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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万,她全捐了

她,被称为“敦煌的女儿”,是用一生为古典文明高擎灯火的人,也是默默无闻又伟大至极的守护者。

——女同事说

今年的5月4日,是五四青年节,同时也是北大125周年的校庆日。

第二天,有一个热搜刷屏全网——

#樊锦诗向北大捐赠1000万#。

在央视的视频中,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满头华发,但依然目光坚定,用清浅的笑容鼓励着无数学子向着自己的梦想努力。

这1000万,是樊锦诗从前获得的奖金,以及多年来攒下的积蓄。

千万巨款,她没有丝毫留恋,尽数捐给母校,用来支持北大的敦煌学研究。

1000万,她全捐了

图源:央视新闻

很多人可能会好奇,樊锦诗是谁?

倘若提到她的另一个名号,或许大家会更熟悉:

她是“敦煌的女儿”,是莫高窟的守护者,也是为古典文明高擎灯火的人。

樊锦诗曾说:

“我离不开敦煌,敦煌也需要我。只有在敦煌,我的心才能安下来。”

她用一生践行了这个诺言。

01

寻梦敦煌

樊锦诗与敦煌的缘分,从少年时便埋下伏笔。

1938年7月9日,一对双胞胎姐妹出生于北平的协和医院。

樊家是书香门第,她们的父亲樊际麟毕业于清华大学,期望女儿们未来能够饱读诗书,因而为孩子取名为“樊锦书”、“樊锦诗”。

1000万,她全捐了

姐妹二人年轻时(右为樊锦诗)

在当时,社会上对女性的期待依然是相夫教子、贤惠持家,而非在专业领域施展自己的才华。

姐妹俩的外婆虽然疼爱她们,但依然认为女孩子不必多读书,只要能认识几个字,未来能看懂丈夫的家信便足够了。

还好,樊际麟并不认同这样的旧思想,力排众议让家里五个孩子平等地进入学校念书。

在父亲的影响下,樊锦诗逐渐对传统文化产生了兴趣,从小跟着家人练字、看戏、听评弹,闲来无事就自己在家看书。

阴凉的书房里,经常能见到樊锦诗埋头在高高的书案中间,如痴如醉。

1000万,她全捐了

年轻时的樊锦诗

最终与敦煌结缘,却是一次“美丽的误会”。

原本,樊锦诗曾有可能学医。

她从小兴趣广博,因为年幼时小儿麻痹症被医生妙手回春的经历,再加上对居里夫人的崇拜,樊锦诗最初一心想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

然而,一篇中学课文,改变了她一生的轨迹。

课文中,莫高窟洞窟里精妙绝伦的彩塑与震撼人心的飞天壁画,深深地打动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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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高窟第249窟-前室 图源:数字敦煌

生于北平,长于上海,久在城市的樊锦诗,从未见过这样美轮美奂的古典文明结晶。

从这时开始,她便想到莫高窟去,亲眼看看敦煌盛景。

而在大学毕业实习时,她圆梦了,也“滤镜破裂”了。

1962年,樊锦诗和三个同学被选派到敦煌参加考古实习,成行之前,她想象中的敦煌是一片祥和宁静的世外桃源,遍地古迹、古朴典雅。

1000万,她全捐了

1962年,樊锦诗和老师、同学在敦煌(左三)

然而,下车的那一刻,事情就有点出乎意料——

前来迎接他们的敦煌研究所的工作人员颠覆了传统上的知识分子形象,一个个灰头土脸,干部服洗到发白,又黑又瘦,和当地老乡几乎看不出什么区别。

等到了住的地方,就更艰苦了。

莫高窟位于甘肃,气候干燥,狂风卷起砂砾,一路上飞沙走石。

他们的住所十分简陋,天花板是纸糊成的,屋子四面漏风,一到冬天能把人冻得直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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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锦诗和同学在敦煌(左一)

实习期间,忍饥挨饿是常有的事,暴晒受冻也是家常便饭。

但一到莫高窟里,生活上的困顿似乎就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史苇湘在当时负责带着这四个北大学生到莫高窟里考察,他们攀着悬崖峭壁,抹开堆积的风沙,踏进一个又一个洞窟。

魏晋隋唐的历史画卷次第展开,衣袂翻飞的神话人物、力士和飞天在壁画中诉说着历史的痕迹。

置身于少年时梦想中的莫高窟时,樊锦诗被震撼得几乎说不出话,在那时,她忘却了刺骨的寒冷,也忘记了环境的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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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莫高窟壁画 图源:视觉中国

