4次,每日总量约1.5剂。

2020年2月1日随访,第2次服用二诊方后,全身寒战,继而大汗、体温下降,第2日体温36.6 ℃,共服5次,余药未尽服,未再发热。

按语:冬温多发热而不恶寒,亦有先感疫疠邪气,伏而未发,即被严寒所侵,寒在外而温在里,故微恶寒,然表邪为轻,里热为重。治以升降散加金银花,透表泄热、佐以解毒,汗后伤阴故加芦根养阴生津。药后排稀便而热减,家属虑大黄伤正而去之,然酒大黄并非泻下,实为泄里热而设。《广瘟疫论》云:“时疫下法与伤寒不同,伤寒下不厌迟,时疫下不厌早,伤寒在下其燥结,时疫在下其郁热。”[3]刘师言以药后排便3~5次为宜。下之不足,里热未清,遂生变证。寒热阵作,大便费力,少阳阳明证候悉具,故以大柴胡汤和解透邪、通腑泄热。患儿药后全身战栗汗出而热退,盖热邪留连气分日久,邪正相持,正气奋起以鼓邪外出,正如《伤寒论》言:“凡柴胡汤病证而下之,若柴胡证不罢者,复与柴胡汤,必蒸蒸而振,却复发热汗出而解。”

1.5 服葛根汤不解反高热案

患儿,男性,7岁,2020年5月15日初诊,代诉:发热1 d。现病史:昨日晨起哭诉嗓子疼,平素便秘,予生大黄泡水通便。至午后精神欠佳,体温38.0 ℃,鼻有少量清涕,肚子热,矢气臭,排稀便4次,后2次大便量少色黑质黏。用葛根汤2次,热势反升,至夜间发热39.1 ℃。刻下症:发热、无汗、无恶寒,口唇红,轻微口渴,坐起时头不适。舌脉不清。中医诊断:春温,证属邪袭肺卫、内有郁热。治法:透邪泄热。方用升降散:蝉蜕6 g、僵蚕6 g、广姜黄3 g、酒大黄1 g。3剂,以黄酒1勺为引,水煎,1剂药分2次服用,每日服3或4次,每日总量约1.5剂,饮时加蜂蜜一小匙。

2020年5月18日随访,服初诊方1剂后热退身凉。

按语:服葛根汤辛温发汗而热不解,此多非伤寒在表,而属温病。便秘日久,胃肠积滞,腑气不通,里热无所出,积热外达而发热,急当通腑泄热。柳宝诒云:“温热病热结胃腑,得攻下而解者,十居六七。”[4]杨栗山认为,治疗温病“非泻即清,非清即泻”,清即热者寒之,泻是透泄,祛其壅塞、展布气机[2]。服生大黄通便后,里热得减,然外邪未去,故稍有清涕,温病内里之郁热重,外感为轻,仍宜用辛凉外透解表,内清里热。然家属误用麻黄、葛根等辛温峻汗发表,反助火伤阴,郁热燔灼则高热不退,郁火上扰清窍则坐起头晕。温病最易耗伤津液,“留得一分津液,便有一分生机”,禁辛温峻汗伤津。投以升降散调畅气机、宣透郁热,通腑泄热。服1剂后热退身凉,可知辨证无误。


2 小结

升降散出自《伤寒温疫条辨》,是临床常用的治疗热病的方剂之一,近现代赵绍琴[5]、蒲辅周[6]等名老中医均推崇此方。刘师治疗小儿热病惯用此方,有诸多独到心得。小儿为稚阴稚阳之体,又易伴有积滞,邪犯后易致气机升降失司,郁而化热,甚则动风。升降散以蝉蜕、僵蚕、姜黄、大黄为主药。蝉蜕轻清宣散,最擅透邪外出;僵蚕味辛性平,既能祛风又擅定惊;姜黄大寒,祛邪伐恶,行气散郁,其性烈,与片姜黄性温不同,其下气最捷,但稍损真气,用宜慎之;大黄清热通滞,与小儿热多夹滞病机相合,使邪出有径,里热甚重用大黄,多不用生大黄,而用酒炙,大黄生用味重,苦寒沉降,泻下峻烈。刘师认为,黄酒和蜂蜜为引,为升降散点睛之笔,临床不可忽视。黄酒升提走窜,引药上行,入血分,助气机之复。蜂蜜甘平,一为解毒助以清热,二为甘以缓放药力,三为柔润导下,四为调味助饮。若热势反复难退,刘师多虑其为热毒未散,取银翘散之意,重加金银花、连翘等速清热毒,每获良效。



参考文献

[1]吴瑭. 温病条辨[M]. 南京中医药大学温病学教研室,整理. 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5:174.

[2]杨璿. 伤寒瘟疫条辨[M]. 徐国千,张鸿彩,董锡玑,点校. 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86:160.

[3]戴天章. 广瘟疫论[M]. 刘祖贻,唐承安,点校. 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92:55.

[4]柳宝诒. 温热逢源[M]. 裘庆元,辑. 胡国臣,陈家旭,吴少桢,主校. 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8:34.

[5]谢路. 赵绍琴教授运用升降散的经验[J]. 吉林中医药,1985(1):15-16. DOI:10.13463/j.cnki.jlzyy.1985.01.008.

[6]蒲辅周. 蒲辅周医疗经验[M]. 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76:47.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81804085)

作 者:朱晓云,周英梅,汤阳

作者单位: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内分泌科糖尿病实验室;北京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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