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 . 里昂郊区 .克劳迪那院子里的薰衣草和蜜蜂(2018年)
本书缘起 2002 年秋,我在北京台基厂一号“对外友协”院里的平心堂中医诊所出诊,每周两个半天。那一年,诊所还没有搬到王府井东方广场。 那时候,我开始了自由职业者的生活,每天很闲,除了翻译雅虎网站上的“医学前沿新知”和“心理学笑话”挣稿费,还不定期地给中国传统文化协会的外国学员介绍传统中医文化,挣点外快。于是,我遇到了毕业于美国科罗拉多中医学院的 James Heinritz,我们常常一起去参观自然博物馆、天坛,顺便带他吃碗刀削面,点个羊蝎子,尝尝老北京的豆汁儿,喝点儿啤酒。 James 告诉我他是如何来中国的:三十多岁时,他才开始在美国学习中医。他原本是学经济的,还开过几家餐馆。后来,他跟随一位东南亚的老师 学习静坐,练习了一段时间后,老师跟他说:“你要去学中医。”他就去学了。毕业后,他再去见老师,老师又说:“你要去中国。”于是,他变卖了餐馆和所有的家当,打了个一立方米的箱子,来到了中国。 James 聊起他们在美国中医学院上的第一节针灸课:老师带他们闭上眼睛,不接触人体,把手放在平躺在诊疗床上的同学的上方,感受穴位,感受 “气”的寒热虚实,感受是否有邪气。他们都可以感觉到点儿什么。他还告诉我,大都市里的摩天大楼,尤其是顶端尖锐向上的设计,会形成神气上浮的 格局,在里面生活工作的人,更容易上火、焦虑、失眠、消耗神气。 然后他带我去劳动人民文化宫的太庙,指着高台上的主殿和四周的厢房,让我看着缓缓下垂、到末端又微微斜上的屋檐,说:“你看,这院子多聚气, 天上的能量从屋顶柔和地承接下来,再缓缓进到院里,多好啊!” 真是知音啊!这一切都令我兴奋而感叹,这个西方人对中国文化的理解真是深入。那时候,我正在给五个新加坡人教中医,每周一个半天。 我和克劳迪那 · 梅赫医生,是通过 James 认识的,当时克劳迪那正在给北京的西方人介绍中国文化和传统医学,她打算带她的学员们去参观一所 “传统意义上的”纯中医诊所。 那时候的北京,传统味道的中医诊所还真不多。 Claudine 原本是一位西医医生,1979 年毕业于巴黎西区医科大学。在大学时,她加入了学校的耳针协会,1985 年在新加坡针灸科学研究院学习针灸,1994 年在伦敦完成了中草药的学习课程。 她的先生是位跨国公司的高管,因此,Claudine 有机会跟随先生在全世 界数十个国家和地区旅居。她先生所在的公司有“融入当地”的文化传统, 会提供经费,支持员工及其家人学习当地语言和文化,所以她会说俄语,并且学习了澳洲土著花精疗法、德国顺势疗法、欧洲正骨和芳香疗法等各地区 的自然疗法。 在中国,Claudine 在上海龙华医院和北京按摩医院学习过,还练习了中国书法、八段锦、太极拳和气功。Claudine 的书法学得很好,隶书、草书写得都很干净、洒脱。如今,在法国里昂郊外的庄园里,她有一间专门的书法室。新冠肺炎疫情之前,Claudine 主持的蓝之树学会,每个月都会教大家中国书法,她还会在花园里教大家打八段锦、练习气功。 书法老师赠给她一个中文名字:梅云。她非常喜欢这个名字。《回到本 源:经典中医启蒙对话录》英文版和法文版封面的“德艺双馨”四个字, 就是她自己写的。今年一月,她告诉我,她正在“写一本关于中国书法的小书”。 参观完平心堂诊所,Claudine 表示希望跟诊学习。一周之后,她穿着白大褂坐在我旁边。因为需要我全程翻译患者的问答,她决定先去提高自己的汉语听力。 2003-2005 年,我们开始了关于传统医学的学习和讨论。每周门诊过后,我们会单独安排出一个下午,在东直门外东湖别墅 Claudine 的公寓客厅里坐下,她问我答,把传统中医经典所阐发的理路、临证思维,以及针灸、 药物的使用原则慢慢梳理一遍。 Claudine 是个有心人,每次的讨论都录了磁带。到 2004 年底,她交给我 一本打印稿,是从几十盒录音磁带里听打和反复整理的成果。她说:“如果你觉得没有问题,我们可以写一本书,这些内容需要让更多的西方人知道。” 就这样,我们决定以问答的方式,重新编写这些内容。2006 年底,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Back to the Sources for a Modern Approach 完稿了。这是一个中国人和一个法国人,以简单的英文交流而写成的书。 感谢 Claudine 认真耐心的工作,她以医生的严谨和西方人清晰的逻辑展开了我们的对话,帮助我明晰表达出了对传统中医学的理解,并整理成文。 如果没有她的热情和推动,本书不可能完成。 本书“附录一:《神农本草经》药物枚举”中的每一味药,我们一起尝过。记得在 2005 年的秋天,那是我们在北京居住的最后阶段,每个月有一周的时 间,我们一起打磨文稿、尝药。她从叙利亚大马士革飞回北京,我从上海飞回北京,从《神农本草经》上品开始,一味一味地尝药,然后是中品。 上品的味道都不错,有的安神定志、阖收神气、温固下元,尝完之后精神和心情 都很好。等尝到下品药时,我们不得不每尝一两味药之后就停下休息、打坐调整。个中缘由,在本书的“本草治疗”部分有详述。 2007 年,我移居上海,Claudine 也搬回法国巴黎。九月,我和孙皓、James Heinritz 医生组织了第三次去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的义诊和卫生站支援 活动。Claudine 和她的老师雅克 · 皮亚鲁先生 (Jacques Pialoux,中国学生称他为“雅克爷爷”,中文名“仁表”)。 从欧洲飞来,我们共同的朋友 斯理维医生和他的弟弟佛朗索瓦,来自台湾地区的苏郁富医生、傅如均女士、马凯翰医生、冯贺鸿女士、仲志宏先生、孙岩和魏青夫妇等十余人参加了这 次活动。 我们在佐钦地区的两周义诊结束后,车队拟从甘孜向北,经石渠进入青海,经青藏公路回到西宁。在文成公主庙附近客运站旁的一个小客栈,大家入住,休整过夜。那天的夕阳很美,阳光从窗户照进,洒在电脑上,我们做 了最后一次英文版的审稿,互相约定:就这样吧,之后,除了错别字,一个字也不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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