然而好景不长,她的实习结束得太过突然。

由于严重的水土不服与营养不良,原本就体弱的樊锦诗在敦煌夜夜难眠,体力也难以支撑长期的外出考察。

不到三个月,老师怕她出事,便让她带着实习考察的材料提前返回上海。

在车上眩晕得昏天黑地,却又因为身体不适而难以入眠时,她想:

“我再也不回来了。”

可冥冥之中,命运将她与敦煌紧紧联结到一起。

毕业时,北大将樊锦诗分配到敦煌工作,她父亲担心她的身体,主动写信给校方陈情,请求学校改派他人。

但樊锦诗在深思熟虑后,最终还是决定遵从内心的选择。

她留下了信件,奔赴敦煌。

这一次赴约,便是一生的决定。

02

伉俪情深

樊锦诗曾说:

“没有老彭对我的爱和理解,就没有今天的樊锦诗,我根本不可能在敦煌坚持下来,也不可能全心全意去做敦煌的工作。”

彭金章的理解和支持,支撑着樊锦诗走过敦煌无数个寂静无声的漫漫长夜。

原本,在去敦煌工作之前,樊锦诗也曾有过挣扎,不仅是因为自己的身体,更是因为彭金章——

他们当时已经打算结婚,但毕业分配时,一个在敦煌,一个在武汉,相隔千里,异地分居的苦可想而知。

但与北大考古教研室主任苏秉琦的一番长谈,改变了樊锦诗的想法。

当时有句话,令人听了又心痛,又无可奈何:

“敦煌在中国,敦煌学却在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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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秉琦在考古

在国际考古学与历史学界,公认的敦煌学前沿研究在遥远的海外。

曾经,国家还不够强大,敦煌莫高窟在被发掘之后,就像一块诱人的肥肉,被一众虎视眈眈的外国人分而食之。

他们威逼利诱,一车又一车地拉走藏经洞里的经书文献,也拉开了国内外敦煌学研究的差距。

因此,樊锦诗和她在北大考古系的同学们,被视为敦煌文脉的接续者。苏秉琦的嘱托感染了樊锦诗,她自觉重任在肩,义不容辞。

于是,她问彭金章,能不能再等她三四年,最迟四年后,等她写完敦煌的考古报告,就回武汉与他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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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锦诗和彭金章在长城

然而,敦煌莫高窟所蕴含的奥秘实在太多,四年之约无奈延迟,樊锦诗加班加点地投入到洞窟的研究之中。

在敦煌研究院时,樊锦诗也曾想过放弃。

这里的生活条件极为艰苦,每回实地考察之后,她的头发上就会沾上厚厚一层黄沙,用水洗完之后依然黏腻,蒙着一层碱。

这种盐碱水,甚至在平时都来之不易。

除了环境上的艰苦,更难克服的是心灵上的孤寂。

夜深人静的时候,没有人和她说话,她看着广阔的天地,顿感孤独:

“我常常感觉好像整个世界都把我给忘了,北大把我给忘了,老彭也把我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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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困难的一次,是樊锦诗独自在敦煌生下第一个孩子的时候。

原本,他们已经约定好到武汉医疗设施较好的医院里待产,彭金章家里人已经在武汉准备好衣物、补品、奶粉等生产必须的东西,只等樊锦诗回来。

然而,左等右等,约定的时间过去了,还是不见樊锦诗。

她也想回去,可去找主任请假时,对方不仅不放人,还嘲讽道:“哪里不能生孩子?”

等彭金章发现不对,连夜带着大包小包用扁担挑着赶到敦煌时,樊锦诗正躺在敦煌的小诊所里,两人相见的那一刻,痛哭失声。

但樊锦诗还是坚持下来了,敦煌离不开她,这些岌岌可危的文化离不开她。

她说:

“我的心被撕扯成两半,一边是莫高窟,一边是老彭和孩子。”

1000万,她全捐了

樊锦诗和彭金章在敦煌

他们一家人的异地生活,结束在结婚的第19年。

最后是彭金章考虑到樊锦诗在敦煌工作的意义重大,主动放弃了自己在武大的商周考古研究成果,调往敦煌。

他们格外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相守时光,一同看文献、做研究,一起翻山越岭,到实地考察洞窟。

好景不长,2008年秋天,彭金章被诊断出直肠癌。那一刻,一家人的天就像塌下来了一样。

樊锦诗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明明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还没有一起做过,还有许多地方不曾一同走过,命运何其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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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积极的治疗和调养下,后来的十年里,彭金章的病情一度控制良好。

这段时间,就像“偷来的时光”,他们一起到过法国,还一起去贵阳疗养散心,仿佛一切都还没发生过。

直到2017年,他又被确诊为胰腺癌,晚期,药石无医。

彭金章走后,樊锦诗恍惚间总会以为他从未离开。她印了一份老彭喜欢的照片,一直放在身边。

在2019年除夕那天,樊锦诗就对着照片说:

