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而读到曹颖甫的医案时,产生了这么一点感悟:师傅与徒弟往往就差那么一点点。
曹颖甫的医案是是他的徒弟姜佐景负责记录的,大多写在《经方实验录》这本书上,有时候姜佐景也会把自己的医案加一二个进去,他师傅也顺便点评一下。
恰恰,在应用葛根芩连汤这个方剂时,师徒的医案不读不知道,一读还真品出了师傅与徒弟的差别。这个差别就是在于手法上的“活”字。
姜佐景治一孙姓宝宝,二岁,初诊时满舌生疮,环唇纹裂,不能吮饮东西,一饮就痛得要哭,身上发热,小便少,脉洪大而数急,整个人烦躁不安,但这个小孩大便却没什么问题。
当时姜景开出了葛根芩连汤加味:粉葛根四钱,淡黄芩钱半,小川连六分,生甘草三钱,灯心三扎,活芦根一尺。
他这个方子这所以这么开,原来这个小孩的父亲是他朋友,平时小孩子有什么问题经常找他看,每次都会看好。有一次带过来时讲小孩身热、咳嗽、口渴,不安等,当时姜佐景开了一些辛凉的轻剂,没想到不但没有好,反而变成前面所说的的“满舌生疮,环唇纹裂,不能吮饮东西”的状况。姜佐景基于这个背景,认为当时是误诊了,本来是葛根汤证的问题,结果用于辛凉剂导致了寒邪进而化热,就成了葛根芩连汤证。所以他开出了葛根芩连汤加味。
但是,事情并不这么简单,原以为一剂就搞掂的,但小孩吃药后没什么效果,维持原状。见此不见大效,就改方为葛根芩连汤合大承气汤。方如下:
粉葛根四钱,淡黄芩钱半,细川连八分,生甘草三钱,生川军(即生大黄)二钱,枳实钱半,玄明粉(功效相当于当于大承气汤中的芒硝。亦名白龙粉。用朴硝与萝卜、甘草煎汁熬制而成,可解热消毒)钱半。
这个方子下去以后,一个小时左右,小孩能饮水,似乎没有不痛的感觉了,晚上睡觉也安分了,第二天醒来舌疮大退,也肯吮奶吃了,然后按方减量再吃就治好。显然这是姜佐景失治--缓治--补治急治的一个案例。并不是像网传的经方一剂知二剂愈那样的美好和一帆风顺。所以辛凉之剂不可轻投是有道理和教训的,易使寒冷邪化热,特别小孩,纯阳之体,极易化热。
所以姜佐景后来回顾这个案例非常感叹:假如能及时重用葛根汤,又何需使用芩连之药,如果能及时重要葛根芩连汤,又何需使用硝、黄之品。
再来看看曹颖甫的医案,讲的是医治一个叫徐左的工人,这个小便完了以后就会觉得阴部疼(貌似这种情况很多人经历过,去西医看一般是指其 尿管发炎),这个人没找曹颖甫看之前自己吃过丸药,以致大便停滞,小便转数,阴疼如旧,足腿酸,背脊也酸,但吃饭饭量却没什么影响。,神阙穴上方略痛,右脉滑大。
曹颖甫判断,这种情况是大肠燥气,熏灼膀胱导致,伤寒论里属于“大承气汤”证。但考虑到此人体虚,就使用没什么攻下力度的清热之剂。开出葛根芩连汤加绿豆,以清下陷之热,兼消丸药之毒素。方如下:葛根一两五钱,淡芩三钱,川连一钱,绿豆一两,生甘草一钱。
结果如何?好了。
曹颖甫是这样看这个案例的,小便完了阴疼,原本是属于下法之证,如果不是这个人自己擅自乱吃药,妄自攻下,又何尝不可以使用硝黄之品呢,这个与前面姜佐景的医案恰恰相反,姜佐景是加硝黄之药进一步攻下而效,而这里是不能用硝黄之药,退而求次用葛根芩连汤,全是攻下成虚所迫。
从以上两个案例看,曹颖甫在医术上是要比姜佐景要灵活得早,灵活得多。一开始就把握了疾病的病机、轻重和应对方法,不致于造成要补治急治的局面。姜佐景进而求之,是被误治缓治迫出来的,曹颖甫退而求之是真正的灵活应对。师傅还是胜徒弟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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