“老彭,晚上咱俩一起看春晚。”

她带着丈夫的那份热忱,继续在敦煌生活下去,守护旧时光。

他们曾经说过,两个人是“相识未名湖,相爱珞珈山,相守莫高窟”,他们用一生践行了自己的诺言。

03

高擎传承的火炬

暮年的樊锦诗,还是很忙,为莫高窟四处奔走似乎已经成了她生活的常态。

西部开发之后,敦煌从荒无人烟的小乡镇变成了闻名国内外的文化旅游景点,无数游客涌入敦煌。

随着游客蜂拥而至,有人在莫高窟嗅到了商机,提议对敦煌莫高窟进行商业化开发。

对此,樊锦诗坚决反对。

1000万,她全捐了

无止境的商业开发只能带来一时的利益,但当拥挤的人流加速洞窟壁画损耗时,一切得不偿失。

所以,樊锦诗一再提请国家遏制莫高窟的商业化开发,希望自己力所能及的倡议能够护住这一片国家的文化宝藏。

有人问她,怎么敢和主流作对呢?

樊锦诗曾说过的一句话,或许很好地回应了这个问题:

“你对它有深深的爱,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保护它。”

在这些年来,她从未忘记过苏秉琦的嘱托,一直致力着敦煌莫高窟的保护和研究。

她用著作与实地调查,让更多的人看到了古老的佛像壁画的魅力,也让世界看到中国敦煌学研究的丰硕成果。

1987年,敦煌莫高窟被列入我国第一批世界文化遗产保护名录,而它的申报材料,正是樊锦诗逐字逐句斟酌之后手写而成的。

在敦煌的那些年,她不止写了许多经典的研究著作,还推动了莫高窟的数字化。

1000万,她全捐了

数字敦煌数据库首页

有一回,在莫高窟内考察时,樊锦诗痛心地发现,里面的壁画正在加速风化。

如今现存的壁画早已饱经风沙侵蚀,哪怕比起她初入莫高窟时,色彩也淡了不少。

近几十年尚且如此,那百年千年之后,洞窟中的文化宝藏,会不会湮灭在历史长河中呢?

她担忧地说: “如果有闪失,我这个守护者就成了罪人。”

忧虑之下,樊锦诗提议敦煌莫高窟进行限流政策,减少游客对洞窟的影响。同时,她计划起了洞窟的“数字永生”。

在她和敦煌研究院其他研究人员的努力下,目前已完成了200个洞窟的数字化采集,一直到2016年,“数字敦煌”终于上线。

从此,人们足不出户便能观赏到30个洞窟高清的壁画、塑像,仿佛身临其境,远在千里之外便能触碰到古典文明的结晶。

而莫高窟里的精美壁画与雕像,也在数据库中留下了它们未被破坏的模样,向全世界诉说着中华文明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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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高窟第249窟-佛龛 图源:数字敦煌

尽管她为敦煌付出了许多,樊锦诗依然很低调。

2019年,感动中国年度人物为樊锦诗题写的颁奖词,或许说出了她一生难以磨灭的功绩:

“舍半生,给茫茫大漠。从未名湖到莫高窟,守住前辈的火,开辟明天的路。半个世纪的风沙,不是谁都经得起吹打。一腔爱,一洞画,一场文化苦旅,从青春到白发。心归处,是敦煌。”

从青春到白发,很多人感动于她的坚守,她却不愿意接受这么多的赞誉,经常摆摆手道: “我好几次都想离开敦煌,只是没走成,后来就不想走了。”

如果有人在日常生活中看到樊锦诗,或许会惊讶于她的朴素,看不出她是一个享誉国内外的学者。

1000万,她全捐了

图源:新华社

和长期生活在大城市的双胞胎姐姐相比,樊锦诗如今的鬓角因为殚精竭虑而早已雪白,原本相似的面庞也因为西北风沙的侵袭而更加苍老。

但她所求所愿,本就无关功利,也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2019年,樊锦诗爆冷获得了袁隆平、美国前总统卡特等名人曾获过的吕志和奖,这时,她的名字才被更多人熟知。

吕志和奖的2000万港币奖金,她毫无留恋,尽数捐献给敦煌保护研究事业。

对于国家而言,樊锦诗的存在,向全世界证明了我们能够独立研究敦煌文化。而对于我们每个人而言,她的坚守与淡泊,也让我们看到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敦煌的女儿”,她值得。

参考资料:

1.樊锦诗口述、顾春芳撰写 《我心归处是敦煌》

2.真实故事计划 《樊锦诗:敦煌一切都好,只是老彭不在了》

3.最华人 《2000万,她全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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